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临阵倒戈 一
一 已经下了三天三夜的雨，现在还在下。那雨，不大不小，不停不断，下了个没完没了。 在这种天气里，是不能出工的。在农村，没有节假日，没有礼拜天，只有遇上了这种恶劣天气，社员们才可以停下来休息休息。眼下，耿庄那些自由了的人们，玩疯了。他们不是凑在这户人家里打牌，就是聚在那个地方下棋。 刘福义的小饭店里更是热闹。眼下，虽然是少了那些撵着毛驴赶脚的，可闲下来了的社员们涌了过来。平常在家里吃的那些东西老是缺油，借这个机会，偷出毛儿八七的，到这里开开荤。 店里尽管是很忙，却没有留住刘福义的心。在前几天里，耿庆双盯紧了徐春秋，横下心来组织力量连续向他进行了偷袭，来势凶猛。徐春生着了急，在那里一个劲地催促刘福义，说先下手为强，不可手软。 在一片吵声中，刘福义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解下围裙，洗净油手，披上蓑衣进了村。 在一条窄巴巷子里，刘福义堵住了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孩子，拿出一块钱来，在他的眼前一晃，笑着问：“想要吗？” 他还没有看清形势，不敢接，摇摇头，反问：“想干什么？” 见这个孩子有了怕意，刘福义忙说，没有别的意思，是想借借他的腿，去找一个人。 听了这些，他敢往钱上看了，问：“不是外村里的人吧？” “是咱们的大队副书记，耿庆双。” 一块钱能买好多的糖，他笑一笑，答应了下来。刘福义嘱咐他说，不可向耿庆双说出他刘福义的名字，得对他讲，要找他的人，是徐春兰。 等这个孩子跑走了，刘福义来到了大队部。他四处看了看，找了个墙角避起来。 刘福义使出去的这一招挺管用，仅仅过去了十多分钟，耿庆双就光着头跑了来，在那里观察着喊：“在哪里？快给我出来。俺奶奶，可想死我了！” “不是奶奶，是爷爷。”刘福义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把门堵住。 所出现的是一个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耿庆双的脸上立刻显出了惧色。在这个同时，他那颗热乎乎的心也发生了变化，在那里急速冷却。他一边朝后退着，一边摆着双手乞求：“大叔大叔，您就全当我是一个畜牲，抬抬手，别与我计较。” 刘福义伸手一指，来了个一声大吼：“给我跪下！” 无备而来的耿庆双没了脾气，老老实实跪在了泥水里，再次道出请求：“大叔大叔，赶快抬抬手，饶了我。” “饶了你可以，可得讲一个条件。” 只要别亮出刀子和枪，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也行。耿庆双弯下腰去，朝刘福义磕了一个头，应下来，说他仔细听着。 刘福义挺稳的，他没有急着亮出问题，先往实处砸，问耿庆双是真心想接受他的条件，还是想糊弄他。 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存有别的想法，也是不敢说的。耿庆双又把腰弯下去，给刘福义磕了一个头，下了保证，说他要是玩虚的，可以去杀他的全家。 刘福义所要的条件很简单，是要耿庆双放过徐春秋。刘福义认真地说，只要答应了他的这个条件，他就可以放过他，不再计较，把那些刀枪收起来，入库。 “真的？”这是出乎意料的，耿庆双有些不信。 刘福义所说的是实话。受穷的时候，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义，不惧死。现在，那个小饭店给创造了利润，成天吃着香的喝着辣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因而，他改变了那个准备豁出去的打算。他深情地说：“是真的。你了解我的为人，不管干什么事，都是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 一是没有看到刘福义带着什么杀人的家伙，二是没有发现他隐藏着什么虚假成分，他所表露出来的，完全是真诚。耿庆双立刻激动了，靠前几步跪下，连声道谢。 不管是干什么，刘福义喜欢爽快。他觉得耿庆双做得有些啰嗦，探手把他拉起来，替他抹去流淌在脸上的雨水，哈哈笑着，叫他到他那里喝上几盅热酒。 是没有脸面去面对刘芝叶的。耿庆双谢绝了刘福义，坐上公共汽车来到县城，走到夏立的面前，说值得庆贺，没有经过战斗，就取得了一个伟大胜利。 听来甚喜，夏立忙为他倒上一杯水，问他是砸断了徐春秋的一条胳膊，还是弄残了他的一条腿。 “没有拿住徐春秋，是把刘福义攻了下来。” “怎么回事？给我细说说。”夏立的语气里，显出了不满。 耿庆双未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还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自吹自擂：“……夏书记，你说，这算不算是一个伟大胜利？” 夏立斜起眼睛来瞅着他，问：“你的意思是，接受了刘福义的那个条件，从此安静下来，不再朝前进行了？” 解除了致命的威胁，是会让人万分高兴的，是会让人忘乎所以的。正处在兴奋和激动状态下的耿庆双，忽略了认真。他不仅未从夏立的表情上看出什么，还在那里继续手舞足蹈。“当然了，既然已经接受了他的投降，就不需要再去干什么啦。” 在当下这个阶段，耿玉梅比原先胖了一些，更加漂亮迷人了，让人越看越顺眼。由此，夏立急切想达到那个目的。他把这个希望完全放在了耿庆双的身上，盼着他能走顺每一步，替他把徐春秋这个情敌解决了。如今，竟然出现了这种结果，夏立火了，挥拳击在耿庆双的脸上，吼起来：“混蛋！你的目的是达到了，可我的呢？” 处在极度兴奋和激动状态中的耿庆双，被这一拳打醒了。是呀，在这件事情上，对夏立来说是没有什么益处的。啊呀，应该是把这件事儿偷偷压起来，居然还糊里糊涂地过来向他报喜，浑，真是浑。觉出不好的耿庆双想撤：“夏书记，对于你的这个问题，先放一放，等有了好的机会，我一定为你拚上。” 是不想等下去的。夏立利用权力对他进行了威胁，直到把他治得诚心应了下来，才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