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阳珠
金蝉子心性最是坚定，想着悟道，当即就闭目调息，先休息休息，养好神智再来参悟。不一会儿，金蝉子便已经入定了。 老僧入定，雷打不动。入定之后，无我无相，不闻不见，既是深层次的睡眠，同时也是一种修行。 金蝉子在阴阳鱼玉台上这一入定，身体牵引了天地灵气的流动，八方精气如同有形一般，向着他的身体汇聚而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灵气的流动带动了太极八卦图，不知不觉之间，八卦图玉台上的两颗鱼眼无声无息地下沉了三寸。接着从阴阳鱼眼里射出一青一白两道光束，冲上了头顶的太极图，正好青光射入了白珠，白光射入了黑珠。 这一来，天与地相连，阴和阳相通，头顶上的太极图忽然极速的旋转了起来。 一眨眼间，太极图已经旋转得看不清了，只看到一个五光十色的圆盘在那里飞转。太极图的转动，又带动了图中两颗黑白珠子的转动，黑白珠子的转动，又牵引着青白两道光柱的转动。 两道光柱如有实质，地上的这一头不动，顶上的那一端飞旋，像是两头在拧麻绳一般，越拧越快，须臾间就拧成了一个沙漏一般的形状。渐渐地，在中间双形成了一个光球。这光球一半黑，一半白。 就在此时，地上的八卦图边现出了许多文字： “不周山，盘古之阳也，而西王母居之。西王母，女仙之首也，理阴气而化之。此阴居于阳也，阴气沉，阳气升，交于盘古之精，育于山魂之内，石胎仙胞生也。已而不周山断，仙气外泄，石胞觅地而居，降于此山，圣灵生也，吾留大道以赠之。壁中竹简骨书，乃我道家经典及吾感悟，习之可得长生，修成仙体，飞升仙界。道为体，德是用。壁中所载，乃是道藏也。汝现所得，乃是德篇也，共有三百六十术门，并天罡地煞一百零八般妙术。得之者，珍之慎之！木公留。” 木公，就是东王公，是元始天尊之子，与金母西王母——也就是王母娘娘——是亲兄妹。 原来此洞是东王公所建！ 东王公和西王母兄妹两人一东一西，受元始天尊之命，管理着天地阴阳二气，养育天地，滋化万物。同时，东王公是男仙之首，王母娘娘为女仙之首。不管是天上地下，三界十方，凡是男身成仙得道的，都归东王公管理，凡是女身成仙得道的，都归王母娘娘管理。 那些修仙得道的神仙，都要先去拜见东王公或者王母娘娘，然后再去参见三清，最后再去朝见玉皇大帝，注录仙籍。 另外，玉帝还封东王公为大司命，总领下面三十五个司命，管理着天上人间的罪和福，可以说是一帝之下，万神之上，权倾三界。 不过，此刻的金蝉子正在入定之中，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毫无知觉。 文字出现之后，太极图旋转得更快了，紧接着在沙漏中心的光球那里，球的上面和球的下面都已经细到经极致，光球不再静止，也跟着快速的旋转起来了，看上去只有黑色，白色已经看不清了。 突然之际，青白两色的光柱忽地从光球处断裂了开来，两道光柱失去了联系，一闪之下，各自收回了顶上的太极图和地下的八卦图中，消失不见了。 黑白光球失去了光柱的支撑，往下急急坠落，一闪之下，正好落在蝉子的天灵盖上，一闪而没，消失不见了。 金蝉子正在禅定之中，忽然遭到外物直贯入体，冲入了神识，他猛然惊觉，本能地全力相抗。他懵懂之中，以为是外邪突袭，护体般若功力如同汹涌波涛，以身体为中心往外猛推，同时抬头舌绽春雷，一声佛门狮子吼发了出来，强大的音波功力往上冲去！ 金蝉子是释迦牟尼如来佛的亲传弟子，佛法高深，神力无伦，他这一全力发作，如何了得！就算是修炼万年的强大，遭到他般若功与狮子吼的全力一击，也要爆体而亡，何况只是一间石室？ 一时间天崩地裂，身周万物成灰，石室崩塌，乱石穿空，尘雾弥漫。 金蝉子已经醒转过来了，他睁开双眼，发现身傍没有敌人，心想莫非是逃跑了？他身形一闪，追了出去。 可惜了好好的一间石室，还有石壁中的道家经典，以及神奇玄妙的太极图和八卦图，都在金蝉子的护体般若功和佛门狮子吼之下灰飞烟灭。 真是： 昔人已经破洞去， 此地再无八卦图。 金蝉子追出洞外，却见外面静谧如常，他又飞升上了高空，向四野环望，仍是没有发现半点敌踪。 莫非根本就没有突袭者？是自己生了心魔了吗？ 金蝉子连忙瞑想内视，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在神识海中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印记。他细细一内察，发现全是各种神通与变化法术，而且完全不是他原来所有的佛门功法！一定都是邪魔外道的法门！ 金蝉子这一惊非同小可！ 相由心生，莫非在石室里对着一洞的道家经典及太极八卦图，打坐得太久了，以致于走火入魔、外邪入侵、心生外道了吗？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金蝉子心中大为惶恐，大为疑惑。这一晚，也没去给石胎念经了，给自己念了一晚上的经。 第二天天明，金蝉子不想在此久留，于是起身离了水帘洞，向西返回灵山大雷音寺。进入大雄宝殿，来到如来宝座之下，金蝉子五体投地，拜道：“弟子拜见佛祖。” 如来高高端坐在莲台上，身放无量舍利光明，宝相庄严，盯着金蝉子，久久不语，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有些反常，大雄宝殿中，一时间安安静静。金蝉子伏在莲台下，不敢起身。 过了许久，如来忽然开口道：“金蝉子，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见了何人？” 金蝉子不敢抬头，恭声回答：“禀佛祖，弟子前些时日出了趟东洋大海，到了南赡部洲，也去了东胜神洲。弟子这次回来灵山，就是要禀告佛祖：南赡部洲和东胜神洲，都没有得到我佛佛光的照耀，众生迷茫，沉沦苦海，不得往生极乐。我佛慈悲，请佛祖渡他们一渡。” 如来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一身外道修为，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满殿诸佛、菩萨、金刚、罗汉、揭谛、伽蓝等等全都愕然，瞄了眼如来，如来还是双目紧阖，脸上无喜无怒，忙又转头望向金蝉子。 佛门中人私自修习外教是大罪。 金蝉子惶恐不安，正欲开口，如来手一抬，一个紫金钵盂飞到了半空，投下来一片金光，正照在金蝉子的身上，金蝉子立时动弹不得。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去，只见金蝉子的头顶上浮出一个太极图，脚底之下现出了一个八卦图，而身体一百零八处大xue中，盘踞着一百零八颗星星，正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之数！ 金蝉子身上怎么会全是道教的印记？众人惊骇不已！ 未等金蝉子开口，如来道：“金蝉子，当年老君西来的事，你想必还记得吧？太极八卦，天罡天煞，是道教法之根，术之本。如今出现在了你的身体里，已经与你的性命本源融融一体，再也无法剥离。金蝉子，你私自修习了道家神通，为了防止外道入侵，污我圣教，你已经不便再留在我佛门中了！” 金蝉子心中大惧，伏在地下，口口声声只道：“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金蝉子，也是你该有此难！我怜你那不是你的本意，也知道你持佛至诚至忠，不难为你。我收了你的佛门功德果位，你出我门去吧。等以后有了化解你身上道印的办法，你罪满灾消的时候，我再来渡化你，让你重新皈依我门。你去吧！好自为之！切记切记！”如来的声音宏大，无喜无悲。 金蝉子悲声求恳：“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如来睁开了眼睛，伸出一指向前点去。金蝉子的身上腾起一道一道金色佛光，没入了头顶上的紫金钵盂。佛光散尽后，一根一根的青丝从金蝉子的光头上冒了出来，转眼间便是一头浓密的黑发，在满殿的光头里显得格格不入。 如来收了金钵，大手一挥，金蝉子身不由己地被一阵风刮出了大雄宝殿，飞出了灵山，落在了他先前出海时海边的一座大山中。 金蝉子满面悲悽，再次伏下身来，向着西天拜了九拜，站起身来，在茫茫山中踽踽独行。 心中若有佛，处处是道场。 后来金蝉子就在海边选了一座山头，取名为灵台方寸山，住了下来。这山名取的是佛家用字，前一个字和后一个字刚好合成灵山二字，以示他不忘佛门本分的意思。 他又在山里依着水帘洞的模样开辟了一座洞府，取名为斜月三星洞。这洞名取的是道家用词，而且斜字和星字是邪心二字的谐音，以警示自己要随时记得是因为心中被外道邪门入侵，才有了这个流落的结果。 另外，洞是在山中的，山比洞大，山用佛名，洞用道名，也是以示他心中佛大于道的想法。又因为他于空法一途智慧第一，出生之时家中便有空相，于是又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号，叫做“须菩提”。 须菩提乃是梵语，正是空的智慧的意思。 从此，西牛贺洲海边的方寸山里，有了一处既佛又道的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