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不及你好
下雪了。 冷冬时分，天际飘雪，纯白寒冷的小雪飘落人间，为大地裹起了一层朦胧白纱。骑在马上的清霜眼神迷离，轻轻地伸出手来，接住了轻轻落下的小雪。对于雪，清霜当然是了解地很，但却是同样有一股莫名地排斥。她出生时，百年不遇雪的大漠却是飘起了鹅毛大雪，白雪纷飞，却被国师算为不祥之兆，她的至亲之人也是离她而去。所以对于雪，清霜并没有太大的喜感。只是如今轻轻点点的小雪落在手中，掌心透着凉意，却是莫命舒服。看着洋洋洒洒的小雪飘零，其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夏离骑马走在身旁，轻声道：“下雪了。”， 清霜轻轻收回手掌，喃喃道：“是啊，挺美的。” ———————— 楼兰古国之中，有一座山，名为望仙山。 望仙山内十年只有一人隐于山间，在山顶之上修道问长生。楼兰古国之中，亦无一人能够上山，一来是国王不许，二来时无人可敢。十年中只有一人，将这楼兰极为玄妙的风水宝地占为己有，十年来也只有一人，能够让楼兰国王心甘情愿地割出仙地，没有怨言。 天下第五，天下第六，那一座江湖上大道之人许多，却仅有一人能修仙道，能问长生。昔日的天下第五，现在的天下第六，唯此一人可敢悟仙道，修炼那最飘渺无踪，最为晦涩。不知从何修起的世间第一大道。 望仙山顶峰之上，一位身着青色道袍，束发盘髻的中年男子屈膝盘坐，闭目凝神。山峰之上，离天最近，天地之精华，当属山顶最为浓郁。而此时这位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也是嘴唇微张，吸纳天地灵气，纳入体内，让身躯与天地融为一体。这位如今天下第六的中年男人名为青月，便如同身着青色道袍那样，字中带青。而他也是极为喜好青色，青色象征青龙，主东方生气，五行属木，木为生机，亦为平和，与长生最为相近。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身段修长，面如冠玉，虽年过半百，却是极为潇洒儒雅。中年男子轻轻吐出一口白气，站在山间上，望着山下众生，转眼眺望楼兰古国之中，望着楼兰古国皇宫中，平静道： “青月不修武道，不修魔道，不修儒释两道，单以道教之法问长生，以道教之路成仙道。一生之中，不问儿女私情，不理儿女情长。只为长生，只为成仙。” “今日，青月便是斗胆开一次仙门，证道成仙！” 说罢，青月右手轻轻抬起，五指合拢，朝着天上托去，神色肃然道： “我以长生证长生。今日悟道长生，请天地网开一面，助我成仙！”， 话音刚落，那晴朗洁白的云空瞬间便是风云变色，雷云密布，一道惊雷从天而落。那雷云密布的天空如今却是疯狂搅动，化作巨大的漩涡，天地之下，山峰之下，草木皆是横飞，被吸入这道漩涡之中。青蓝色的道袍疯狂摆动，便那束起的发髻也是被大风吹咧，一头长发随狂风乱舞。青月真人脸色平静，手中连连掐起几个指诀，将藏在袖中的拂尘甩向半空之中。 “青月再请天地助我成仙！”， 拂尘悬在半空之上横摆转动，三千柔顺银丝化作利刃脱离拂柄，朝着天空那巨大的漩涡轰然刺去。只见这巨大的漩涡被这化作流光射来的银丝捅出无数细孔，三千银丝，三千细孔，眼看漩涡便要消失，青月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心念一动，那银丝便是加大力度朝前搅动。 雷云密布的天空再次变了一色，凡人以力证道，妄想问地长生，此乃天地不容。天地再次风起云涌，刹那间，黑云遮蔽了整个楼兰古国，无数闪电落下，摧毁世间万物。 ———————— 望仙山峰顶后有一女子，悄悄躲在巨石之后，泪眼婆娑。 初见他时，他还是一名随道人修习的小道童，也是穿着一身宽松的青蓝色道袍，小手捧着比他手臂还粗的拂尘，在宫中为父王做法。那年五岁，我身着楼兰衣袍，在父王遗体之上哭地伤心欲绝。而你，轻轻地伸出你的衣袖，为我擦干眼泪，把我带到河池边，为我变起了戏法。你小手一掐，那池中鲤鱼便是纷纷跃出水面，我在一旁破涕为笑，看地欢喜极了。而之后，你却被你师傅责罚，三日都不能吃饭，只能在道观里跪坐。起来时，双脚已经抖地站不稳了。十五岁时，我说我要继承父王的王位，却没有一人支持，因为我是柔弱女子，自古女子不能登基，又是你出现在楼兰大殿之中，手中连打数印，让天地承认我这个楼兰国王，让楼兰百官都信服我便是天命之人，楼兰天子。而你，强行扭转乾坤，道法跌落大半。 我披上楼兰天子之服，站在望仙山上问你，为什么要屡次相助于我？你回答我是因为要积天下功德，修长生之路。 我又不死心问你，屡次救我，仅仅只为长生之路天下功德，没有一点儿女私情。你摇了摇头，笑道一生不问儿女之情，一生只求长生之路，问长生成飞仙。 我再问你，我好不好？你说好。 我又问你，我好，还是长生好。你答长生。我心中酸楚却又无可奈何，我说我喜欢你，从我五岁时初见你便喜欢你了。你笑着说喜欢一个人很好，但喜欢你却很不好。 我心如死灰，万般俱灭，负气一走了之。而你从此也是消失在楼兰之内。 二十年前，你远走楼兰，但江湖中却有个天下第五。只修仙道，只问长生，我知道那是你。二十年后，你再回楼兰，在望仙山归隐十年，我也知道，那是你。 而如今你要证道成仙，我想再问你：三十年后，我好，还是长生好？ 知道答案的女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即便风沙掩面，也全然不顾，在风沙中，她撕心裂肺地哭道： “即便你不好，我也觉得你很好。长生好，但你最好。” 青月，楼兰，多好，多相配。 ————————- 那风起云涌的天空愈发恶劣起来，此刻那三千银丝也被惊雷炸成粉末。青月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丝毫不管，聚气沉声道： “青月三请天地助我长生！” 一气三清，出手昆仑，青月脚踩仙山大地，道袍寸寸碎裂，青月双掌平推，便是拍向了万里云空之上。 只见惊雷炸落，黑云翻滚的云空竟被这双掌打出了一条缝隙，一点点曙光从缝隙中照落人间。 青月脸色大喜，屏息再次提气，手掌中更是万分用力。 那道缝隙越来越大，最终暖光从天上照拂下来，那惊雷黑云皆是纷纷消散。 青月朗声大笑：“今日，青月飞升成仙，求得长生！” 说罢，身形漂浮而上，朝着天空那道暖光飞去。 ———————— 那直插云霄之上，与天地相接的魔宫顶层，白发魔帝眼眉微微皱起，随后眼光眺望万里之外，楼兰古国望仙山上，有一人证道成仙，飞升而去。 天地山中，一位古稀僧人双眼紧闭，端坐在禅房之中。刹那，双眼睁开，佛光大作，浑浊视野中有一青袍男子朝天门而去。古稀僧人叹息一声，呢喃道：“成仙道，问长生，又是否真的长生？飞仙亦不敢妄言长生不老，青月你又何必如此执着？道法无双，却执着于长生，被长生遮蔽了双眼。你可看到你身后那位可怜的楼兰女王？那位为你苦苦等了三十年可悲女子女子有多少个三十年？从相识至今，一直在等你，你放不下长生，被长生遮蔽了双眼。她却放不下你，被你遮蔽了双眼。修仙成道，问道无情，但大道又岂能无情？” “青月，你错了，这便是你不如我的地方。并不是道不如佛，而是你不如我啊！”，古稀僧人叹息一声，手中菩提珠子一甩，身形便消失在禅房之中，直奔万里而去。 而白发魔帝冷笑一声，神色冰冷道：“误人误己。”，也是一脚朝前踏去。只是一脚，便是跨越了千里。 刹那，白发魔帝便是已经出现在了望仙山上。青月没来由地心神一颤，扭头望向身后，惊怒道： 魔帝，你要阻我成仙？！” “成仙？成个狗屁的仙，问个狗屁的长生！”，白发魔帝冷笑，望着一只脚已踏入曙光之中的青月，抬起一掌，便是飘然拍向曙光之中。 “魔帝你敢？！”，青月全身炸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加速飘掠，飞向曙光之中。眼看身形便要没入曙光之内，青月脸色大喜，只是瞬间后背便是起了一阵冷风，青月脸色苍白，面如死灰。 白发魔帝一掌，将身前天门曙光拍烂，光芒碎裂。青月气急攻心，大口鲜血狂涌而出，体内气机溃散，身形不稳，便是跌了下来。 青月跌落在山峰之上，砸出了一个几丈的大坑，衣衫撕裂的他身上伤口血如泉涌，也不管不顾，神色呆滞地望着天空那已经消失的曙光。 三问长生，只差一步，便能飞升人间，问地长生。只差一步，便是能证道成仙！青月悲痛欲绝，一掌拍向地面，整个望仙山都是震动万分。青月神色暴怒，披头散发地他掠向半空之中，杀意暴涨地问道： “白发魔帝，为何阻我长生？！” 那柄拂尘又是落在手中，银丝化作三千利刃，朝着白发魔帝笼罩而落。 魔帝冷笑一声，蔑视这从半空落下的冷雨，手掌朝着虚空一抓，冷笑道： “你好好看看你如何能问长生，如何能飞仙而去？！” 一块巨石砰然碎裂，石块横飞，却丝毫伤不到躲在后方那位容颜憔悴的女子。 青月射落的银丝停在半空，神色怔怔地望着前方跪在地上哭地直不起腰的女子。 那年见她，她五岁，哭地像个瓷娃娃那般可爱。十五岁时，见她，她要强地像个真正的楼兰女帝。 那一年，她问我：她好，还是长生好？一生不问儿女情长的我却犹豫了，我说长生好，她委屈离去。 三十年后，再见她时，已经沧海桑田。 她说：“长生好，但是你最好。” 青月怔怔地望着那个哭地直不起腰的女子，四十年前，她也是这样嚎啕大哭，像个娃娃那般。 青月手中拂尘跌落，呢喃道： “长生好，成仙好，都不及你好。” “你最好啊！” 青月朝天怒吼，修为暴涨而上。这一日，青月道心圆满，证得大道。 “阿弥陀佛。”，古稀僧人双手合十，脸色慈悲道：“白发魔帝，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