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瓦夏公国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迦南行省并不大，水苏城也只是个中小型城市。 出了水苏城，往西南方向，走路只需要三天，就到了有些荒凉的微风山丘地带。 一路上经过几个小镇，都是那种很小的镇子，基本上就只有几个小杂货铺，连旅馆都是那种店主人把自家的闲置房间腾空出来做客房的，更不用说铁匠铺、裁缝铺之类的店铺了。 夏川没有买马匹，背着包裹一路走了过去。 本来只有三天的路程，夏川足足走了五天。 越是靠近微风山丘，心里越是忐忑。 虽然已经基本确定，这里和华夏的清风山完全不是同一个地方，但夏川心里还是存这这么一点点侥幸心里。 所以，竟然有了这么一丝丝“近乡情怯”的感觉。 于是夏川笑自己：“这里并不是你的故乡。” 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 微风山丘是一片连绵的小山，并不是特别高，山上的草木虽然不少，但没有毕隆汗东部那样郁郁葱葱的感觉。 山下有个小村庄，村民们看到陌生的冒险者，露出好奇的眼神，偷偷的打量他，但不敢和他搭话。 几个小孩叫来了村里的老人，老人上来和夏川问话，夏川才得知老人是村长。 “我们的村子，名字叫山下村，”老人说，“冒险者大人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要上山，”夏川说，“想在你们这里买一些干粮食物。” “原来是这样，”老人说，“欢迎，我们村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倒是有一些面饼和rou干。” “那就麻烦你们了。”夏川说。 “这倒不麻烦，我马上叫人去准备，”老人说，“您上山去有什么事吗？山上有狼，我们的猎户可以为您带路的。” “不用的，”夏川说，“我只是随便看看，再说，这里也不是很大，不会迷路的。” “那，随您了，”老人说，“这里不是特别危险。但是你最好不要过了界，往西边就有强盗出没了。” “谢谢你的提醒。”夏川说。 没一会儿，村里几个年轻人和中年人带来了一大包东西。 “这些，够吗？”老人说。 “可以了，”夏川说，“多少钱？” “您给三个银币就可以了。”老人说。 “哦？”夏川没想到这东西这么便宜，因为在城里，最起码也能治十几个银币的。 “怎么，您嫌贵？可以便宜点儿，两个半银币就好。”老人赶紧说。 “不是，”夏川说，“很好，三个银币，我买了。” 说完掏出钱，递了过去。 老人有些疑惑的接过钱。 “谢谢了。”夏川拎起食物，上了山。 看着离去的夏川，村民们的眼里充满了好奇。 然后，他们都散开了，回去干各自的活儿。 他们在山下开垦出来的田地里长着庄稼，村边还有牛棚羊圈，生活虽然不富裕，但还是很忙碌的。 这个带着剑的冒险者或许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些田间地头或者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但估计不会太持久。 而走在山路上的夏川，并不会去在意这些。 …… 进山的路，刚开始还很明显，看来是常有人走，到到了半山腰以后，这条小路就慢慢消失在草丛的掩盖之下了。 夏川凭着感觉往高处爬，心里却在对比着自己记忆中的“清风山”。 微风山丘比清风山矮多了。 夏川毫不费力的登上了山顶，举目四望，四周的山岭平地尽收眼底，极远处的西边，似乎还能看到海岸。 当然，这里离西海岸还是很远的。 微风山丘绵延几十公里，其实只要脚步够快，一天之内走一个来回应该没有问题。 这跟清风山没有可比性。 夏川记忆中的清风山，可比微风山丘大上三五倍，高两倍，山脚下好几个小镇子，山上有五座主峰，其中一座上面居住着自己和师傅，另外四座上住着师傅的几位老朋友，他们经常翻山越岭来比试武艺，教导夏川，还时不时的聚在一起，比试一下厨艺、茶艺、酿酒、琴棋书画什么的。 那时候的夏川眼里，清风山不是一座荒山，而是充满了生气火力的乐园。 而如今，站在微风山丘顶上的夏川，瞒着满山郁郁葱葱的草木花鸟，还有山间潺潺流淌的小溪，感到的只有寂静荒凉。 “不是，不是就不是，就算心里再怎么想，也不会变成真的，”夏川喃喃自语，“华夏国江南省清风山，怎么可能是瓦夏公国迦南行省微风山丘呢？” 他把包裹和剑放在地上，冲着山下大喊起来。 “啊——” 这一声呐喊，夏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到最后，他甚至用上了内力。 “啊——” 喊声变成了长啸，带着巨大的响动和震颤之力，传遍山野，在山间和回声交汇在一起，传向更远的山脚下。 “扑啦啦！” 山林间，无数的鸟儿被惊动，仓惶的四处乱飞，树下草丛间，小动物们也到处狂奔逃命。 “嗷呜——” 西边的山林里，传来了狼群惊慌惨烈的嚎叫。 喊到声疲力竭，夏川停了下来，闭上眼睛，缓缓躺倒在地上，柔软的草皮有些扎人，夏川没有感觉似的。 山林间鸡飞狗跳的慌乱还没有结束，微风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里，带着莫名的动物气息。 夏川掏出酒壶，灌了几口，把斗笠盖在脸上，睡着了。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离着太阳落山还有一点时间。 吓唬惨那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拎起包裹和剑，准备下山。 看了一眼西边，夏川又决定，先去西海岸。 往西边走了一截下坡路，在半山腰上一块开阔的草地上，夏川发现了一间小木屋。 很普通的小木屋，是那种猎户进山打猎时临时居住的简陋木屋。 但这间木屋最奇特的地方就在于，周围有一圈枯萎的荆棘篱笆，还有一口井。 石块垒起来的水井。 这口井，像极了自己和师傅住的小草房门前那一口。 夏川愣了半晌，跨过篱笆走了进去。 水井是干枯的，井底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井壁上长出了小臂长的荒草。 小船摇摇头，进了屋子。 屋里摆设极其简陋。除了石块垒起来的木板床和石头堆砌的火塘，只有一乐简单的木头架子，上面有一只缺了口的陶锅。 接着，夏川在从墙壁的缝隙里发现了屋后那只积灰的木桶。 于是，他收拾了一下屋子，拎着桶去山涧里打了一桶水，开始做晚饭。 他决定在这里住一夜再走。 做好晚饭，吃完，太阳刚落山。 夏川走出屋子，夕阳的余晖落在山顶上，正在渐渐消失。 夏川拔出剑，开始练习剑技。 身体站直，拳神关节放松，含胸拔背，右手背剑，左手抬起—— 太极剑。 这是和太极拳同根同源的一套功夫，绵软、缓慢，质朴、简略，却又玄奥、晦涩。 夏川在师傅和他的老朋友们的教导之下，其实学过很多功夫，这些“西域人”的说法，是那种掌握了很多种武器和武技、目光短浅的“武器大师”。 但夏川觉得自己的修行并没有荒废一分一毫。 练习剑技，和练习拳脚，刀枪棍棒，没有太大的分别。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冒充”一名剑士，但他的拳法一点也没有退步。 相反的，剑术和拳法同时在以夏川不敢相信的速度进步着。 相应的，连体内存储内力的丹田，以及内力行经的经脉，也在加速扩张。 原本在绿雾镇的时候，夏川就发现天地间可供吸纳的灵气浓郁的不像话，后来离开了绿雾镇，发现别处的灵气浓度大幅下降。 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整个“西域”，或者说他到过的西域之地，灵气都比清风山浓郁好几倍。 这也就意味着，夏川的修炼速度，比在华夏的时候要快上许多。 而且，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功力，其实在达到毕隆汗帝都之前的几天，就已经完全恢复了“前世”水平，而现在，已经超出了一大截。 十几天前帮助铁手佣兵团击杀强盗，其实他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只是心里的惊慌让他手足无措。 虽然在鹿泉关那南边的无尽森林外围杀过不少人，但那些都是谋财害命的亡命之徒，他心里的负担相对轻一些。 这一次他出手，砍死砍伤了二十多人，心里的压抑和悸动才是最大的伤害。 后来的几天，其实他都一直在调整心态。 毕竟，师傅教导他的，是努力追求内心平静，达到心如止水，最终沟通天地、天人合一的无上武道，而不是嗜杀成性的摩罗之道。 所以，在师傅和他的老友们教给他的无数种武功当中，他最常练习的，是能让心态平静下来的太极拳和太极剑。 一趟太极剑练下来，夏川觉得心里还是难以平静，于是再一次站直，起手，练了起来。 练了十几趟，满身是汗，夏川把剑丢到一边，开始打起太极拳。 连打了十几遍，还是心潮翻涌，夏川干脆把上衣脱了，开始把自己学过的拳法都施展了出来。 少林拳，武当拳，八卦掌，五禽戏，八极拳，形意拳……几十种或者刚猛有力、或是轻巧灵活的功夫，都被他一一施展了一遍。 这一趟打下来，月亮都升了起来。 夏川最后把太极拳打了一遍，感觉心里稍微平静了下来，拎起木桶，跑到山涧里，冲了个冷水澡。 回到屋前，拾起剑，又练一遍太极剑。 这一遍，比往常慢多了，连汗都没有出一滴。 然后，夏川放下剑，在水井前的屋檐底下盘起腿，开始打坐。 “嗷呜——” 遥远的西边传来了一声狼嚎，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 没有女子影像，也没有什么心魔打扰，夏川进入了深层的打坐入定。 月光下，小屋前的草地和满山的草木，在微风里轻轻摇曳，但这都不能打扰到夏川的修炼。 夏川感到满身心的舒适。 虽然一切都还没有眉目，但不知怎么的，夏川在打坐入定之后就放松了全部身心。 而天地灵气，也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甚至超过了绿雾镇的速度，进入了夏川的身体。 夏川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 轻盈到，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然后，夏川就，飞了起来—— 确切的说，是飘了起来。 夏川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而且是向着天空飘去。 夏川没有惊讶，只是满心的愉悦。 他低头看了看，茅草盖顶的小屋，干涸的水井，枯萎的荆棘篱笆和繁茂的草地，正离自己远去。 慢慢地，夏川的身体越飘越高，小屋周围的草地，以及四周的草树林，甚至是小半个微风山丘，都尽收眼底。 然后，向上漂浮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微风山丘和周围的小村里零星的灯光也看得见了。 月光下的山丘和村庄，昏暗不明，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夏川抬头，看到了更远处的景象。 大地之上的草木田地，河流湖泊，小丘石滩，都在银色的月光下静静陈列。 夏川向西边看去，那边隐隐的有一道发亮的长条区域。 随着高度上升，夏川终于看清楚了，几十公里之外，那是海岸线。 渐渐地，夏川忘了看别处，只是盯着海岸线。 海岸线越来越宽阔，巴掌大的海面露了出来。 接着，海面向南北两面延伸扩展，没过多久，夏川能看见的大地和大海的面积就一样大了。 平静光滑的海面上，还倒映着一轮散碎的月亮。 这时候，夏川已经飘到了接近云层的高空。 夏川觉得平静的心田开始激动，兴奋，心跳也快了起来。 这时候，月亮突然失去了光亮。 夏川抬头，才发现头顶上不知什么那时候，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乌云。 “喀拉拉！”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空，把夏川吓了一跳。 这一吓不要紧，那种浑身轻盈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夏川的身体恢复了重量，开始向下跌落。 那种跌落的感觉，比传送阵里要强烈无数倍。 夏川害怕了。 准确的说，夏川吓得心胆俱裂！ 任谁，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下去，都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 身体越来越重，耳边听到了“呼呼”的风声，浑身被风吹得难受，接着，跌落的速度加快，耳边的风声已经变成了“隆隆”的巨响，浑身上下都被风吹的生疼。 夏川想要大声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脚下的大地迅速变大，西边的大海迅速隐没在山林背后，夏川已经顾不上去看了。 他挥舞着手脚，企图降低下落的速度，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更要命的是，身后天空上，更多的闪电雷霆不住炸响。 “噼啪”震响的雷电，很快就变成“隆隆”轰鸣的响雷，电光瞬间照亮了大地，让夏川看见自己正向微风山丘所在的地方跌落，但闪电过后瞬间的失明让夏川心中的恐惧愈加剧烈。 跌落的过程很快，几次闪电之后，夏川已经看见了小木屋。 速度已将快到无法形容，夏川满脸惊惧，手舞足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撞向地面。 最后夏川闭上了眼睛。 但在闭眼之前的最后一刻，夏川看见了屋檐下的自己。 屋檐下打坐的自己。 疑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身体已经撞到了地面。 夏川无暇思考，坐在屋檐下的“自己”，和正从空中跌落的自己，哪一个才真的。 …… “啊——！” 夏川大喊一声，睁开了眼睛。 浑身是汗的他，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水井，脑子里一片混乱。 心脏跳动的厉害，跳的夏川胸口都有点发疼。 抬起双手，看了手上湿乎乎的汗，夏川自言自语：“我，我不是摔，摔死了，吗……” 接着，他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呼，我，好像飞了起来，”他激烈的喘息着，“飞到了天上，看见了，看见了大海，然后，天上打雷，我就，掉下来了。” 他摸着胸口，继续回忆：“我落到了小屋前面，应该是要摔死了，但是，但是，摔死之前，我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屋檐底下打坐。” “这是什么情况？”他瞪大了眼睛，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又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双眼。 “呜呜——” 山上刮起了大风。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我？”他抱着脑袋想。 被汗水打湿了的头发有些滑，他的双手滑过头发撞在一起。 “轰隆！”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随后，雷声带着雨点落了下来。 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我明白了！”他大喊起来，“我，我明白了，神魂离体，神游太虚！这是，这是天人合一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