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十面埋伏(一)
惨淡的日光下,风里荡来浓烈的血腥味,浑浊的烟霭在周遭缭绕,迷离了一双双凄惶的目光。 夏日在地面扭曲了斑驳树影,不远处,湟水的波涛声犹如金钲鸣响,飒飒江风吹拂着满天云霞向天边急速涌动。 “都说羽林郎精骑威若雷霆,动若风发,势如闪电,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孙坚佩服地看了楚枫一眼。 羽林左校营已经整队先发,集簇在骑射手背后的洁白雕翎仿佛涌动的浮云,齐齐向远方飘去,只是这美丽的浮云下,隐藏着森然杀机。 “那可是魏左校的神箭手之营?” 楚枫正色道:“正是,其部历来最先发兵,是为前锋!” 他翻眼看看天:“离天黑还早,两个时辰之内,我会尽快结束战斗,黎明之前,我就会到达预定地点,孙将军……” “将军请放心,”孙坚拱手道:“若有差池,请斩某头!” “如此我就放心了”楚枫立即翻身上马,干净利落地冲大角手挥挥手,号角长鸣,羽林军快马加鞭,直扑湟水。 晚霞像酡红的醉颜从天际缓缓退去,侵染霜色的夜幕从晚霞边缘偷跑出来,看着消失在边际的翎羽,孙坚下令道:“立即筹措粮草,星夜运往千泉山二十里外的青峰谷,不得有误!” 韩当道了一声得令,刚拨马要走,前方突然冒出一支汉军,在孙坚等人面前一字排开。 “孙将军,州牧大人有请!”马上一员汉将大手一挥,那支汉军立即呈圆形散开,刀枪戟矛齐齐向里,密密麻麻,仿佛荆棘丛。 看情形不像是所谓的请人,倒像是挟持,黄盖、韩当拔剑在手,将孙坚护在身后。 孙坚面不改色,朝那员汉将笑道:“有劳了,但孙某有要事在身,晚些时候再去拜见左大人!” 那员汉将立即摆摆手:“请孙坚不要为难末将,请吧!” 孙坚闪烁着眼神,他们对左昌始终有防备之心,如果在本方大营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如今他们在营外,而且距离本方大营较远,已经超过了斥候逡巡的范围。 如果此时发难,他们是否能坚持到援军到来,如果援军不能及时赶到,到时跑也没处跑,与其在这里干耗,还不如去一探究竟, 思考良久,孙坚最终决定到左昌的大营走一遭。 “大人有令,请诸位将军一起去大帐议事” 孙坚扣紧剑柄,皱头一眉:“你说什么?” 那员汉将像机器一样重复着命令:“请诸位将军一起去大帐议事!” 孙坚的疑心越发重了,他往这支汉军投了一眼,一阵裹着尘土的风从他们前面荡开,仿佛抛出来的长枪。 杀气太盛,他总感觉机关重重,陷阱层层,可如果再拖下去,楚将军那边就有危险了。 “罢了,我们走”孙坚深吸了一口气,带领黄盖和韩当朝左昌的大营走去。 这支汉军将三人层层包裹,在人头涌动的大军里很难让人发现,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欺骗孙坚军斥候的眼睛。 事实证明,他们成功了。 当孙坚进入中军大帐后,并没有发现左昌的身影,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中计了,可还没等他退出营帐,却发现早已被武威军围得水泄不通。 浩浩之风从中军的中心贯通,像一柄流动的利剑,几乎要将大营劈成两半,顶着这肆无忌惮的风,左昌缓缓踱步上前,心里的兴奋却比风还要猛烈。 “孙坚将军欲往何去?” 孙坚发现,左昌的眼角微浮过一丝冷凝的笑,冷冷地瞧着他们。 孙坚心里咯噔一下,这左昌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强作镇定道:“既然左大人无事,末将自当回营!” 左昌阴冷地笑道:“回营?回什么营?韩遂大军临近,我需要孙将军日夜常伴左右,商讨军情,以备万全之策!” 孙坚艰难地抬起头,正看见左昌冷若冰霜的目光,刹那间,让他的心猛然一沉。 “我看诸位将军还是不要走了,就住在中军大营吧,不然,”左昌声色俱厉:“老夫让尔等尝尝宝剑的滋味” “你想干什么?”孙坚心急如焚,倒不是他惧怕左昌,而是担心楚枫。 如果粮草没有及时送入绝谷,如果大军没有及时出发,那楚枫可真就危险了。 如今看来,左昌时候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作战计划,而这老狗将他们扣在大营,恐怕是要借韩遂的手除掉楚枫。 “左昌,你好大胆!”猜到左昌的阴谋,孙坚终于大发雷霆。 见孙坚撕破脸皮,左昌啧啧地摇头:“孙将军何必动怒,楚枫不死,你我难以出人头地,等他和韩遂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你我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孙坚啐了他一口:“祸国殃民的老贼,孙某恨不得活剐了你” 左昌微微动了颜色:“你最好还是答应我!” “我若是不答应呢?”孙坚倔强地仇视着他。 左昌幽幽叹了口气:“那老夫只有得罪孙将军了!” 孙坚逼视着左昌,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左昌心里发怵,他忽然爆发出狂悖如痴的大笑,笑声犹如狂风催木,甚是惊骇。 湟水战场,尽管千不愿万不愿,滇吾还是一眼就看清了那刺眼的赤色镶龙军旗。
“是杀神楚枫”他听见旁边的阿失毕声音在发抖。 杀神楚枫,滇吾没想到一上阵就碰上了老冤家,而且这么快就又碰上了! “将军,是楚枫!”阿失毕神经质地一遍遍重复,“是楚枫!” “我看见了,”滇吾咬紧了牙关,狠狠地说,“放慢行军速度,让汉军和青衣羌先上!” 不用他下令,所有的白马羌战士都迟缓了脚步。 这些勇士,都参加过惨烈的五溪聚大战,对杀神楚枫,对他手下强悍的精兵,对狂傲的大汉羽林郎,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惨痛回忆。 作为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他们实在不想重蹈覆辙。 眼巴巴看着最后渡河来援的白马羌,乌尔玛的喜悦却转瞬即逝。 因为他同时发现,汉军的援军也接踵而至,又来了一支骑兵。 乌尔玛心里暗暗叫苦,他很想溜之大吉,但当前的战局已令他无法抽身。 被包围的汉军前锋和第一波援军仿佛一桶左奔右突的滚油,一旦失去束缚,必将释放可怕的力量。 可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军援军包抄自己的侧翼和后路,那也是死路一条啊。 混蛋阎行,如果你再不尽全力一搏,大家都会完蛋的! 天杀的白马羌人,怎的裹足不前?骑虎难下的乌尔玛破口大骂起来,在他气急败坏的时候,性情暴烈的华雄亲自率队冲锋,将参狼羌的包围撕裂了。 正如乌尔玛担心的,滚油骤然爆裂了,更为狠毒的是那些疾驰而来的汉军援军,他们根本没有直接来给同伴解围,而是汇成一股,长矛般穿透了参狼羌战阵,兵锋直指湟水。 好大的胃口,他们不仅企图抄大军的后路,还要击杀半渡的己方援军,该死白马羌人,明明最先过河,却慢吞吞地撤向南边,分明是怯战。 “直捣中军,楚枫好厉害的招法!”牧苑城上,一员披盔挂甲的汉将手搭凉棚,兴致勃勃地看着羽林军的骑兵直直地撕开参狼羌阵形,将渡河的羌族联军迎头截住,一阵痛打。 “也不怕那边的白马羌吗?”身旁一中年文士皱眉道 “楚枫不是傻瓜,他早已看出乌尔玛抵挡不住华雄的突围,但敌人到底势大,要是数股汇流,仍旧不可小觑。因此他自恃马快,先去击溃渡河的援军,使其首尾不得相顾,再回头和华雄前后夹击,贼必大溃!” 韩遂眯了眯眼睛,轻笑一声,“用尽骑兵之所长,审时度势,熟握战机,将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