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飞虎南来
戏演完了，李严所部连夜折行向西北，那里是唐军的防区。暂时依附他人是李严的最后的决定，否则单靠自己这么点人，根本难成大事。现如今李严手下有千余士兵，自己也升回神策军中，情形与之前凤翔同散兵马使时已大不相同。如果投向唐军，无论哪个镇都不会过分为难于他——黄巢眼看要倒，藩镇们正是准备抢功劳的时候，傻子才会对神策军动手。虽然未必会怎么样，但毕竟也影响朝廷的心情，导致分地盘的时候朝廷如果偏向竞争对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没了被生吃掉的顾虑，已经明白藩镇乱世法则的李严作出了北上的决定。只是现在消息隔绝，倒不知道北面是那些大大的防区，他们的人品到底怎么样。按活地图辛峻的说法，邠宁那边不可靠，穷蹇而战斗力有限。于是这个方向就被李严否决了，依附过去吃糠倒是其次，更主要的是捞不到功劳，还不如索性躲进山去。至于鄜坊，情况复杂，属于至今面目模糊的地区，十分危险，自然也在选择之列。那么唯一的出路应当是河中。王重荣的节度虽然是黄巢给的，但现在接受的是朝廷的二次任命，那里产盐，勉强属于温饱地区，可以依靠。更重要的是，河中的背后是河东，是李克用的地盘，他李克用要南下，百分百要借道河东。李严虽然只是学过生产力决定论的历史，但平黄巢最强主力是沙陀铁骑这个基本事实还是清楚的。那么投靠过去，以中央军的名义帮着李克用“助剿”的话，rou未必能吃到，但汤还是能喝上几口的。 现在李严比起当初离开招讨大营时的窘迫已经是风光许多。手下有兵，兵有粮吃，这几乎是这个时代的标准理想。按照现代的标准，尽管李严离富裕还有八万里，却还是能算小康的。他那千把兵虽然不值一提，但这千把兵带足了半月粮草却是足已令此时众人艳羡了，更令李严放心的是，他在富平捣鼓了一个月，攒出了十罐火yao，万一遇到硬岔子可以出其不意，吓唬吓唬对方。 一千人，带着几十辆车子，这种荒诞阵势简直是有恃无恐。李严并不担心遇到黄巢所部抢劫，或者一些游兵散勇，按照摸底侦察，这附近黄巢旗下的部队根本就没有超过三千人以上的，应当说甚是安全。李严手下的军官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错，只是提醒李严，别被渗透sao扰的邠宁兵给抢了，却被李严一句：“他们要敢来，还有黄巢吗？”给顶了回去，众人无语。的确如此，若是各镇能够有那么一点忠诚，局势何至于糜烂至此？ 其实李严心里还是存着警惕的，之所以要求部队牛气轰轰地大路/行军，主要是担心给附近中小势力逮着机会互相通气。从根本上说，只是一种为求速度虚张声势的无奈的举动。因此，口头上说怕个鸟，行动上李严却是十分谨慎，游骑斥候四出不说，李严还让阎烽负责辎重，要求如果情况不利，立即斩杀随军的几十个工匠。李严设计的一些机械虽然简单，但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绝对不能落入其他势力手中，即便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至于工匠，谁让他们生在乱世？李严原本顽固的人道主义这回连念头都没冒一下。 虽然估计到了黄巢贼军不会贸然攻击自己，但李严和他的军官们却忽略了其他贼，这些贼有个名字叫做“土匪”。 乱世之中，匪盗横行自然是平常事。但李严所部的几个军官们都没防贼经验，神策军出身的几位，呆在京城里根本没遭遇土匪的可能。即便是有镇军经验的阎烽和崔成谋，长期都是伴随大部队，土匪躲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招惹？因此对土匪也没什么印象。至于薛家兄弟，最为方圆数百里最强的匪帮，一直是他抢别人，根本没有防备被抢的觉悟。 于是，李严所部在行军第四天，刚刚脱离黄巢实际控制区就遭了土匪。 这是一伙大约一千人的土匪，一直在附近的无人区活动。老大叫做申帆，原本是一个镇军骑兵都头，犯了军规跑回京兆老家做了强盗，也是官府图形捉拿的要犯。黄巢乱起，他得到大量人员补充，瞬间升级为土匪，这年头不再有大户人家可抢，他们只好专门打劫小股部队为生，补给十分困难。李严所部是他们近一月以来遇见的最大肥羊，因此虽然比较难啃，但还是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只好冒险。 一举吃完了老窝里的所有粮草，保证肚子不再空旷以后。申帆组织了一次有完整计划的夜袭。按照申老大的计划，以三百名杀人过十的精干匪徒事先埋伏。其余匪众夜间突袭，吸引肥羊的注意，然后由精干从背后杀入，一举动击溃对方。 这个计划俨然符合军事上的标准，然而，申帆搞错了一点，他袭击的目标不是乌合之众，他的手下也不是当年镇军时的老兵。 李严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有不明白武装尾随的消息，以为是黄巢的人终于下了打劫的决心，大为紧张，立即安排下去，保持前进，暗中调配力量，提高警戒，并派出辛峻和薛家三兄弟这样豪华阵容进行侦察。 夜间，土匪们发现肥羊果然进了伏击区域，都欢欣鼓舞。申帆立即下令负责佯攻的匪众发动进攻。 “敌袭！”肥羊的反应速度很快，一声尖锐的呼哨一过，立即组织了一道防线，见来袭的敌人没有骑兵，肥羊在一阵弓箭以后阵势一变，数十骑兵冲出防线高举动战刀发起突击。 听着自己的手下在对方攻击下哭爹喊娘，接近崩溃，申帆心中反而暗暗兴奋。那些手下都是没有的草包，浪费粮食的，只要能完成吸引敌军力量便算是完成任务了。因此申帆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手下怎么还没开始崩溃好吸引敌军全军掩击。 “士兵们！杀！”敌军阵中忽然响起一道命令。敌军立即发出一阵怒吼，步兵开始了对申帆徒众的掩杀。 好气势！申帆暗中称赞，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立即改变计划，吩咐下去：“全军准备！抢到一些就跑，不许贪！” 三百“精锐”收到命令刚刚起身，耳边却没听到老大的突击令。几个近点的土匪赫然发现，申老大的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剑。 更可怕的是，随着那个剑客的一声呼哨，一排参差的火把开始向他们靠近。 ………… 猎猎大旗，隆隆怒马，精壮的汉子行如乌云，崭亮的刀枪恍若林海。 天下之军谁可匹敌？ 黄巢算什么东西？匹夫侥幸而已。当日若非我搅动忻代，尽引东都防御兵，焉能成事？段文楚，你苛待士卒，死有余辜，九泉下见今日我再入故土，复为大帅不知作何感想？李可举、李琢、赫连铎、韩玄昭……你等当日败我，今日又在何处？ 年仅二十五岁的新任东北面行营都统李克用微眯起了眼。轻策手中缰绳，心绪澎湃。在他心中，随着人世变迁，天下已经面目全非，再没有人可以与他这乌云一般的沙陀铁骑抗衡，至于当年的药儿岭之败，在他心中已经是烟消云散。他坚信定黄巢不过翻手间，大军所到，定教那盐枭化为尘土！ 此次再入雁门，李克用已经下定决心，再不去那苦寒塞外。朱邪家的子孙已经姓李，是天子宗室了，凭什么与鞑靼蛮类一起蹉跎岁月？大同之地本是故乡，自当重新占据，为保大同平安，周围数镇自然也当一并取来才妥当。李克用对自己的野心没有丝毫掩饰，在他看来，宗室代天子牧守四方是再合适不过了。 正行间，一骑飞马而来，却是自己的义儿李存璋，说是义儿却不是真的螟蛉义子，只是李存璋代掌着义儿军。更多情况下，李克用更觉得李存璋是自己的助手，当年拥戴自己起兵诛杀段文楚的几个人之中便有李存璋。他虽然不是帅才，但却是忠心无二的好汉子，李克用对他极其放心，许多事务都交给了他。 只听李存璋恭敬地禀报道：“大帅，前方二十里有军驻扎，对方斥候好象是老手，没能抓到，其余情形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