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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春秋负我(上)

    春秋一帝,天下八王。

    单论武道巅峰,当然是千年春秋大帝最为强大,之后便是天下公认的儒家圣人,浩然正气守护天下苍生。

    儒释道三教,三教中人单论战力来说,是远不及寻常一步一步修炼攀升而上的武夫。三教中人对于修为并非是那么看重,儒释道三门都是专注在思想之上,修炼只是辅助,悟道才是核心之重。三教之人的思想便是他们的信仰,更是他们的力量的源泉。可以说,儒释道三门的思想对于他们的武道修为起着极其重要的加持。

    便像天地山那位圣僧那样,心中佛道只为“慈悲”二字。

    天下苍生,圣僧心中皆是悲苦,而他以慈悲之心救济天下众生。佛道之人,都认为天下疾苦,想要救济天下苍生。这位圣僧也是这般,他的双眼看见了天下苍生在苦海之中挣扎,而他便是承担了一个摆渡人的角色,将苦难之人渡过苦海,救众生于疾苦之中。

    他的道,便是救济天下苍生,便是慈悲为怀。

    天地山圣僧之所以能够成就圆满,很大程度上是被这片天地认可,接受了这片天地对他的一份“馈赠”,或是说他的善良慈悲成就了他。再如当今的天下第六,儒家圣人徐锦时,这一位十五岁的状元郎读书读了个圣人出来,虽说他的圣人之境只是那些孩子夸大赞许之言,实际他也只是圆满之境罢了,但儒家之人能以读书悟道,再跨越一品四境攀升直至圆满,已经实在不易了。

    三教圣人中,他们的道理,佛法对于他们境界的提升极其重要的作用,坦白说,若是他们没有对天地,对自己的道有着极深的感悟,他们的境界不可能攀升地如此之快。但即便如此,三教圣人中的圆满之境,比起寻常修炼武夫的圆满之境,还是逊色太多了。白发魔帝也曾和天地山圣僧说过,他的圆满之境比起其他人来说,只是刚刚入境并不圆满,若真要打起来,他会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即便圣僧拥有天地最强rou身金刚体魄,跟其他圆满之人也是有着一定的差距,但这样并不代表一个修炼许久的夜游强者能够胜过这些三教圣人所谓不圆满的圆满。境界的压制越到后面,体会地更加深刻,尤其是三教圣人,他们的圆满之境有天道贡献了一分力量。

    拥有浩然正气的三教圣人往往更容易被天道承认。

    天道有为。

    为的便是天下苍生,为的便是世间万物。

    而作风正派,光明磊落的三教中人更容易被天道认可,接受天地送来的一份福缘,以一个守护者的心态来守护这片天地。若是歪门邪道,境界在一开始或许会攀升地极快,眨眼一品四境中伏魔观星再至夜游,他们的修炼的速度极其飞快,但要入圆满往往便是会变地无比艰难。

    天道有为,天地自有天地的规则,旁门左道,歪门邪道,天地不容。

    这样的人即便可以修至圆满,也是被天地不容。

    天降正义。

    若是邪魔外道踏入圆满必定会遭受天谴,天降雷罚。自古而来,以邪道入圆满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寥寥无几,世间大道无数,旁门小道也是不计其数,但邪魔外道之人踏入圆满很多都被雷劫轰地灰飞烟灭,若是能扛过去,这种邪魔之人便是成为了极其恐怖的人,同等境界,几乎可称为无敌存在,能够以一人之力对抗天地而且活了下来,这样的邪魔之人已经无人可敌了。

    若谈起春秋之时谁是邪魔之人,后世之人或是会想起那位坑杀百万子民,自困一城的春秋大帝。

    但除此之外,春秋之时还有一位在朝廷中讳莫如深的魔人,玄青子。

    春秋之时,百花齐放,儒释道三门各露峥嵘,虽说最为知名的还是那位门生广布天下的儒家圣人,但在亲佛信佛的春秋大帝的照顾下,佛道也达到了一个空前盛世,相比儒释两门,道教便是显得有些穷困潦倒了。

    春秋之时,大帝将佛道奉为天下正统,提倡天下百姓信佛亲佛,而儒家一脉门生广布,自然不需要大帝cao心。

    唯独道教显得孤苦无依。

    也不能这样说,春秋之时,大帝只是将重心侧向于佛门之中,而儒家在这位开派先祖的带领下也显得十分繁荣,唯独道家之人没有靠山,也没有出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道教圣人,所以也就处在一个尴尬不上不下的位置。即便如此,春秋大帝还是在物资方面帮助过许多传教之人。

    当时的儒释道三教之中,出了一位极其出彩的道教之人。他的出现让这死气沉沉的道教焕然一新,也是他让儒家圣人,让佛门圣僧刮目相看,重新将道教真正地视作相互竞争却又相互扶持的对手。

    这一位极其出彩的道教之人名为玄青子,与道教核心思想无疑,玄青子也是提倡自然,主张清静无为。这位修道便是修心的道教之人以一己之力传道三万七千里,整整三十二座城池,他的名字家喻户晓。

    但偏偏这位以一己之力将道教力挽狂澜的玄青子,在最后竟然如春秋大帝那般,变成了世人难以相信的邪魔之人。

    这位让道教兴旺的当世之才却又堕落在自己的道上,离圣人仅有一步之遥的他却是跨不去那个槛,道心尽毁,走火入魔变成一代邪魔之人。

    他的名字,在三十年前,道教以此为荣。

    三十年之后,道教却是将这位让道教能够于其余儒佛抗衡的这位出彩之人剔除道门之外。

    传闻玄青子是在入圣时发现自己的道跟道教的道背道而驰,两者冲突,玄青子更是因为心中难以清静而走火入魔。走火入魔之后的他,喜怒无常,欢喜时与疯子无异,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发怒时,滥杀无辜,曾经更是将一座小村屠地一人不剩。

    春秋大帝知道此事后,龙颜大怒,派八王之首的燕雀王亲自出手,将这位走火入魔的道人出手击杀。

    只不过后面因为种种原因,这位入魔的道人反而没有死在燕雀王手中,而是成为燕雀王麾下的一名大将。

    而自他玄青子成为燕雀王的部下后,却再也没有滥杀无辜,只是隐居在燕雀王的身后,变得沉默无声。既然燕雀王都出面力保玄青子,春秋大帝也没有太多的言语,但却将玄青子的道首身份剥夺,贬为庶民,大告天下。

    一代道首,道教领路之人,只差一步便可跨入圣人,与儒家先祖齐名的玄青子最后竟然是落得这般下场,连本来的姓名也被剥夺,成为一个不能再见天日的幕后之人。

    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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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道极其强悍的气息贯穿了云层,除了孙策这道飘渺的气息之外,剩余的这一道却是极其黑暗压抑,直奔西北之地。

    魏书凡在赶往天门之地时,还去了一座小酒馆。

    小酒馆坐落在一处荒僻的小村前,酒馆生意不太好,也没有请什么人,只有一位中年妇人在此处照看着这座酒馆。

    魏书凡神色平淡,即便感受到两股让他都要为之颤抖的强悍气息,他也没什么感觉,甚至连一点沉重都没有。这很大程度上是被他师傅还有他的师弟感染所至,魏书凡,白发魔帝,还有他们的师傅三个人性子一开始本来就不太一样,小师弟冷漠不苟言笑,师傅就是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是无所谓,每天只会跟他们两人讲一堆的大道理,而他自认是在这三人中最为成熟稳重的那一位,像一个父亲那样照顾着他们的饮食起居。但是有一点,他们都十分相似,或是臭味相投。

    在遇到强敌时,无论是心境还是脸色,都是波澜不惊,没有任何人能够扰乱他们的心境,即便是强如仙人,能够只手遮天,他们也权当是过眼云烟罢了。

    所以他们这举世最强的三位,强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或多或少,他们能够达到如今这般地步,甚至不惧天地主宰,跟他们多年修行的心性有很大的关系。

    几个呼吸间,魏书凡便已出现在了酒馆的不远处,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脸带微笑的走了进去这座酒馆。

    “魏先生,你来了。”

    这位妇人看着气态儒雅的魏书凡,并未有太多的惊奇,甚至还有一丝的喜悦。这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每个月都会来光顾这座小酒馆,很大程度上,酒馆得以维持是因为魏书凡的原因。

    一是魏书凡出手阔绰,每一次喝酒都会给足一个月的酒钱,但每个月也就来上那两三次。二是这位妇人其实对魏书凡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她只是个粗俗的妇人,没有考虑地那么多,也不过是魏书凡长相俊朗,气态儒雅,谈吐斯文打动了她罢了。

    魏书凡点点头,脸色柔和,轻声道:“老板娘,给我一壶清酒。”

    这位妇人点点头,快步地走向酒窖内,捧了一坛她亲手酿制的清酒,轻轻地放在了木桌上。

    魏书凡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字,这位妇人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魏书凡的侧面,为他倒了一碗清酒。

    “魏先生,这是我自己用杏花酿制的清酒,你试试味道如何,不好喝,可不要怪我哦。”

    魏书凡脸带微笑,点了点头,举起酒碗时先在鼻子边嗅了嗅。魏书凡对于酒极其挑剔,是否对他胃口他一闻便是闻地出来。轻轻地嗅了嗅,清香的酒气还有阵阵的杏花香,魏书凡轻轻咦了一声,小小地抿了一口,脸色赞叹。

    “许娘的手艺还真是越来越好了。”

    说罢魏书凡便是大口灌了进去,喉头一阵清凉,魏书凡神色惬意。

    这位名叫许娘的妇人脸色欣喜,还要再倒一碗,不过魏书凡却是伸手拦住,摇了摇头,笑道:“就不喝了,还有事要赶着去做,可能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来这里喝酒了。”

    许娘心中一颤,脸色变地苍白,整个人犹如丢了魂魄那般,脑海旁全是那一句可能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许娘嘴角有些苦涩,心中也是明了,她这个普通人家和这位魏先生必定差了许多,人贵有自知之明,尤其是普通人,更加应该明白自己身世普通。这位魏先生一看便是那书香门第,甚至往深处想,还有可能是做大官的人物,那他和她又怎么可能会有任何的可能?

    他能来她这里喝酒,她已经是很幸福了。

    她叹息一声,还是别再自作多情,想地那般久远了。

    魏书凡察觉到了妇人的失落,也没解释,笑道:“只是有可能而已,许娘你不必太过上心。”

    妇人轻轻点头,很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小声道:“魏先生要去哪里?是要举家搬迁至远处吗?”

    “孜然一身,又何来家?”,魏书凡笑了笑:“这一次是去做一件我师傅要我做的事情,我这个徒弟对师傅,还算凑合,尊师重道我也做足了本分。本来对我而言,他老人家消失之后我也不太想管这些事,谁爱管就管去,我也懒得插手自讨没趣。但一想起他以前的千叮万嘱,我又不能够推脱,也只能这样硬着头皮管一管了。而且对于我而言,我师傅和我师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从小我就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就算现在三人分开了,我还是心中念着他们。当然,能和许娘坐下来喝酒聊聊天也是极好的。”

    许娘笑了一笑,为自己倒了一碗酒,本来杏酒清甜,可入了喉间怎么就会是一片苦涩呢?

    魏书凡轻笑一声:“许娘,其实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知道这座酒馆这么久都不肯关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

    “许娘不敢。”

    妇人猛然抬起头来,随后又立即低下去,脸色暗淡,小声道:“魏先生知书达理,我一个普通妇人又有什么本事能够高攀先生?只要能和先生多说几句话便已经很满足了。”

    “许娘啊,人生在世,哪有说什么配不配地上的?谁说书生便一定要配大家闺秀,门户之见我是极其不喜的。我魏书凡也只是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人罢了,除了长得还是有那么点帅气之外,也没什么厉害了。”

    许娘噗嗤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位气态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总是会照顾道别人的情绪,也从来没有瞧不起她这个身世普通的农家妇人。

    魏书凡也是咧嘴笑道:“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和我师弟一样,被我师傅捡了回来,教了一身功夫,可以这样说,我能有今天都是那老头子给的,他们两个人是我人身前半段最重要的两人。而在我意志消沉时,是许娘你在我身边陪我聊天,缓解我的忧伤。也可以这样说,在我与他们两人分散后,后半段的人生就是许娘你了,也是多亏你陪我喝酒聊天,我才能够振作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一喝就是一天,一睡又是一天,还要许娘你帮我善后,想起来也是觉得自己幼稚可笑。”

    许娘摇了摇头:“先生不必太客气了,其实先生说我这个妇人能陪先生解闷,先生又何尝不是同样在陪伴我这个妇人吗?”

    “这些日子能和先生喝酒谈心,许娘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许娘也没有什么好期许的,也不敢去想先生能为许娘做些什么,我只是希望先生能够记得许娘的心意,记得许娘,那就已经足够了。”

    许娘还有一句话没说,她这个小酒馆永远都不会关闭,她也会在这里静静地等着他的回来。

    魏书凡轻轻点头,笑道:“会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小声道:“走了。”

    许娘点点头,破天荒地第一次为伸出手来,为先生捋了捋皱褶的青衣,便像是一位妻子为自己的丈夫那般,脸色柔和地捋顺了皱褶。

    魏书凡怔了怔,露出了笑容,小声道:这个酒馆就关了吧。”

    许娘一愣,突然泪流满面,轻轻地捂住小嘴。

    魏书凡转身的那一刹那,小声道:“去城郊安家立业,那里有一块我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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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荒僻的酒馆后,魏书凡还去了城郊之外他之前居住的地方。

    推开门后,扑面的尘埃让魏书凡咳嗽几声,望着满屋子的飞灰,魏书凡摇了摇头,笑道:“也还真的是缺了个一个女主人。”

    魏书凡蹲下身来,从床下抽出一个木箱,低眉看扫了几眼木箱,轻声道:“老朋友,又见面了。”

    说罢,右手拂去上面堆积足足半截手指厚的尘埃,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

    木箱中,是一把封存极久的短刀。

    魔刀冷月。

    天下之人都知道江湖中有那么一位白发刀客。

    一头白发,一把魔刀,肆意风流了整个江湖,被天下世人所敬仰。

    曾经他在的江湖更是十有八九儿郎皆佩刀,谈起刀,白发刀客的名气是最为响亮的。但只有寥寥几位知道,天下第一刀出自谁的手中,魏书凡轻轻拾起木箱中的短刀,刀鞘暗红如血,即便刀未出鞘,那冷厉的刀气已经充斥在房间之中。

    天下第一霸道之人,天下第一霸道之刀。

    饮血。

    天下十大妖刀之首,自春秋之后再也不见其踪。

    如今重见天日,这把魔刀轻轻颤抖,魏书凡握刀,刀身闪烁的光芒透出刀鞘。

    刹那,红芒从房门透出,闪耀在天际之中。

    霸道的气息从魏书凡身上散发而出,握刀之后的魏书凡气势浑然一变,先前的他是柔和小溪,绵长平淡。如今的他是惊涛骇浪,翻滚在海面之中。

    魏书凡轻轻关上房门,一步跨出,直奔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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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青子脸色冷漠无情,自从被燕雀王保了一命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位曾经的道首。

    直到千年之后重返世间,这位道首已经变成了一位魔人,气息极其黑暗沉重,便如他的神情那般,冷漠无情。

    玄青子踏在松软的泥地上,冷冷地看了一眼天地,朝着前方大步迈去。

    突然,他冷漠无情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目光中的不远处,有一道微光轻轻闪烁,一股强大的气息朝他狂奔而来。

    他嘴角扯了扯,双手背负身后,眼神淡漠地看着前方。

    “都已经过了千年之久了,也不知道能够还有人记得世间有一位玄青子,能够将道门挽于狂澜之上,真正与佛儒两门平起平坐。”

    “儒家圣人,佛门金刚,道门之首,可怜我这个为道教呕心沥血的玄青子最终还是被抛弃了,悲哀至极。”

    玄青子平淡开口,冷笑一声,轻轻看着这片千年之前的大地,脸色悔恨,突然两行清泪滑落,怨恨道:“为什么最忠诚的我竟然会被抛弃,甚至连道都不能容我?”

    “又为什么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圣人之列的我会落地这般下场,天道有为,我为天道我为道教我为春秋做了如此之多,为什么会这般悲哀,沦落至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千年之后再踏落这片土地,玄青子触情生情,悲从中来。

    玄青子仰天长啸,方圆十里风起云涌,一道道劲气炸开在了土地之上。

    玄青子弯腰跪在土地上,孤苦无依。

    便像千年之前,没有一人站起身来救他于苦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