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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王国造反(终)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而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喧嚣。

    王国看到四面城门上的卫灯都熄灭,这才从府邸起身,他披盔挂甲,在数名心腹家将的护卫下乘马向北门开去。

    周围在夜色笼罩下黑压压一片,街道空旷冷清,只听到马蹄敲击地面“嗒嗒”作响,回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王国一行人很快来到北门,他翻身下马,贴着不算高大的墙根朝城垣走去。

    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掌去摩挲城墙粗糙的表面,墙面凹凸不平,尖利的石子硌得手掌很疼,让他有种微微的惬意。

    太守府外,黄衍手持大刀,一马当先,飞脚踢开府衙的木门,闯将进去,屋内的情形却教他大吃一惊。

    屋内几案上点着数盏油灯,却空无一人,油灯里的残油甚多,说明点燃没多少时间。

    黄衍强自镇定心神,率众又冲入其他几间屋子和后面的厢房,两处也都空空如也。

    黄衍运足了力气,此时却扑了一个空。

    他倒提着大刀,面色阴沉地从厢房里走出来,旁边几位亲随有些不知所措,纷纷问他该怎么办。

    黄衍沉吟片刻,说道:“去太守府!”

    傅燮很显然是听到风声,先溜走了。

    这虽然让局势变得复杂起来,但也未出王国的意料,以傅燮在冀城的耳目,让他完全不知情是很难的。

    对此,王国也准备好了应手。

    捉大放小,只要控制住傅燮的亲眷,加之四门封闭,傅燮纵然才智过人,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大事将城,攻守易位,取他性命便如探囊取物。

    黄衍传下命令,令麾下的人马立刻跟随着他,朝着太守府跑去,这时候,他的一名心腹忽然心生警兆,趴下身子把耳朵贴在路面,然后抬起头来对黄衍道:“大人,似乎有大队骑兵朝这边来了。”

    “胡说,冀城全是步卒,那里来的骑兵?”

    “是从北面来的。”那心腹急得上蹿下跳。

    黄衍皱起眉头,府衙正北是永乐门,位于青龙大街最北端,若有骑兵疾驰,必是通过永乐门直直南下。

    按照计划,永乐门应该已被姜叙控制,他抬头望去,发现北方门上的卫灯确实换成了火把,说明姜叙已经得手,心中疑虑更重。

    汉军的动向,没人比他更清楚,距离冀城最近的楚枫,如今驻扎狐槃山与俄何烧戈对峙,断然赶不回来,其他部队别说支援,本身就自顾不暇。

    出于谨慎,黄衍还在今天清晨以巡逻的名义,带着人在冀城周围转了一圈,未发现任何有汉军返回的迹象。

    这一支骑兵,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势如奔雷,时间已经不容黄衍思考,他的主力部队仍旧簇拥在府衙外面的大道上,没有任何抗冲击的准备。

    黄衍情急之下,冲到道路中间,挥舞着大刀吼道:“快闪开!闪开!”

    士兵们听到他的命令,纷纷转身,有的左转,有的右闪,一时间队形变得更加混乱。

    马蹄声骤然大了起来,黑暗中骤然跃出无数的骑兵,高大健硕的马身挟着无比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向黄衍的队列,就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腰眼上。

    只是短短一瞬间,就有十几名士兵被生生撞飞,闷哼着摔在地上或墙上。

    青龙大街上一时大乱,陡然受到冲击的步兵们一下子全蒙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大部分人要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要么凭着直觉朝两侧闪避。

    完成第一次突击的骑兵们伏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子,将长矛平斜伸出去,借助着奔马的速度,将那些侥幸向两侧闪避的士兵挑中,蓬起无数朵血花。

    一名士兵被一匹骏马撞翻在地,疼得眼冒金星,他支起胳膊刚要起身,就被一根长矛刺穿了胸膛,整个人哀嚎着被矛尖挑起到半空。

    直到长矛承受不了重量“喀吧”一声折断,他才重新跌落到地面,随即被几只马蹄踩断了脊梁,彻底没了声息。

    类似的事情不断发生,这条大街本来就不算宽阔,一大群惊慌失措的步兵再加上源源不断的骑兵,更显得拥挤不堪。

    骑兵们似乎无穷无尽,前队刚刚冲破阵列,后队又旋踵而至,惨叫声和马踏骨裂的声音混杂在一处,青石路面涂满了鲜血、尿液与脑浆。

    敌人的指挥官似乎没打算采取什么战术,单纯要凭借骑兵的冲击力来将这支部队反复践踏。

    “退开两侧,结阵举矛!”黄衍声嘶力竭地喊道。这里是城中,不是平原,街道狭窄,骑兵的优势很难施展开,如果把现有兵力组织起来,依靠步兵在城内的灵活优势抵抗,未必不能一战。

    可惜在混乱中,已经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这里大部分士兵并不知道自己叛乱的原因,盲从之人必定茫然,所以在遭遇挫折之后,士气下降极快。

    在骑兵接触的一瞬间,这些士兵就彻底崩溃了,有人扔掉武器,转身就跑;有人索性瘫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惨号;甚至有人拼命翻越街道两旁的围墙,试图躲到房屋里去。

    这队骑兵大概是接到了死命令,从进入永乐门起就开始直线加速,把整条青龙大道当成了原野。

    这些疯狂的家伙完全不顾青龙大街低矮逼仄的房屋,只是一味催促坐骑狂奔,不止一名骑兵在冲锋时被两侧屋檐刮落马下,或者在用长矛挑中步兵的时候自己也摔到地面。

    后面的人丝毫没有减速的意图,就这样踏过自己的袍泽的身躯,一往无前。

    骑兵肆无忌惮地冲刷着街道,唯一还在抵抗中的,只有黄衍与为数不多的心腹。

    可惜混乱中,这点力量实在微不足道,黄衍亲眼看到自己的一名心腹被长矛挑得开膛破肚,矛尖上还挂着一截肠子,晃晃悠悠。

    他愤怒至极,手里大刀陡然划出一道闪光,将那名骑兵的坐骑前蹄斩断。

    马匹哀鸣一声,倒在地上,那名骑兵在落地的瞬间以手撑地,恢复了平衡。

    可惜为时已晚,黄衍的刀已经劈到他的面门,只听一声“扑哧”,他的咽喉就被割破,渗出一道血痕。

    黄衍杀掉那名骑兵之后,顾不得擦拭刀身血迹,转身又冲向另外一骑。

    那骑兵已经从马上跳下来,兀自挥舞着长矛,像驱赶鸭子一样驱赶着三个吓破了胆的士兵,压根没想到还有人会反抗。

    黄衍左足一蹬,身子跃至半空,手腕一抖,剑锋便刺破他的眼眶,透脑而过,黄衍趁机一拽他身后坐骑的缰绳,大腿一偏,落到马背上。

    还没等他策马奔逃,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赞叹。

    “想不到黄大人一介儒生,武艺竟然如此不俗,先前倒是我大意了。”

    黄衍没有回头,他努力装作很平静的说:“你到底是谁?”

    “济北鲍鸿!”

    王国仰望城头,上面漆黑一片,似乎无人值守,正当他心中疑惑的时候,一个东西从城头被抛了下来,骨碌了几圈,恰好停在董承脚边。

    王国心中觉得有些不妙,他亲自提着灯笼俯身去看,发现那是一枚人头,人头的面孔很熟悉。

    “宋建?”王国朝后退了一步,面色大变,手里的灯笼剧颤,里面的蜡烛几乎站立不住。

    城头骤然灯火大起,盔甲铿锵,一下子涌出来十几个人影,借着城头火光,看清了其中一个人。

    “傅南容,怎么是你……”

    随从警惕地举起了佩刀,王国却在瞬间恢复了镇定,傅燮这个人韬略深沉、正直刚烈,靠黄衍未必制得住他,这一点当初王国就有所预料。

    此时傅燮既然出现在城头之上,说明已经觉察到了自己的计划。

    王国还不死心:“你是怎么知道我要起兵反叛?”

    “当然是我向南容兄禀报的”

    黑暗中,一个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王国定睛一看,瞳孔瞬间收缩:“杨阜,是你!”

    杨阜抚髯一笑:“可不就是我咯”

    王国看着杨阜自信满满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逆贼,你这个逆贼!”

    杨阜冷哼一声:“王国,咱们俩谁是逆,谁是忠,你心里应该清楚,不要本末倒置!”

    王国森然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只要俄何烧戈兵马一到,我和他里应外合,尔等还有性命可活?”

    “你还有机会吗?”

    从城门洞里再次走出来一个人,他的身材极其高大,两条长腿如铁塔般矗立,怀抱一杆粗长铁枪,两条剑眉飞入鬓角,道不出的器宇轩昂。

    “楚枫,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国再也坐不住了,楚枫此时应该在狐槃山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冀城。

    楚枫懒得和他废话,长枪一指:“说罢,你想怎么死?卖国反贼,某乐意杀之。”

    王国的脸阴晴不定,他本想拖住傅燮,坚持到羌军杀来,这也是他谋划时最坏的打算,没曾想半路杀出个楚枫,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你来冀城,就不怕俄何烧戈劫营!”

    楚枫怀抱长枪,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空营一座,他想要就让他劫去。”

    他此言一出,惊得王国四处张望,想看看楚枫的大军藏在那条巷子里。

    楚枫讥诮地摇摇头:“俄何烧戈想劫我的营寨,难道不许我劫他的营寨?”

    王国的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从一开始,你们就在利用我?”

    傅燮缓缓走下城楼,边走边道:“你不算太笨,可惜已经晚了,在你伏诛之日,就是我们破羌之时。”

    “我死了也要拉你垫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气急败坏之下,王国拔出环首刀,策马杀将而来。

    楚枫剑眉一挑,几个兔起鹘落冲出城门洞,转眼间便拦在了王国面前,见楚枫挡道,战马又惊又怒,一声狂嚎,四蹄翻飞,死命向前踏去。

    “仓啷!”弯刀出鞘。

    楚枫没有时间多想,左右脚前后跨出,腰身微弯,眼睛紧盯着充血的马眼,浑身犹如绷紧的弓弦,衣服下的肌rou青筋暴现。

    扭身,屈膝,挥刀,刀光,划过弧形的刀光!

    刀锋切进皮rou的钝响,筋骨迎刃迸裂。

    人们看见健硕的马身突然倒地,屁股高高掀起,巨大的惯性使战马的身躯几乎腾空飞起,肚皮朝天重重地砸在地下,火光下飞溅起冲天的血雾。

    垂死的马头就滚落在距不过傅燮几分之处,腥臊的牛血却继续冲刺,淋了傅燮一身!

    从惊心动魄的一幕中清醒过来的王国急忙起身,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战马。

    还在抽搐的战马正在做最后的挣扎,但它顽强的生命力已经被致命的一刀结果了,它的两只前蹄齐崭崭被切断,斜向上的刀锋一直将创口延伸到马胯部,五脏尽出。

    好快的刀!

    好厉害的刀法!

    天!只用了一刀!

    “蛮力之刀,力贯双臂,唯砍瓜切菜耳;凝神之刀,精力于刀锋,速之及至,无坚不摧也!”这是老头说的,瘦得似乎连刀都提不动的他可以用一张薄纸切断筷子,在楚枫惊骇的眼神中,施施然道:“无他,唯凝神之极速耳!”

    “跑!”王国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字,当下转身就跑。

    寒光一闪。

    王国转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映入眼帘的先是夜空,然后是大地,最后是自己失去头颅的身躯,耳边传来悠然地漫步声,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傅燮看着王国的尸体,喟然一叹:“楚将军,下一步该怎么办?”

    楚枫收刀入鞘,目光凛冽地望向西方:“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