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为难
天刚放亮，雾霭蒙蒙，凌天殿后的院子里浮着薄阳暖意，似幻似真。 院子中央一株巨大的相思树下，有两道身影，远看过去，只见一袭月白广袖长衫的男子正倚树而坐，而他的怀里静静睡着一个身材纤瘦脸蛋却是圆嘟嘟的女孩儿，正是苏挽汐。 此时君凌天的衣衫有些不整，衣领斜敞开了一些，露出了脖子下莹白的肌肤，带着几分狼狈之余，他却依旧神情从容，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显得窘迫。 苏挽汐眼角还噙着一滴未干的泪渍，眉头微微皱着，虽然不会有梦，但似乎此时她就像正沉浸在噩梦之中，神色有些不安。 君凌天伸出手，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上她的眉尖想要将她的不安抹去，但触及到她眉心的疤痕时，他的手指轻轻一颤。 昨天夜里苏挽汐一反平日里的乖巧顺从，从云海崖回到凌天殿的途中突然间抱着自己痛哭不已，自己本想斥责她的这般逾越之举，但突然之间心里生出的不忍使得他也一反常态的陪着她，哄了一夜。 这孩子虽在这七年的修炼与磨砺之中愈发坚韧，但心底还是依赖太强，又因童年劫难，对生离别极为抗拒，可世间之事瞬息万变，总有一天，每个人都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 这般脆弱心性，如何是好？ 带着轻轻的叹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衣衫，那双小手即便是人已安眠，却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衫，生怕自己离开。 这张粉嘟嘟的脸蛋比起八岁时长开了些许，长若蝶翼的睫毛轻轻颤动，发髻散开，青丝垂下散在自己周身，君凌天看了一眼天色，思索着是将她抱回房内还是此时叫醒她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院子的另一端。 却是一大清早赶来送君凌天前去昆仑的林轩。 林轩在早课之前赶往凌天殿，本是想与其商量一番在他离开之后有关苏挽汐方面的事情，怎料刚一踏进院子，就看到了这样惊悚的一幕。 恐怕任谁看到这样一幕都会想到其他地方，此时的君凌天的模样实在与平日严谨卓然大为不同，别说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了，就连当年的正魔大战，诛杀魔君之后归来的君凌天依旧保持周身素净，不沾半点血污。 可现在呢？ 领口敞开了些许，衣衫凌乱，被她怀里的苏挽汐扯着皱巴巴的。 只不过君凌天此时举止从容，见林轩来了，丝毫没有惊慌亦或是窘迫，反而举止轻柔优雅的抱起熟睡中的苏挽汐经过目瞪口呆的林轩身侧时淡淡留下一句：“去正殿等我。” 林轩这才惊觉，收了略微不安的心思点了点头，就向凌天殿正殿而去。 未过许久，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君凌天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林轩皱了皱眉，放下手中茶盏正欲起身，却被君凌天轻轻拍了拍肩膀示意不必。 林轩看着淡定从容高贵无双的君凌天，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是...什么也看不出。 君凌天自然也猜到林轩心中所想，低笑着摇了摇头道：“师弟，你想说什么？” 林轩顿时惊觉，心中暗骂自己多想，连连摇头之下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宣纸递向君凌天。 “这是昨日你那好徒儿的大作，这一个月以来她时常分神，昨日我忍不住用琴音探了探......”林轩静静凝视着君凌天，见其摊开画纸，脸上却不见任何情绪起伏，暗道此人果然定力十足，自己看到这画时内心早已狂笑不已，而君凌天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的样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或许大多数亦或是圣宗内的所有人都希望他这般就是极好了，无爱无恨无欲亦无偏私，为正道领袖维护苍生，可是作为自小一起在祖师玄业门下修仙至今的他，君凌天唯一的师弟，他却隐约有些希望，他能像人一般活着快活些，仅仅是偶尔想过，但大任在身，也容不得他能左右。 因此，他也时常觉得自己或许还未窥得天道，凡心难除。 君凌天看着矮桌上摊开的宣纸上三只以墨团改画的乌龟，倒是觉得苏挽汐心思灵活，三只乌龟倒也活灵活现，看了片刻，他也未急着收起，抬头看向林轩问道：“结果如何？” “她的心境里，仍是忘不了当年那场大火，”林轩看了他一眼，伸手端起茶盏，放到嘴边时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之后的话说了出来：“而且，她如今生了情愫，似乎是有了喜欢的人。” 有了喜欢的人么？君凌天记忆里想起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如同跟屁虫似得女娃娃，就连当年处理宗内大事时，也都会赖在身旁闹得九重殿不得安宁，诸位长老虽有成见却又不敢多言。 那时那个丫头总是大声嚷嚷着师父最好了，最喜欢师父了，如今终是长大了。 “如今她的岁数，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倒也正常不过，”君凌天顿了顿，看见林轩似乎有些意外自己这般回答，心里也知晓对方为何担忧，于是接道：“出关之后，我会亲自处理此事，这一年便让她像个凡世少女一般的过吧！” 林轩这才松了口气，但脸上担忧不减，想起一年时间说短也是极短，但要说长也是能发生许多变故的。 “仙尊鹰不泊应是快出关了，到时我怕他会发觉异样......” “仙尊出关之后，就将她带下山游历，拖到我回来，若有变故，就将那封信交给他，他自然不会如何了。” “可是...”林轩知晓鹰不泊心性，善恶公正黑白分的极其清楚，黑便是黑，白便是白，决计是不会有灰色地带，这或许也与他所修道法有关。 天机算，窥得天机，百年前算出人间大劫，混沌界内衍生魔族欲侵犯人间，透露天机之后，君凌天手持天机剑，只身踏入混沌界内诛杀魔君，救得天下苍生，鹰不泊却又算出魔君生于天地，以万物恶念而生，恶念不除则会重新踏入轮回，投生凡世。 多番泄露天机，而改了三界命数，鹰不泊终是遭到反噬，故而闭关百年，算算时日，应是不久就要出关了。 若是被他算到什么，只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