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别了,我的朋友
第八章别了,我的朋友 胡真直起身望了望,发现真没有三个黄头巾的影子,喘了口气的说:“看来那三个小子也没什么本事,才这么一会儿没影儿了。”然后转过头对穆维周说:“你小子行啊,今天怎么这么厉害?是不是练空元功了?” 穆维周瞅着他说:“练就没练,昨天临睡前看了一下,字都不认识。不过,看图有感觉,估计是有些方法琢磨对了。” “恩,幸亏昨晚上你看了,要不今天你早就完蛋了。还保护我呢!”胡真说。 胡真一说保护他,穆维周突然感到惭愧起来,因为这是过来之前,他答应过胡真的,可刚才他想都没想的撒丫子就跑,一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如果刚才他遭遇不测可真是对不起他。 胡真见他默不作声,说道:“小子,没事儿,不用想太多。咱们一会去前面的破庙歇一会,顺便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不会那么容易遇到坏事儿的。” 穆维周听胡真这么说,心里觉得一阵宽慰,觉得和这个老头的关系又进了几分,忍不住说道:“胡爷,你放心,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答应保护你,就一定做到,以后你看着吧。” 胡真乐呵呵的站起来,拍了拍两手说:“走吧,小子。我就知道没找错人。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保护不保护的是其次,我就是感觉自己过来办这个事太孤单,让你和我做个伴。起来,到庙里去,商量一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如果在以前,穆维周听了这话,肯定会亏胡真一下,但现在听胡真这么说,却感觉很高兴。 二人一边擦着汗,一边走到破庙前,才发现这是一个供奉龙王爷的祠堂。原来,东汉的时候谶纬盛行,国家又是农业立国,所以修了很多祈雨忀灾的祠堂。那时候佛教刚传入中原,还没有那么多的庙。眼前这个祠堂确实破败的厉害,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打理过了。门也没了,龙王像也塌了,露出了后墙的一个大洞。 穆维周右手扶着胡真,一起往祠堂里迈。就感觉一股凉风,从头顶贯了下来。穆维周暗叫不好,本能的把胡真往前一推,顺势往里一滚,只听“噗”的一声,一把刀贴着穆维周脚砍在了地上,把穆维周的衣角剁掉了一块。还没等穆维周弄明白怎么回事,另一把刀兜头就朝穆维周斩了过来,穆维周一缩脖,后横着一滚,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好小子,有两下子。”只听有人说道。 刚才那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根本容不得穆维周多想,能够躲过这两次偷袭,实属侥幸。若不是因为刚才等胡真体力得到了一些恢复,这会穆维周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穆维周扶着祠堂里的柱子站了起来,此时胡真也向穆维周靠了过来。二人定睛观瞧,赫然正是三个黄头巾。原来他们从小路直接插过来,躲在这必经的祠堂,看到穆维周他们往祠堂里走,就埋伏起来。刚才那两剑是胖子和高半头发动的,而阴阳镜子脸手握着刀,站在稍远的地方。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咱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的。”胡真道。 只见阴阳镜往前踱了两步,阴阴的说道:“哦?无怨无仇?咱们太平道做事,还需要仇怨吗?” 穆维周听了又是太平道,心中有气,但见他们是三个人,又有武器,也不好用强,脑筋一转接口道:“啊?几位大哥是太平道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们也是、也是同道中人。一家人,一家人啊。”胡真看了看穆维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知道穆维周虽然年轻,但反应很快,转头对着三个人点头道:“对啊,一家人、一家人。” 那三个黄头巾有点意外,相互看了看,只见阴阳镜对天拱着手说道:“老君显圣!” 其实穆维周哪知道什么太平道啊,若在平时,时间充裕,没准还能想起东汉末年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创立了太平道教,然后发动了黄巾大起义,这个三国游戏里有。可经过刚才的惊吓,那还顾得想那些。他那么说,完全是因为他知道这三个黄头巾手上有功夫,他和胡真不可能打得过,弄不好还得丧命于此,急中生智的本能反应。再说即便想起了张角张梁什么的,那也是东汉末年的事,现在是东汉初年,也管不了什么用。 听见阴阳镜说老君显圣,穆维周以为自己的胡说八道起到作用了,也学着阴阳镜的样子。拱手向天,说:“老君显圣,老君显圣。” 没想到他这么一比划,反倒露出了马脚。原来那阴阳镜说的“老君显圣”是太平道的暗语,真要是太平道的门徒,听到这句话都要接“天下太平”。可是穆维周哪里知道啊。 听见穆维周没接对,阴阳镜明白了穆维周是在骗他,阴沉的说:“好小子,敢骗我们,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然后对两个同伴示意,“上!” 穆维周一看两个人挥刀砍了过来,就和胡真绕着碗口粗的柱子躲避。穆维周一边跑一边喊:“咱们真是一个道上的,我们有秘密任务,秘密任务。”胡真则叫着:“我们没钱!我们没钱!” 他们这么一闹,别说是阴阳镜,再笨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在胡说八道。 阴阳镜站在一边,恶狠狠地说:“没钱更得死!敢骗我们!反正已经露相了,你们必须得死!” 高半头和胖子拿着刀,对穆维周二人一顿砍,但因为绕着柱子,很多刀都砍在了柱子上。 正当他们在祠堂里团团转的时候,就听见外边由远及近马蹄声响,到祠堂前停住了。一会儿一个人迈步进了祠堂,赫然是那麻脸的汉子。 三个黄头巾一见麻脸汉子,好像有些紧张,顾不得攻击穆维周他们,往一起靠了靠,向祠堂外张望。 穆维周和胡真也赶忙跑到麻脸汉子旁边。穆维周好像见到救星一样,对他说:“这位大哥,救命啊。这三个黄头巾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啊?他们要杀我们。” “是啊,我们发现他们之后,就跟着他们,后来被他们发现了。”胡真在旁边补了一句。 麻脸汉子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你们站一边去。”然后把剑横在胸前,对三个黄头巾说:“何镜子,你们几个在广陵杀人抢劫,以为能逃得掉么?” 阴阳镜听完,却阴阴的笑起来:“姓柳的,你们哥几个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或许还怕你,今天就你一个人,你以为我们还怕么?” 只见麻皮汉子不动声色地说:“我几位哥哥马上就到,我的马快了一点而已。再说,就凭你们几个,大爷也未必收拾不了。”麻脸汉子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惴惴。他知道,这个何镜子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较色,但江湖上也有几分名气,自己对付他一个人,可能打个平手,但三个人一起上,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时穆维周和胡真走了上来,一左一右站在麻脸汉旁边,说:“对,还有我们!”每个人的手里还拿了根不知在哪找到的木棍。 何镜子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吩咐两个同伴说:“你们对付另外两个,姓柳的我来。”然后突然朝祠堂门口一扬头,说:“张祭酒,你也来了!” 他这么一招呼,麻脸汉子和胡真不由得朝门口望去。正在这时,只见阴阳镜扬手三枚暗器朝三人打来,嘴里招呼同伴:“一起上!” 说时迟那时快。穆维周自从和麻脸汉子站在一起,就一直注意着何镜子,因为很小的时候,他的跆拳道教练就告诉过他——一旦临敌,心无旁骛。穆维周见何镜子打出暗器,马上转身跃起,躲过了打向自己的那枚,侧身挡在麻脸汉子前面,抱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滚。饶是这样,一枚铁片正好打在后腰上。等他再想推胡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另一枚暗器打在胡真胸口。 三个黄头巾刚要上前给三人补刀,就听见祠堂外边隐隐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原来麻脸汉子的几位哥哥到了。 何镜子他们顾不得补刀,赶紧向祠堂后边的墙洞逃去,何镜子还回手一刀砍在祠堂的柱子上,因为年久失修,加上刚才穆维周他们围着柱子转的时候,就被另外两个黄头巾砍了不少刀。何镜子这一刀砍下去,柱子就断了,半边祠堂的房顶都噼里啪啦的堆了下来,激起扬尘无数。趁着这功夫,何镜子他们就跑出去老远,转进树林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废墟中爬起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一边咳着,一边往门口走,顺便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麻脸汉子的几位哥哥也已经来到了祠堂门前,见麻脸汉子的狼狈模样,急切的招呼道:“小……小弟,怎么回事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没事儿,三哥,刚才在祠堂里遇到了何镜子他们,中了他的计,不过现在没事了。”麻脸汉子一手拍着身上的土,一手指着穆维周道,“是他救了我!”。 “胡真!哎呀,胡真呢?”就听穆维周叫着,转身往那堆废墟走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瓦砾和柴草木头扒开,发现胡真躺在那,胡子上都是血,嘴里还不停的往外吐着,胸口嵌着一个八卦形状的暗器,腹部以下被一根房梁压住,眼见已经是活不成了。 穆维周这下急了。他虽然和胡真认识时间不长,但经历的事却不少,早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好朋友了,现在看到胡真这副样子,怎能不急呢?!他一边哭着,一边想要把房梁搬开。这时,听“大哥”说:“别动,一动就断气了。那八卦镖有毒,别碰。” 穆维周停下手,跪在那,大声哭着,朝其他几个人说:“你们快帮帮他,快帮帮他啊!” 那大哥走上前,伸手号了一下胡真的脉搏,低声对穆维周说:“小兄弟,这位胡老哥恐怕是不行了,有什么话,你赶紧跟他说说吧。”说完示意后来的几个人,向祠堂外走去。麻脸汉子,看了他们一眼,却没离开。 穆维周抓着胡真的一只手,哭着说:“胡真,胡骗子,胡爷,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胡真对穆维周说:“小子,不用难过,没事儿。我先走了。现在你要想回去,就只能……只能……思……”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死了,另一只手还用力摆出好像四的样子。 见此情景,穆维周不禁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这两天与胡真共处的情境,在脑中历历而过。胡真那种坦率、认真的样子,更加重了他的悲伤。心里一下后悔这两天总是亏他,一下子又自责,为什么刚才没有救他,即便他知道,当时情景下他不可能隔着麻脸汉子去救胡真。旁边的麻脸汉子见此情景,也不禁眼圈泛红,流下泪来。
麻脸汉子站起身,走出祠堂,来到几位哥哥面前。“大哥,现在我们已经能够确定何镜子他们几个是往乌程(乌程)方向跑了,不如这样,你们几个先去追他们,我留下来,帮他埋了那个老头,就去追你们怎么样?” “那怎么行呢?不就死了个老头吗?没什么了不起,还用得着你留下来……”三哥接话道。 “三哥!”麻脸汉子打断他道:“人家人都死了,你怎么还这么说?再说,要不是那位小哥刚才舍命救了我,我现在恐怕也和那个老头一样了。”说罢竟然掉下泪来。 “啊,不说了不说,三哥错了,三哥错了。”那三哥说道。 那大哥见此情况,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你就留下来帮那位小哥一下。我看那小哥也非jian恶之徒,我们正是用人之际,事情完了带他到广陵也好。不过你三哥是担心你一个人会有什么危险。” “放心吧大哥,从这到广陵,也就几天的路程,而且过了太湖人就多了,我小心一点,不会有问题的。”麻脸汉子说道。 “好吧,拿你没办法。”大哥说道,“快过年了,家中事多,你要记得尽快回来。明年上京也是一件大事,咱们也得商量一下怎么办才好。” “嗯,我会的,大哥,你们放心吧!”麻脸汉子说。 众人纷纷上马,往乌程(乌程)方向走去。突听麻脸汉子喊道:“三哥,路上小心!” 那三哥笑着回头招呼:“你自己才要小心,记住大哥的话,赶紧回来。”说话间几人扬尘而去。 麻脸汉子转身回到祠堂里,见穆维周还坐在胡真面前伤心的哭着,也没说话,就在旁边静静的站着。 穆维周之所以这么伤心,一个就是早晨还活生生的好朋友,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个突然的变化,让他接受不了。另外胡真这一死,就把他自己孤零零的抛在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内心的不安让他害怕。还有就是,这两年出来自己独立生活,遭遇了各种各样的事,一方面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很多事要自己处理,不想和父母亲人说,另一方面接触的人大都假面浮生,没法做深入的交流,所以很多事情压在心里。有时候感觉压力大了,就通过玩游戏、读书或者运动化解一下,但都没有从根本上让他内心得到释放。胡真率真、善良的性格,让他赶到了久违的轻松,而这种轻松刚刚回来,就被现实无情的夺走,自然更加难过。想着想着不禁又哭起来。 麻脸的汉子见他又哭起来,在旁边劝道:“这位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之前他本以为穆维周和胡真是爷孙或者是什么至亲,但刚才在旁边听穆维周边哭边念叨,才知道二人是朋友。在他看来,穆维周为了朋友悲伤成这样,那一定是极重情谊情义之人,心下不面对穆维周增加了几分好感。可他哪里知道,虽然穆维周重情义不错,但里边还有这许多原由啊。 穆维周跪坐在那,也不答话,啜泣着。天越发的阴沉,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雪,寒风从破祠堂的四壁鼓了进来。这样静静地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穆维周站了起来,活动活动麻痹的双腿,对麻脸汉子一抱拳说:“这位大哥,连累你了。我想把我朋友埋了,你看能不能帮一下我的忙?”麻脸汉子点了点头。 二人先把胡真身上的东西移走,把胡真的遗体抬到祠堂门口,然后穆维周找了一节木棍,在祠堂前面的空地上,挖起坑来。虽然地处江南,但冬天的土地很硬,有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挖的很费力。但穆维周想,再难挖,也得挖,一定要让胡真入土为安,不能曝尸荒野。这是就听麻脸的汉子招呼穆维周说:“这位兄弟,我们就把你朋友埋在这吧。” 穆维周抬头,看见那麻脸汉子站在路对面的一棵树下,向穆维周招呼道。原来这麻脸汉子一看穆维周要用木棍给尸体挖墓,就在祠堂周围寻找起来,然后发现了树下这个长约5尺,宽约2尺的大坑。 穆维周对麻脸汉子说了声多谢,然后和他一起把胡真的遗体从祠堂抬了过来。正当要往坑里下葬时,有东西从胡真怀里滚了出来。穆维周放下遗体,捡起来一看,不免有一丝高兴,原来是两个眼镜,但仔细一看却暗自叫苦。眼镜早已被房梁砸碎了,完全没了形状。 那麻脸汉子见他拿着这么个奇怪的东西摆弄,本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可看到穆维周阴晴不定的脸色,就止住了话头。 穆维周见回去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叹了口气,眼镜仍放回胡真怀里,摸了摸胡真身上并没有别的东西,然后给他整理好遗容,就把埋了。然后又借过麻脸汉子的剑,在大树上刻了“兄胡真之墓”几个字。 这时候风越刮越大,雪花打在人脸上,泛起一点冰凉,天空中隐隐还传来一阵雷声。 “冬雷震震、冬雷震震”穆维周念叨着,突然昂起头,像是对着胡真之墓,又像是对着天空念到:“大风为君舞,赤坦我胡真。苍天亦有泪,何苦虐良人。君强为我起,携手赴昆仑。英魂归故里,奈何弃一人。奈何弃一人。”念罢,又已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