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浑天盟
苏挽汐心中疑惑，但他说的也句句在理，理不清头绪之下，苏挽汐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停留，她看了林轩一眼，问道：“如今九重圣宗里的其他人是什么态度？” 林轩闻言，脸色一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他在哪儿？” 苏挽汐不可能将君凌天的行踪轻易告知，外界对此事的态度她还没有弄清楚，所以她不可能让君凌天处于险地。 林轩知晓她的顾虑，此件事后，他猛然察觉君凌天对苏挽汐的不一般，同样的，圣宗里的质疑声不少，但没有人敢真的明说出口，毕竟君凌天的名望与影响太过深远。 “天机仙尊此时正欲召集天下正道修真高手与四大世家，想要合力击溃混沌裂口的八荒封印，将魔界...”林轩默默开口，没有说完，却被北堂胤麒一声冷笑打断。 苏挽汐脸色越来越白，立即开口道：“纵使魔君苏醒，魔界却没有任何对凡世不利之举，你们何必赶尽杀绝？！况且师父他早已下了圣尊令，对魔界撤下了追杀令，你们...” “小汐，”林轩凝视着她，打断了她的话道：“不一样了，那时魔界生机已断，如今魔君苏醒，魔界生机也随之苏醒，八荒封印迟早都要被撼动，那时数万魔界大军将会重生，凡世再也不能遭受当年那般屠戮...况且，如今他已经不是圣尊，而是魔界之主。” 苏挽汐后退了一步，突然指着林轩怒道：“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他不可能撼动八荒封印，也不可能带领大军攻入凡世，他如今离开也是为查幕后之人的下落，阻止接下来的阴谋，你应该相信他才是啊！” 林轩俊眉一紧，忽然没了后话，潘雅馨在一旁早已不耐，心下生出一计，她默默一笑，声音柔和了几分道：“小汐，我们若不信他自然不会过来告诉你这些事情，正是因为信他，才会想办法在仙尊动手前让他出面解释清楚啊！” 苏挽汐闻言，心中默默松了口气，正要说话，潘雅馨突然道：“小汐，跟我们回圣宗吧，到时在诸位长老面前解释清楚，或许可以先缓了魔界大难。” 苏挽汐正有此意，北堂胤麒见状不对，连忙拦在苏挽汐身前，冷冷道：“你忘了九重圣宗是怎么对你的了？他们此番若是拿你威胁君凌天，你可想过后果！？” “你少在这里诋毁我们！”潘雅馨心头一跳，慌忙出声，对此矢口否认。 苏挽汐心中一凛，顿时想到了这一点。 此时，沉默已久的林轩突然开口道：“你们不要争吵了，”他看向苏挽汐，目光一闪，淡淡道：“小汐，你无需告诉我他的去向，只需将玉简带给他，我有话想要亲自跟他说。” 苏挽汐惊异于林轩突然改变了主意，一时愣住，只得讷讷点头，在他身侧的潘雅馨显然不赞同此事，正要出声制止，林轩拦住了她，接着说道：“我会想办法拖住仙尊，你们走吧。” 北堂胤麒早有离去之意，闻言之下立即抓住苏挽汐的手，袖中青黑烟雾弥漫，在他们二人脚下凝聚成一方小舟，潘雅馨连忙想要上前阻止，林轩一把拉住她的手，冷冷道：“够了！” 潘雅馨心头一跳，眼见二人身影远去，脸色涨红的回头看向林轩道：“你就不怕他们别有用心？！那时若铸成大错，你可有想过后果？！” 林轩凝视着她，紧握着她的手又是一紧，潘雅馨这段时日的反常他岂会不知，有些事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有机会向她说清楚。 温暖的海风拂过丛林，林轩没有松开手，反而上前一步，凝视着她，说道：“我曾想过，若换作是我，而被送入焚心阵内的人是你，我会怎么做。” 潘雅馨心头一跳，十年前，他们二人时常比肩而坐，笑谈九重的人事变迁，时常对弈酣畅，共赏日落星沉，而如今十年，她早已发觉他有意的疏远，也正因这疏远，她才会凡事与他相对，以泄心头怨愤。 此时林轩的一番话，令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紧张的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既害怕，又期待，在心底，其实她是有些妒忌苏挽汐的，作为女子，她岂会看不出苏挽汐对君凌天的情意，又岂会看不出君凌天对她亦然？ 正因看出，潘雅馨的心底才妒忌。 “若是你，”林轩口中低声喃喃，俊逸的脸上忽而露出温润的笑意，紧接着说道：“若是你，我也会逆了九重，即便是逆了天下，我也要救你！” 林轩的声音向来是温柔的，如今同样温润如玉，却字字坚定。暖风起，在潘雅馨的脸上拂起一抹红晕，她怔怔的注视着他，忽而一笑，却有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林轩看着他，忽而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绯色长裙与竹青长衫被风牵动，随风舞动，纠缠不休。 两道身影紧紧相拥，似乎比肩数百年，只为此刻而已。 许久，林轩才松开手，伸出手轻颤着拭去她脸上的泪，紧接着，将斜插在一侧的天机剑取回。 “是师兄，让我直面自己的心意，”林轩看着手中的长剑，嘴角浮起释然的笑意，接道：“如今局势，儿女情长且放一边，助我稳住天下局势，凌天圣尊重新归位，我便...” 潘雅馨突然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唇，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有你这句话，我已知足，如今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潘雅馨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二人相视一笑，飞身而起，御剑离去。 天空湛蓝如洗，感受着耳畔呼呼暖风，苏挽汐悄悄看了北堂胤麒一眼，眼珠转动，轻声问道：“北堂，我......” “你那点小伎俩居然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北堂胤麒斜睨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半吊子的蛊术和毒术以后莫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苏挽汐脸色一白又一红，嘴角抽搐了片刻后低下头斜靠着他的肩，轻声道：“谢谢你，北堂。” 北堂胤麒微微一笑，紧接着加快了速度，高空之上，风声呼啸，苏挽汐站在他身后，随着他满头幽蓝长发飞舞，苏挽汐只觉得划过脸庞的他的发带着一缕幽香，这股幽香令她紧绷的心绪逐渐放松，紧接着困意来袭。 估摸着时间，北堂胤麒忽然转身，将正要歪倒的柔软身子轻轻揽住，接着将她放平，脚下小舟般的青黑云雾温柔奔涌，似乎生怕惊扰了她一般。 茫茫大海，万重山脉，到达须弥山时，已经是三日以后。 苏挽汐醒来时，便发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如梦似幻的幽暗密林里，柔和的光束从叶间倾泻着洒下，一大片赤红的花海紧接着映入她的眼帘。 “醒了？”还未回神，北堂胤麒的声音就从旁传来，苏挽汐这才发觉自己正躺在这片花海之中，而北堂胤麒则躺在自己身侧，此时正一手撑着下巴，凝视着自己。 “这里是哪儿？”苏挽汐愕然起身，默默环视周围，目光突然便瞧见了那两棵巨大的纠缠在一起的巨树。 “这里是须弥山，”北堂胤麒也随着她坐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出她的惊奇，他勾唇而笑道：“那里是奈何酒馆。” 苏挽汐立即就想起了风无痕曾对她提过这里，她怔怔看着那方出神，片刻后，突然问道：“你让我睡了多久？” “路上花了三日，今日清晨才到达这里，此时已经快到傍晚了，”北堂胤麒看出她的心急，心中默叹，忽而有些困倦的揉了揉太阳xue。 苏挽汐没有察觉他的出他的疲惫，一心想着进入北漠，于是连忙起身道：“我们现在就去北漠！” “好吧，”北堂胤麒站起身，身形微微一晃，他的脸色一僵，狭长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惊异之色，他的身体似乎愈发虚弱，这种虚弱并非体弱，而是力量的衰减。 很快，他恢复镇定，不露痕迹的掩饰了眼底的惊异之后，正色道：“北漠气候极为凶险，不宜高飞，你跟在我身后御风而行即可。” 苏挽汐从来都不了解北漠一代，只好点头，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后，转首默默看了一眼静谧的花海老林，心中盘算着日后有空了定要去见一见那个酒馆老板，风无痕的母亲。 更想去试试能否换来一杯忘川酒。 须弥山以北，便是北漠，北漠气候极差，漫天黄沙，燥热异常。 二人在风沙中行进，未过多久，便看到了再茫茫沙漠中伫立着的那座巨大城镇。 苏挽汐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妖族是如何生存下来，又是如何建造了这样大的城镇。 与中原和南疆一带不同，这里的宫殿或屋舍的建造风格完全不同，其中更有一番异域风情，踏入城门，若不细看，倒还难以看出这里的人们有什么不同，若不是北堂胤麒提醒，她差一点觉得这里就是一座深处大漠里的普通城镇。 这里大部分都是妖族，多半也是化作人形行走来往，但细细看去，却能发觉，有许多人的眼睛是异色瞳孔，或是尖尖的耳朵。 对于他二人的到来，妖族却没有过多在意他们，只是当二人走到宫门外时，才被拦住了脚步。 其中一名身材健硕，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的大汉看了二人一眼，逼人的目光使得苏挽汐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下意识躲在了北堂胤麒的身后。 那大汉似乎是守城妖兽们的头，他自然认出了前些日子曾来访过的北堂胤麒，伸手招退了其他妖兽之后，才问道：“祭司大人，你身边这位小姑娘是谁？” 北堂胤麒伸出手将苏挽汐拉到身侧，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肩，接着对那健硕的妖兽说道：“这位是魔尊的弟子，我们是按魔尊吩咐前来此处的。” 那妖兽露出好奇的神色，躬身凑近苏挽汐吸了吸鼻子，忽而皱眉道：“跟我来吧。” 苏挽汐松了口气，好奇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北堂胤麒，似乎有许多话想要问，北堂胤麒摇了摇头，淡淡道：“有什么话晚些再说吧。” 苏挽汐默然，跟着那妖兽进入浑天盟的巨大宫殿，身侧不断有巡逻妖兽经过，想来浑天盟的势力极大，且守卫森严，不过与苏挽汐想象的不同，妖族虽身处大漠，但浑天盟这里却没有太过荒芜，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有几分奢华。 随着二人深入，苏挽汐的心愈发紧张，数日未见，她一心想要看到他，却想起二人之间的种种纠葛，心里莫名又有些害怕起来。 直到二人被领到一座巨大宫殿前，内里丝竹弦乐与男男女女的交谈欢笑声传来，苏挽汐才猛然回过神，下意识的紧紧拽住了北堂胤麒的手。 金色大门打开，带路妖兽命二人在外等候，自己则前去通报此事，苏挽汐心中焦急，北堂胤麒早有发觉，他轻轻捏了捏手心中的小手，轻声道：“无需害怕，妖族也并无什么不同，不会将你吃了的。” 苏挽汐嘴角抽动，忽而问道：“浑天盟的盟主是什么妖？” 北堂胤麒微微一怔，正要回答，进入通报的那只妖兽却正好走了出来，神色也比之前恭敬了几分道：“二位贵客请进。” 北堂胤麒点头回应，紧接着便拉着苏挽汐走入其中，宫殿里飘荡着浓郁的脂米分香气与酒气交织在一起，使得苏挽汐有些难受的皱起了眉，偌大的宫殿里，两侧分别坐着身着数十妖兽，有的身后还挂着羽翼，有的则是尖耳碧眼，也有的与凡世男子并无不同，只是神色里带着几分邪魅。 而宫殿中央，许多衣着暴露的女妖正扭动身体，随着乐声舞动，模样娇艳美丽，魅惑异常。 苏挽汐没有将目光停留太久，随着深入，她的目光立即便穿过人群，看到了高位上的君凌天。 一看之下，她的脸色顿时白了。 北漠气候炎热，宫殿里更是因为这些暧昧奢靡的气氛使人燥热难耐，君凌天此时穿着一件墨绸长袍，领口大敞着，青丝如瀑倾泻而下，他似乎并未发觉苏挽汐的到来，斜倚着座位，眼角带着笑意，正欣赏着歌舞。 而在他身侧紧挨着他坐着的，则是一名美艳无双的女子，那女子同样衣着暴露，身材玲珑有致，眉眼之中更是流露出连她都难以自持的魅惑之色。 而她在端过一盏酒递向君凌天时，君凌天伸手欲接，那女子却娇笑着缩回了手，贴身靠近，在君凌天耳畔悄声说了些什么，之间君凌天凤眸微微一眯，爽朗大笑了几声之后，就见那女子自己饮尽酒水，紧接着，嘟起性感的唇，紧紧贴向了君凌天。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嘴喂酒给君凌天？！ 苏挽汐浑身发抖，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一切，北堂胤麒也同样有些震惊，片刻之后他立即将苏挽汐的手紧紧一握，侧身挡在她的身前道：“我们先出去吧。” 苏挽汐张开嘴，浑身颤抖，一时仍在巨大的震惊和心口涌起的酸涩里不知说些什么。 正在此时，音乐停止，舞姬纷纷退到两侧，有的则被两侧落座的男子拥入怀里，低声调笑起来。 “贵客到访，当真是有失远迎，还请二位见谅！”一道暖若春水般的声音从高台处传来，北堂胤麒皱了皱眉，转过身拉着苏挽汐行礼道：“盟主说笑了。” 苏挽汐依旧一脸苍白，怔怔望着君凌天出神，在他身侧的芷水，也就是浑天盟的盟主，立即就察觉到苏挽汐的异样，她脸上露出吃味的笑意，看向君凌天问道：“大祭司身侧那女子是谁？” 君凌天直起身子，伸出手拭去嘴角的酒渍，淡淡道：“她么？” 苏挽汐的心里一紧，君凌天突然笑道：“她是我曾在九重收的徒弟，也是之前的魔魂载体。” 芷水恍然，柳眉舒展，娇笑着斜睨了苏挽汐一眼道：“可我见她似乎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呢！” 君凌天摇头道：“我筹谋多年，当初为了寻她，可是亲手屠了伽蓝城，其中自然包括她的亲人，你说她为何这般看我呢？” 苏挽汐的心随着君凌天的每一句话，仿佛被尖锐的利器不断刺入，到此时她已经浑身颤抖不止，脸色越来越白。 “哦？”芷水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如今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君凌天无声一笑，轻轻捏起芷水的下巴道：“吃味了？” 芷水不依不饶，娇笑一声道：“既然如今你目的已经达到，这女子留在身侧，岂不是日日都想着向你寻仇？” 君凌天眉头一凝，没有接话，却是坐下一名白面书生般的俊逸男子突然笑道：“我是说这小妮子一进来，身上的气味就不同于妖族女子，原来是个凡人呢！” 芷水看了那人一眼，眸光闪烁，眼见苏挽汐脸色愈发苍白，她忽而一笑道：“擎瑜，你莫不是瞧上这小姑娘了？” 被称作擎瑜的男子乃是浑天盟的护法，与盟主身份相同，皆是狐族一脉，而狐族一脉向来对化作人形最为擅长，如今坐在那里，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定然不会让人发觉他是妖族。 擎瑜站起身，手持琉璃酒盏，缓步走到苏挽汐身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凡人女子懂得娇羞，身上也是好闻的紧，若是可以，在下倒真的很想一亲芳泽，姑娘若不嫌弃...”擎瑜一边说着，一边将酒盏递向苏挽汐，而这时，一旁的北堂胤麒却挡下他，淡淡的说道：“她已有婚配，护法晚了一步。” 擎瑜一愣，后退了几步，疑惑道：“听说九重中人可是不能谈情说爱的呢！” 芷水挥了挥手道：“既然她已有婚配，那便算了，大业若成，凡间女子还不是供你挑选？” 擎瑜展眉一笑，退回自己的座位之上。 此时苏挽汐的脸色自然差的不能再差，与北堂胤麒相握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意。 就在此时，芷水的声音却再度传来：“只是不知，是谁这般有幸，能得了这样一位出水芙蓉般的女子呢？” 她笑着，目光却是落在了君凌天的脸上，而殿内其他人纷纷随着她，齐齐看向君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