第一百零七章、杀戮（上）
乌云低垂，嘶吼之声响彻天地，浓郁的血腥萦绕天地之间，所有人都在这场厮杀之中染红了双目，不久之后，自苍穹之中响起隆隆之声，紧接着，千百道惊雷从墨色天际翻滚而来。 君凌天抬眼看去，脸色愈发冰寒，他连连逼退众人，怒声道：“我无心造下杀戮，你们却咄咄相逼，甚至不惜引动九重山脉的气数，也要来杀我？” “无心杀戮？你看看这些因你而死的弟子们，你看看周遭？！”鹰不泊怒目相视，手中法诀不断，不等君凌天回答，逆水仙尊目光一紧，示意其他数位长老，数道禁制从他们手中飞出，齐齐打向了他。 君凌天目光一扫，随着数道光束齐齐射来，他立即便找到一处缺口，来不及多想，便飞身以那处唯一的破绽方向退去，岂料他的身形刚一动，众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然之色来。 鹰不泊目光一闪，大喝一声：“启！” 随着这一声怒喝，君凌天神色一动，这才发觉不对，然而回神之际，已然是晚了。 一条刺目的惊雷咆哮呼啸着穿破nongnong的乌云，带着惶惶天威，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君凌天的身上。 君凌天身形急落，周身被血雾包裹，诡异的落地之后，血雾散尽，他抹去嘴角血迹，冷冷睨着跟随他纷纷落地的几人。 天际隆隆声响不断传来，千百道隐约凝聚的炸雷不断翻滚，似乎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屠戮世间。 “你们居然擅用九重山脉的命数，就不怕九重圣宗因此灵气散尽，祖师基业毁于一旦么？”君凌天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心寒至极。 他从未曾想过，为了杀他，这些曾经的同门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哪怕当年对战魔界，驱赶妖族，他们也从未敢动用九重生机命数！ “今日若不让你伏诛，莫说九重，只怕是天下苍生都要毁于你手！”鹰不泊脸色铁青，大袖一挥，突然再度掐诀，君凌天冷笑，心口却如被千百利刃刺中，他的目光淡淡在周遭扫过，突然，目光一寒。 身负两颗九尾真元的子桑若然如今已经太过强悍，只是毕竟作为妖狐一族，九尾已经是巅峰，融合两颗九尾真元，已经是逆天之举，他纵然能匹敌天下，却是支撑不了太久的。 即使北堂胤麒与萧然联手，也不会是此时的他的对手了。 君凌天心底一沉，正要动身，却被一声嘶哑却又尖锐的呼声吸引，愕然间，他便立即看到了向她疾驰而来的苏挽汐。 “汐儿...”君凌天心口一痛，正要起身，却惊觉自己周遭亮起火光，从地底喷涌而出的烈火犹如火龙一般发出可怕而低沉的咆哮。 他的周身立即被这些远古留存至今的焚心阵所困，焚心蚀骨的灼热使他顿时浑身一软，险些就要跪倒在地。 “焚心阵？！”他张口惊呼，鹰不泊冷然道：“没错，是焚心阵。” 不光将九重圣宗的生机命数牵动，居然还将斩邪塔内的焚心阵连根拔起，搬到了此处，果真是万全之策。 君凌天薄唇紧抿，额上的汗珠簌簌而下，他的眸子低垂着，看着深埋在脚下血色花海之中的焚心阵逐渐露出了那沧桑古朴的符文，他的嘴角浮起苦笑。 自己的计划，终究是要失败了么？ 可自己若死在这里，魔魂将再度进入往生，妖王之心将回归妖王本体，无止尽的杀戮终不会平息。 他仰首，血色的眸子里随着焚心阵时时刻刻的折磨，闪烁出异样绝然的光芒。 只有让这两股力量彻底吞噬，他才能力挽狂澜，可是...单单魔魂之力，就曾一度使他唯一的心性备受折磨，若是他成了这两股力量的傀儡，他的计划仍旧是败了啊！ “师父！！”苏挽汐还未靠近，就立即发觉不对，而当那道身影被烈火吞噬时，她的心口顿时犹如被一块巨石撞击，疼痛的瞬间，仿佛心跳都要停止。 那是焚心阵！ 焚心阵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焚心阵的厉害之处，随着脸色愈发苍白，她朱唇颤抖，立即就想要撕开火海进去救他，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她后方出现，一把将她拉住。 “你要去送死么？”依旧是风无痕那张无害的面孔，只是原本俊逸洒脱的脸上，却已经被仇恨和狰狞覆盖。 “放开我！”苏挽汐甩开他的手，懒得与他再纠缠，她此时，一心只有君凌天的安危。 子桑若然伸出手，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冷冷道：“你救不了他，九重不会再留他了！” 苏挽汐怒目相视，一时无法挣脱钳制，她看着子桑若然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君漓？” 子桑若然一愣，苏挽汐脸上露出嘲意道：“至始至终，你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她，你甘愿背叛九重，如今为了你自己的复仇之心，却要将她用性命保全的魔界毁于一旦！” 子桑若然脸色突然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挽汐，似被说中的了什么，又似被点醒了什么。 另一头，君凌天发觉苏挽汐此时被子桑若然所困，顿时惊怒之意冲破理智，在体内不断挣扎的两股力量的鼓动之下，他血色的眸子逐渐扩散，整个眼眶都将要被猩红浸染。 鹰不泊发觉异样，大喝一声道：“快，随我牵动九重之力，引出天机剑！！！” 众人也发觉异样，顿时连连掐诀，随着体内真气流转，苍穹如墨，惊雷滚滚，乌云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形成了一个盘绕在天际的巨大漩涡。 潘雅馨体力不支，口鼻尽数涌出鲜血，鹰不泊神情凝重，随着天空上方不断传来巨响，很快，一道刺目的光芒从极远的天际疾驰而来。 那是被君凌天支撑在混沌裂口处的天机剑，他以天机剑撕开裂口，本想将妖族之人尽数转移进去，岂料惊变重重，如今，已然晚了。 “呵，”君凌天漠然一笑，闭上眼，复又睁开双眼时，血色的双眸比起之前更加冰寒，他君凌天从来不是什么坐以待毙之人。 随着自己心智的妥协，两股不同的远古邪魔之力似乎达成了共识，瞬息之间带着撕扯周身筋脉的霸道之意从他的心头散开。 “糟了！快！！”鹰不泊脸色一沉，出声大吼。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着千百道惊雷冲破苍穹，毫不留情的打向这片天地，随着不断传来的惊叫与嘶吼之声，诸多人因此丧命。 这些惊雷，分不清是非善恶，更不懂族类，所到之处，尸体横飞，惨不忍睹。 而那遥遥飞驰而来的天机剑，也终随着这些奔腾的九重雷阵，出现在天际上方。 “苍！生！斩！”鹰不泊一手指天，画出杀诀，天机剑身光芒大涨，引动天地惊雷，呼啸着从天际落下，对着那仰首凝视着它的君凌天，一斩而下。 君凌天抬首仰天，周身被烈焰吞噬，唯独那双已经不似人类的血色双眸，带着几分嗤笑之意看着那一柄飞驰而下的天机剑。 带着九重圣宗数千年灵气的苍生斩，将要与妖魔两界的终极之力对抗，君凌天突然很好奇，代表着三界巅峰的三股力量，到底会是谁能成为赢家。 他的手指一动，周身烈焰尽数被他身上散发开来的血雾扑灭，伴随着血雾的呼啸，焚心阵的烈火似被更为霸道的力量压制，火焰垂死挣扎般的在血雾之中奔涌。 不过瞬息之间，焚心阵被生生压制的动静已然被其他人看在眼里，而也仅仅瞬息之间，在血雾将其周身包围的同时，天机剑，带着破军之势，从半空斩下。 这一瞬，这刺目的光芒之下的地方，所有打斗之中的人似乎都被震慑，隐隐约约，他们似乎听到了一股来自遥远天际的古老吟唱之声。 所有人的眼里，这一瞬，似乎都化为极其慢的动作，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曾经睥睨天下，被天下视为神明般的男子，逐渐被天机剑所带来的光芒吞噬。 而也是在这一瞬，他们却猛然发觉在天机剑的光芒爆裂之时，似有一抹似雪似羽般的影子从眼前闪过。 光芒爆裂开来，夹杂的风沙席卷着肆虐天地，所有人都被这股劲风撼动，纷纷倒飞数丈，一时无法睁开双眼。 北堂胤麒与萧然二人相互搀扶着，脸上身上布满血迹，这一瞬，北堂胤麒发觉心底一空，一股莫大的不安油然而生，强忍着扑面而来的风沙，他的目光扫向周遭人群，却始终没有找到那抹他想要寻找的身影。 他只看到了子桑若然伫立在狂风之中，神色茫然的伸着一只手，整个人都僵硬的被劲风肆虐，发髻散开，长发乱舞，子桑若然苍白着脸色，如同失去了魂魄。 北堂胤麒的心也随之一沉，双眸瞬息瞪大。 光芒逐渐散尽，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向那爆炸中心之地，随着风沙平息，呼啸着的血雾也逐渐消散，从那nongnong血雾之中，走出一道修长的墨色身影。 鹰不泊的脸色，待看清那道身影之后，蓦然变得苍白如死。 “他..他居然没死...”逆水仙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道身影，猛地，也看到了君凌天怀中抱着的人来。 他的怀里抱着的赫然就是苏挽汐。 只是那女子脸色苍白如纸，周身雪青长裙被鲜血尽数染红，她的身上依旧不断沁出鲜血，随着君凌天的步子，不断滴落在满地的血色花海之中。 那女子面容似乎并无半分痛苦不甘，反而像是睡着了一般，双眉舒展，嘴角带着笑意。 “小汐...小汐...”北堂胤麒看清了这一幕，浑身巨震，在萧然震惊的神色之下，这个素来邪魅冷然似乎从不正眼对待任何一个人的男子突然吐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影猛烈颤抖，俊美的脸上露出孩童一般惊恐的神色，紧接着，他便就在萧然面前轰然倒下。 君凌天站定身子，双手微微一紧，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脸上居然露出温和的笑意来。 “汐儿，你说，我该如何惩罚这他们呢？”似是询问，他略微思索了片刻，脸上带着一抹陷入抉择之中的挣扎。 “单是杀了他们，总觉得太过便宜他们了，你说，是不是？”带着几分愤恨，君凌天的眸子突然抬起，猛然扫向众人。 看着完好无损的君凌天的出现，鹰不泊浑身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后退数步，一时处于震惊之中无法开口，而另一侧的子桑若然，却在许久的僵立之下，忽然仰天狂笑。 他的周身，亮起幽蓝的光芒，伴随着连自己都不知何故的揪心痛楚，他终于用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样貌，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本就是子桑若然，从来都不是风无痕，可为何他会感受到来自风无痕的痛苦？！ 甚至在这一瞬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不是么？！ 因为他彻底毁了君凌天，毁了那个让君漓从此消失在他生命中的那个女子的人！ “君凌天，失去挚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你如今，终于明白了吧？！”他指着君凌天，声音沙哑着质问着：“到如今，你可还会嗤笑我的执念么？！” 当子桑若然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发觉从自己心底响起一道不安而沉重的质问之声：“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而鹰不泊更是脸色大变，仿佛看到了一件极为震撼的事情一般看向了他，逆水仙尊更是满脸惊骇之色，看了看子桑若然，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君凌天的身上。 “呵，”君凌天原本前一刻还带着几分温和的脸上，突然浮起冷笑，他看着已近疯狂的子桑若然，血色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恨意，只有无尽的疏离和陌生的冷意。 他的眸子微微一闪，紧接着，那击碎了整个焚心阵的天机剑突然拔地而起，原本带着无上浩然之气的剑身，被一股血雾侵蚀，整个剑身充斥满了极为可怕的猩红光芒。 冷笑声刚落，那柄兀自飞起的剑便穿透了子桑若然的身体，紧接着带着兴奋的剑吟再度回到了君凌天的身侧。 “呵呵，君凌天，你要怪，不如怪他们，怪你一心维护的三界，一心守护的九重圣宗吧！”子桑若然悄然一笑，目光从胸口处的血窟窿移向君凌天怀中的那个安睡的女子身上，紧接着，在一阵极为古怪的骨裂声响之下，子桑若然的身子如同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吞噬，奇异的血雾兀自出现在他胸口的伤痕支出，逐渐越聚越多，最终将他整个身体包围，恐怖的声响过后，这道浓郁的血雾便如同活物一般，飞向君凌天，顺着他的眉心处的变为血色的印记尽数吸入体内。 而君凌天此时看过去，却犹如饱餐过后的嗜血怪物，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意犹未尽的神色，他舔了舔唇，低声一笑道：“你说很对。” 萧杀至极蔓延开来，无数景象在一面黑色镜子之上演，一间昏暗的屋子里，一袭青衫男子，脸戴恶鬼面具，将目光从那黑色镜子上收回。 “啧啧...”他摇头叹息着，仿若窥探着世间万物的神明一半低声喃喃道：“世世为了女人痴狂，真叫人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