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官之道
廷尉狱内多王侯公卿,因此廷尉对监狱管理非常严格,每日一早一晚,将会对所有犯人进行核查,防止出现意外!而此事将有狱丞亲自负责,狱丞有事时则由左右狱监共同负责!此时,廷尉狱的狱丞为鲍尚!此人也是世代为狱吏,到他这代也有了近十代了! 狱丞在核查犯人时,左右狱监跟随,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左右监会立即上报廷尉属官廷尉左平!由其进行抉择,处理,如果仍然不能决断,则交由廷尉抉择! 李胜诊此时,已经将下衣脱下,自己小心的涂抹着被打的屁股,他这是第二次被打了!距离上次挨打还不到半年,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同打人的板子十分有缘分了! “哎,人生真的很难预料!不到半年时间,竟然被人打了两次屁股,简直就是耻辱!”李胜诊一边抹药,一边自己嘟囔!可是屁股后面有些地方他是抹不到的,气得他随手将药给扔了!“老子发誓,这辈子要是能够从这大牢里出去,以后坚决不会再让人打屁股了!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哎吆!”李胜诊刚一动弹,屁股处传来剧痛! “你就是尚书令申屠刚的儿子申屠明奇?”此时,隔壁狱室内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略显苍老的声音! 李胜诊一听,立即回头观望,只见狱室的墙壁之上,竟然有个窟窿,一块方砖已经被拿走,李胜诊看到一张有些苍老的脸!“你是何人?小子就是申屠明奇!你有何事?”李胜诊此时还无法移动,看着隔壁这个邻居,那面带笑容的脸色,心中十分不满! “呵呵,老夫乃是欧阳歙!你可知道老夫?”名叫欧阳歙之人十分狂傲的说道!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再说,你是谁与我有何关联?”李胜诊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心说,小子我屁股都快开花了,你不安慰安慰我就罢了,还让我猜测你是谁?我有病啊?李胜诊回转过头,并没有打算理他! “呵呵,我乃当朝大司徒,比之你父亲官位还要高些!老夫同你父亲也算是旧识!”欧阳歙此时将李胜诊的父亲给抬了出来! 李胜诊一听,这位是自己父亲申屠刚的旧识,乃是不可得罪之人,而且还要有礼貌,否则自己这不懂礼数的声名可要扫地了!想到这里,李胜诊立即挣扎着起身,勉强坐起,双手抱拳,低头一礼,“小子不知是司徒大人,多有怠慢了!请大人不要见怪!”李胜诊十分恭敬! 欧阳歙通过砖孔,看到李胜诊那恭敬的样子,非常满意!“呵呵,贤侄就不必多礼了!这里也不是行礼的地方!贤侄所犯之罪老夫也大致听说了!”欧阳歙十分平静的话语中透着股自信! 李胜诊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不知司徒大人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子我自从两年前被抓去匈奴,如今逃回来,怎么就判定我通敌叛国呢?”李胜诊十分委屈的问道! “呵呵,官场之事,诡遽难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可不要太在意了!你父亲申屠刚为人十分刚正,乃是治世之能臣!老夫也是十分佩服的,但是对你父亲的为人处世之风格,就不敢苟同了!正所谓刚极易折!败退乃是迟早的事!这次你入狱,也不是与你父亲为官及为人处世的作风无关!”欧阳歙侃侃而谈!李胜诊听了,心中大以为然,自己父亲申屠刚的脾气自己比别人知道得更为清楚,也知道父亲迟早要被罢免!因此李胜诊并没有答话,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辩驳,还是该赞同! “贤侄,你父性格如此,你也不必担心!如今皇帝乃是明主,你父亲并不会有什么差池!不过,我观你为人似乎比较圆滑,比之你父亲那种棱角鲜明的风格,似乎要好很多!”欧阳歙不徐不疾的说道! “大人,”李胜诊仍旧坐着,虽然屁股下犹如被火烤般,但是他感觉自己不能失礼!而且,他十分委屈,心说,初次见面你怎么就断定我为人圆滑呢? “你还是叫我先生吧!我本就是在乡下教授尚书的一个普通人而已,后来才被征用,为官!” “先生,那你的学问肯定非常大了!”李胜诊惊问道! “学问乃是安身立命之术!既然从之,当尽量精通!但为人处事,完全按照书上所授,那就难免会有所不妥了!”欧阳歙十分感慨的说道! 李胜诊一听,心中一惊,心说,这位老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屁股还疼着呢!难道他要对我进行传经不成?可是我如今哪有那种心情?“多谢先生教诲!可是如今礼仪大行天下,而朝廷也倡导习经书以自省其身!先生怎么会有那种结论?”李胜诊难得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因此有些被吸引! “呵呵,老夫也是一时感慨而已!这个道理老夫也是思索多年才能够明白!我自知时日无多,难得见到你这么年纪轻轻就能进入这廷尉大狱之人,所以忍不住想与你讲授一番!也算是咱们的缘分吧!”欧阳歙此时的语气再转为落寞,有种夕阳落日,光线不再的那种感觉! “愿听从先生教导!”李胜诊一听,心说,既然你愿意讲讲,就讲讲吧,反正自己一人,也是闲着无聊!也许听听他的言语,自己的屁股不痛了也说不定呢!可是,听着怎么这么别扭?难道被关在这廷尉大狱还是一种荣幸不成? “不知先生因为何罪被捕下狱呢?”李胜诊问道! “先不说老夫,据老夫总结,能够进入这廷尉大狱者,都出不了两个原因,一者是为钱财,一者乃是为了权力!取财不当,乃是贪!为官有二心者,乃造反!你看老夫是为何下狱?”欧阳歙反口一问! “难道先生是为了财帛?”李胜诊一看这欧阳歙那孱弱的样子,心说,你该没有造反之心吧!那肯定就是贪财了! “不错!我为汝南太守九年,教书育人!所传授弟子众多,弟子们怜我没有子嗣,无有依靠,对我赠送良多!因此我在汝南有田千顷,升为司徒时,皇帝下令核查田亩,将老夫的田地悉数查出!皇帝大怒,我就到了这廷尉大狱!”欧阳歙回忆着说道! “原来如此!以先生的功绩,那也不是什么大的过失!还不至于被判死罪吧!”李胜诊有些怀疑的问道! “呵呵,自古无情帝王家!老夫早已看透!如今时日无多,也就没有这么多忌讳!当今皇帝确实是位明君,也可算是宽厚之人!但是,那是有其区别的!对于同他一起打天下的那些有功之人,皇帝从不忍心下死手,但是对于我们这些靠着自己经书学问而取得功名的人,就没有这么多顾忌!自古以来,都认为学者必须懂修身,尤其是对于大儒,更是如此,因此,一旦这样的人有一点儿错误,就会被无限扩大,而皇帝也就不能容忍!你可明白?”欧阳歙十分平静的说道! “小子不是太明白!先生可否详细告知?”李胜诊的兴趣被这位欧阳歙给勾起来了!也许从这位大学问家身上可以学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自古天下纷争莫不依靠武力!靠讲学问,讲大道理,是不可能坐拥天下的!但是,一旦天下到手,靠那些武夫是无法治理好的!治理天下必须有其道!自从武帝刘彻制定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这天下的思想也几乎就被统一起来!而老夫的家族就是世代研究经书的家族,老夫本家所研读的《尚书》,更是有了‘伏生尚书’之说!可谓非常有成就!到老夫这代,家族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被皇帝征召,从此进入仕途!可是,世间事岂能有书上所述这么简单?你父亲也是大儒,他所行事风格,完全是按照书上的要求来做!因此他十分刚正,从不趋炎附势!但是,朝堂复杂,很多时候并不能分清楚因由,也无法分清曲直黑白!你可听得明白?”欧阳歙说到这里,忽然看向李胜诊,看到李胜诊似在思索的表情,感觉有些欣慰!
“先生所说,小子可以听明白!先生是说,要想出来做官,除了靠战场军功,就靠有深厚的经学吗?”李胜诊问道! “非也!老夫所讲的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要为你讲为官之道!老夫刚才略微推算,你这次纯属牢狱之灾,没有性命之忧,而且出去后,前途大好!所以老夫忍不住想要传授你为官之道!”欧阳歙解释说! “请先生明言!先生还会断人未来吉凶?”李胜诊十分惊讶,心说,这老头还会算命吗?那简直就太神奇了! “呵呵,老夫的确略通推测之术!那只是小道,登不上大堂!你应该学习的是如何为官!其实这为官之道,老夫到此时才算是最终明白!可惜,已经太晚了!不过,即使早就明白,也还是这个结局!”欧阳歙似乎非常感慨,他说的话此时李胜诊已经一点儿都听不明白了! 李胜诊并没有出口询问,而是认真听着,他感觉这老先生的理论非常奇特,平常在书籍之上根本就看不到! “为官之道,其实同做人之道可以并在一起!关键就一个字‘势’!所谓‘仗势欺人’中的‘势’就是其中一种!为官之道的精髓就在于,如何能够得到‘势’,然后再实现自己的为官之道!也许你会感觉有些难懂,但是这就是老夫总结出来的为官之道!‘势’可以是势力,也可以是形势,还可以是一种机会!哎,你年纪太小,人生阅历也太少,这么深奥的道理,我到如今这般年龄才晓得!可是已经晚了,希望你能给理解吧!”欧阳歙一声长叹,可以看得出他非常的失落! 李胜诊并不能完全理解他所说的“势”到底是指什么?李胜诊自己感觉,只要势力雄厚,做事肯定就不在话下!至于其它,他还不能完全理解! “先生既然通晓了为官之道,可是为何被关在了此地?”李胜诊看着就要准备将砖口堵死的欧阳歙立即问道! “老夫自幼就学习古书,行大道!即使明白一些道理,但是自己却做不来!就如同我们汉朝军人与匈奴人相比!你说一千个未经过专门训练的普通汉朝骑士同一千个匈奴骑士相遇谁胜,谁败?”欧阳歙此时一看李胜诊提出了问题,停下了准备要堵的动作,再次向李胜诊解释起来! “当然是匈奴人胜!匈奴人的强悍并不是中原骑兵可以比拟的!除非经过专业训练,才能够同匈奴骑兵一较高低!这是生存环境所决定的!匈奴人终日生活在马上,无论骑术还是其他,都非常出众!但是我们汉朝骑士就不同了!只有在成为骑士时才骑马,而匈奴人生活在马背上!就这一点,已经把我们落后很多了!”李胜诊对于这个问题研究的还是非常透彻的,匈奴人骑马那如同家常便饭,他们逐水而居,离不开马匹!但是中原之人就不同,中原之人可以享受的东西太多! “不错!你分析得很对!生存环境不同造成的差距,只能弥补但是很难超越!我也一样,自幼学习《尚书》,行大道!对于那些小道就不屑为之,也不会为之!你年龄还小,还没有东西羁绊,希望你能够取得成就吧!”说完,欧阳歙将口用砖堵死了! 李胜诊此时确实忘记了疼痛,仔细思索着欧阳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