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悲欢离合 三

    三

    “喂喂，耿书记。”一个民兵站在大队部的墙外，急切地请求耿庆成出来一趟。

    耿庆成正在那里给二十多个人布置一项任务，不想分心：“给我滚。黑灯瞎火的，容易让石头块子绊着脚，少在那里咋呼。”

    “我这里有一个紧急情况。”

    “是死了娘吗？”

    “不是娘死了，是来了一个娘。”

    耿庆成在那里哈哈笑了，说：“我不敢上你娘的床，找我顶不了事。走走走，快去找你的那个亲爸爸。”

    耿庆成身边的一个人也笑了，说：“他不是来请你去上床，是来给你送他娘的喜糖。”

    这是不中听的，可那个民兵没计较，继续在那里喊：“快呀，再往下拖，就会误事。”

    有一个人捏着鼻子在那里回应：“误不了。在昨天夜里的床上，耿书记已经与你mama进行了商量，保证在明年的团圆节里，让你抱上小弟弟。”

    越说越扎人的耳朵，可那个民兵觉得责任重大，不可因小失大，耐着性子求：“快点吧，可急……”

    “别急别急，马上到，叫你mama洗洗身子等着。”

    事情确实是急，不能总是无效。那个民兵不再去在乎耿庆成一再强调的要注意保密性了，大声问：“我们发现了一个特务，抓呀还是不抓？”

    原来是这种情况，耿庆成立刻严肃了起来，不再害怕被那些石头块子绊了脚，摸着黑跑出来问：“在哪里？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在河边的柳树毛子里。是我们在巡逻的时候发现的。”

    “看准了？有可能是搞对象的。”

    “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没这一说。”

    “难道是真的来了特务？”耿庆成在那里思考着。省委书记王启生在今天中午来到了程远景家。这引起了任其的重视，要求保护他的安全，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

    “错不了。除了这种人，谁去钻那些树棵子？”

    耿庆成不敢马虎，把那项事情放在了一边，带上这二十多个人朝着那个地方跑了起来。

    这个女人的行为确实是反常，她的情绪极不稳定，在那片柳树毛子里老是静不下来，一会儿趴下来避避，一会儿站起来瞅瞅。有人说，她可能是个疯子。不管她是什么人，必须得弄清楚，耿庆成下达了抓捕的命令。

    由几十个大男人共同来对付这么一个女人，显然是容易的，很快就显现出来了胜利。

    她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头发也不规则，从眼神上看，更是不那个。不管是叫谁来观察，都会把她视为一个精神病人。有人喊着倒霉，要撤。

    耿庆成说，阶级敌人的花招特别多，他们善于伪装。他在那里拉开架子问她，问她参与了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组织，问她的上司是谁，问她有没有带来什么武器和爆破器材。

    她深深地低着头，不作任何回答。

    耿庆成耐着性子又向她问了很多，问她的姓名，问她的年龄，问她的家庭，问她到这里的目的。

    她还是不理，继续沉默着。

    从表面上看，她既便不是个疯子，也是个呆子。都觉得耿庆成这么做是多余，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地在那里劝他。

    有一个缺嫂嫂的人，想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靠过去取着火进行观察。越看越像是程远景的老婆耿范娥，他惊愕在了那里。

    她确实是耿范娥。在这几年里，由于牵挂着程远景，她并没有躲到远处，始终活动在耿庄的周围。如今的她伏在这里，是想看看王启生过来的情况。现在，她见被这个人认了出来，便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递过眼色去示意他。他明白了什么，撒腿朝徐家坡跑去。他是一个聪明人，晓得，在耿庄，没有人敢向耿庆成挑战，只有把徐丰玲请过来，才有把她救出去的可能。

    徐丰玲没在家，正在程远景的家里陪着王启生喝茶。徐春秋见那个人跑出了一头汗，力气减弱了，忙替他完成了这个任务。

    耿范娥曾经是市劳动局的局长，被打成反革命之后，又有人说她是特务，闹得沸沸扬扬。对于这么一个具有一定影响的人物，如果被抓住，肯定会成为一个潜逃典型，肯定会被投进监狱。王启生坐不住了，要亲自去找耿庆成。

    耿庆成是一个认真而又不讲情面的人，徐丰玲担心他不买王启生的这个账，想来硬的。

    在二十三年前的那个战争年代里，他们这些人在一起奋斗了好几年。那个时候，他们的级别虽然是不同，可为了一个共同的奋斗目标，相处得像亲兄弟一般。由此，王启生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耿庆成会重视友情，说徐丰玲讲的有些重，不应该把他看得那么黑。

    徐丰玲是了解耿庆成的，没有尊重王启生的这个意见，嘱咐了他们几句，匆匆离去。

    来到现场不见了那些人，徐丰玲赶紧组织力量去寻找。但经过了半个小时的搜索，也没有发现目标。

    到了现在，耿庆成也没有认出耿范娥。可已经引起了他的重视，准备把她押到公安局。为了安全，他派人把她秘密关在了一户人家的一间空房里。

    任其来了，他带来了教育王启生的电影片子。他把王启生来到耿庄的这次行动，视为他的觉悟低，说他没有阶级立场，不应该想着程远景这个反革命分子。

    正在那里想计策的徐丰玲，从任其的这项活动中得到了一种启发，找到了一个救出耿范娥的办法。

    王启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在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把任其叫过来说：“我从这个电影故事当中受到了教育，越想越觉得应该做好一件事。在我来的时候，曾经在那边遇上了一个疯子。在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大家庭里，咱们都是一家人。对咱们的这个阶级姐妹，不能袖手旁观，应该帮着她把病治好。听说她被耿庆成撵走了，这不好，这么做会丧失了我们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会给我们的社会主义抹黑。我准备把她带走，把她送进最好的医疗机构，你抓紧去给我把这件事情落实了。”

    见王启生把这件事情提到了政治高度，任其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地去做这件事。

    在任其这个县委书记的面前，这个倔犟的耿庆成是非常听话的，把耿范娥带过来，交给了他。

    听到了这个消息，程远景立刻激动了。他一时没有掌握好自己，从坐着的凳子上倒了下去。一个暖水瓶承受不住他的重压，砰的一声爆炸了。

    任其以为，是某些阶级敌人想袭击这里的省委书记，把什么炸弹投了过来，在那里吼天呼地。

    徐丰玲觉得挺可笑，把几块瓶胆的碎片举到了任其的眼前，变着法子嘲弄了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