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衡江之战（七）
衡江是一条自西向东的河流，发自青海，流经甘州，在衡江郡境内折向北，一直汇入到黄河中。它流过衡江郡的这一段，穿过崇山峻岭，水流湍急，只有魏军防线这数里地的江面水流平缓，两岸也是一片开阔地。 从地形上看，衡江将关中之地分割开来，其中东面的一小部分，就是潼关与衡江之间的衡江郡。从兵家来看，向西进入潼关后，衡江就是继续西进，攻取整个关中地区的最后屏障。由于地势使然，这衡江不管东岸西岸，都是易守难攻。当年王勇带着神元皇帝退居关中，建立西秦******，就是凭着这衡江天险才阻挡住元恢的二十万大军。后来议和谈判，王勇万般无奈之下，终于放弃衡江郡，却无论如何也不放弃这衡江天险，才造成了西秦与元魏百余来年分衡江而治的局面。 如今这拱卫西秦的天然屏障，却成了苻完征伐元魏的第一道难题。由于衡江在衡江郡内两岸的地上非常险恶，除了目前魏军防守的这一片开阔地，其他地方根本不能渡过。再向北，地势就渐渐平缓，水流也平稳了，可那已经到了北夏的境内。现如今这种局面，还不十分明朗，北夏正在隔岸观火，当然不可能引火烧身，借道给苻完的西秦军。 固然苻完想要拿下潼关，跃马中原，必须先要拿下这数里的衡江防线。这数里地的江堤上，正是宇文浚率领的银羽军在死命防守。 大魏军队向来不以防御见长。自太武皇帝从云阳起家，十来年间带着几万兵马纵横天下，从来就只有攻击二字。后来大魏统一中原，华夏大地只剩下南朝、西秦与苦寒之地的一些小国家。那些******天天都在求神保佑，大魏别来找自己的麻烦，又有谁有胆量去招惹它？期间只与江南的朝廷发生过几次像样的战争，结局几乎都以大魏的胜利而结束。最近的一次琴川之战已经过去十年，最后也是以南齐割地赔款而告一段落的。 这一次遭到西秦军这样猛烈的攻击，对于年轻的宇文浚来说，同样是一次巨大的考验。考验他用兵的方略，驾驭的能力以及决胜的信心。所以自惨烈的攻江战开始之后，他没有躲在大营的中军帐，而一直在江堤上的指挥所，密切注视战局的发展。自他对敌军主将的战船射出一箭并没有奏效后，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 ………… 整条衡江防线分为上下两段，山字营防守上游的一段，震字营防守下面的一段。震字营由于是晨早时分刚刚换防上来，昨夜休息的比较充分，故而战到此时还仍有余力。想比之下，山字营那边就有些吃紧了。 山字营昨夜轮值，一直到今日寅时才被羽字营换防。刚刚休息不到一个时辰，西秦军就发动了渡江攻击，由于战术上的需要，宇文浚不得不将他们的调了上来。这样一来，他们在体力上就落了下乘。更何况，对山字营防线进行攻击的西秦军，正是最为彪悍的犬戎人。 自犬戎被苻完降服，将他们的首领带回长安，在西秦皇帝面前写下降书后，苻完就成了犬戎人心中的战神。那犬戎首领被西秦皇帝放归，便又带着族人，向西逃开了数百里。犬戎中一个叫那烈的部落头领却因为折服于苻完的武力，带着自己的部下留了下来，为西秦效力。此番出征，那烈正是西秦军的先锋。 犬戎人崇尚武力，却又嗜血，极为难斗。他们攻击着山字营的防线，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踏着尸体跟着往上冲，一副浑不知死的架势。山字营虽然也是西秦军中的精锐，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面对西秦军不畏死的打法，心中不禁又些怯了。心中一怯，手底下就不免有些发软，于是又好几个地方，都差点被西秦军攻了上来。幸好吴老三指挥部下及时补上，才没有被西秦军打开缺口。可是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山字营的防线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吴老三是个沉闷的人，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极少与人交流。他不像老乡布惊鸣那样，有着雄心壮志。虽然做到了这山字营的统领，心中最大的心愿，还是回到洛中郡的老家，和老婆孩子种上几亩薄田，过着安稳日子。布惊鸣和他喝酒吹牛的时候，常常嘲笑他，说他没有出息，整日里惦记着家里的黄脸婆和那点田地。他却不以为然，自己的农人出身，惦着田地庄家是很既然的事。再说了，就算当上大将军，还不是一样要靠土地吃饭么？ 如今吴老三没有心思再惦记他的田地，面对着恶狼一样不停扑上来的西秦军，一脸的阴沉，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意。 他看出了自己麾下兄弟们的疲惫，也看出了他们面对凶恶敌人表露的一丝惧意，可此刻的他没有办法做什么，只好将手中铁棒挥舞的更加猛烈，每一棒下去都将一名西秦军士兵脑袋砸的稀烂，以此鼓舞兄弟们的士气。 可是西秦军的攻击太过猛烈，山字营虽然拼命的抵挡，却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伤亡也越来越多。眼看就要被西秦军攻上防线，指挥塔上的宇文浚也是大急，便欲调上后备力量上去支援。 就在这时，西秦军的攻势却缓了下来，隐隐有要后退的迹象。原来指挥船上的苻涛自被宇文浚一箭射中了耳朵，又见魏军防线久攻不下，自家的军士却伤亡越来越多，心里不禁有些迟疑起来。苻涛暗想，从发动攻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军士们体力也是大成问题，不如将他们先行撤回，待吃过干粮，休整一番，调整战术后再行攻击。 于是他派出传令兵向前方下达停止攻击的命令。前线几个正在指挥的统领虽不明白主将的用意，却不敢违抗军令，只好慢慢停止攻击，撤回到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