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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回 欲练兵

    带有罗拉的多锭纺纱机,可以解决棉条喂入与加捻的问题,而在新式织布机上,用绳带动的“飞梭”代替了通常的手工“掷梭”,这几乎是织布过程最有技术含量的环节。

    此外,沿用双辊结构的轧棉机也进行了局部优化,有了这样一套机器,基本上可使得纺织的效率大为提高,与熟练的纺织女工相比,优势明显。

    不过与女工手工纺织一样,这套机器在纺纱时也容易断开,织出的布匹质地蓬松,精细程度也不如南方。

    “都说南方人手巧,北方人这方面可不行,”汪文言原本身为小吏,也曾见过纺纱车、织布机,见了这些新式机器,不禁赞不绝口,至于断纱这样的问题,自然是北方织工的手艺不行。

    李彦已经在城东运河边购地建厂,之所以不在城南,是考虑到政治影响,这年头官府对大量的人聚集在一起的现象都很忌讳,这也是有人反对开矿的原因之一。

    不过断纱与纱布品质不及南方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虽然现在机织布的品质已经好过北方的织工。

    “呵呵,我已经让人从南方雇用几个熟练的织工来此,倒要看看南方的人手巧到什么程度,”李彦笑着说道。

    他也是下意识认为是手艺问题,因为南方的棉纺织业所用的棉花也来自北方,原料不存在问题,区别只能是织工的手艺。

    “手艺这个东西,不是说传就传的吧?”汪文言笑道,取下头上的冠帽:“譬如这个,浙江归安的帽顶绫,最好的要数东庄倪氏的倪绫,向来是传媳不传女,你去江南,能雇到怎样的织

    “就好比你这机器。愿意拿出来给人看到?”汪文言又伸手指着多锭纺纱机,笑着说道。

    手艺人为了自身的利益,通常会将手艺秘不示人,有很多就在这个过程中归于湮灭。

    不过在李彦看来。手艺可以称之为艺术。而要实现工业化。所需要地不是手艺。而是可以广泛推广地机器与技能。

    从这个角度来说。手艺对历史地推动作用。实在有限。

    “我也不要找那些手艺高超地能工巧匠。只要能熟练地纺织出南方地棉纱与棉布地便行。”李彦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棉纱易断、棉布纹理稀松地问题不解决。即便效率提升。这套机器仍然不成熟。还不到推向市场地时候。

    倒是为了配合试验。所雇用地织工可以用这些机器。织出布匹到市面上发售。先试试水。

    当然。这样织出来地布匹只是布胚。还得经过染整。那又是一个全新领域。好在京城里还有一两家不大地染坊。可以做这样地事。

    只有亲身参与其中,才会知道一个产业的发展涉及到整个产业链,一个环节的进步需要其它的环节一起进步。

    如果李彦要在北方发展纺织业,下游地染整业也必须配套。总不能将布匹弄到南方去染整以后,再运回来,那就会丧失成本优势。

    而在寻找染坊的过程中,李彦却有意外的发现,虽然说北方地棉纺织业有些不太起眼,至少在京城周围纺纱织布的人很少,不过在沧州肃宁一带,却有不少染坊与布店,俨然是北方棉纺织业的中心。

    李彦之前没意识到。如今一问才知道,北方纺纱容易断线,织布蓬松不够坚实,与手艺无关,原来是天气干燥的缘故。

    肃宁人纺纱,往往是在自己的地窖内,就湿气纺织,这样纺出的纱,织出的布。就能达到与南方同等的坚实程度。

    李彦连忙让人找了个地窖做试验。还特意洒了水,将棉条在里面放了两天。然后再纺纱,果然不容易再断线。

    几天后织出的一匹布也彻底打消了他地疑虑,这匹布的品质要比肃宁布还要好,相当于松江布中上等的水准。

    “东家,这回织出来的布,可比市面上大多数的布还要好,您看看这布面,多细密啊,”参与试验的织工刘唐氏欢喜地说道,她的丈夫是个木匠,也在华夏工场做活。

    刘唐氏今年三十出头,岁月的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深深地刻痕,她的丈夫刘锯手艺很差,能接到的活计也不多,却喜欢折腾,她家里的纺车就是刘锯折腾出来的。

    刘唐氏为了贴补家用,就用那台纺车纺纱,虽然经常断线,也只是以为自己手艺不好,还有刘锯做的纺车不行,只是努力提高自己的手艺。

    纺纱织布十多年,到如今终于是织出一匹品质上佳的棉布,刘唐氏别提多开心了,甚至比李彦还要兴奋。

    李彦拿着这匹纹理细密的布,眉头却只有皱得更深:原因找到了,可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总不能建一座地下工厂吧?

    李彦倒是想到了加湿机与空调,不过那玩意好像都是高科技产品,就算他想,也弄不出来。

    要解决湿度问题,最好地办法就是选择湿度比较大地地区,比如临海的天津,或者是河湖密集地地方,譬如说南方,此外在厂房的设计上,也可以用一些办法来保持湿度。

    李彦决定弄一套机器去天津,试试那里的湿度能不能达到要求,至于京城这里,原来选好的厂址也要更改,仔细比较以后,选择了京城东北、潮白河边的怀柔。

    相对来说,这里河网密集,树木也比较多,容易保持湿度,离京城也很近,当天可以来回。而棉花等物资可以通过北运河运输,在通州顺着潮白河送往怀柔。

    新建的厂房距离潮白河很近,旁边有一座小山,树木密集,不过除了夏天温暖潮湿外,春秋与冬季还是有些干燥。

    李彦计划在周围挖掘几条人工河,并将旁边的一块洼地改造成为湖泊。从山上引水,再广种树木,以改善环境湿度。

    最重要的还是厂房的设计,外面有水沟,里面有水槽与水管,打算在河边的风口建水车与水塔。引水进来,使之在厂房内形成流动。

    李彦的计划让汪文言瞠目结舌:“还从来没有看到为了纺纱织布,要建这样的房子,你确定不是在造园林?”

    “园林?”李彦想了想,笑道:“嗯,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将这个纺织工业园区建成园林,最好是森林公园。”

    建造这样的厂房,虽说开始地投入很大。却可以延用很久,总的算下来还是很划算的。

    怀柔位于京城东北,邻近密云。距离长城已经不远,越过长城就是鞑靼、朵颜等游牧民族的领地,所以这里作为要冲,地价并不贵,毕竟游牧民族向来是汉民族的大敌,虽说大明对北方一直保持强势,但还是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到这里置地。

    之所以选择怀柔,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有山、有水。还有从山上流下来的水,有水力可以利用。

    虽然说改进以后地纺车与织布机使纺织的效率大为提高,但毕竟还是手工cao作,将来终究是要用水力,或蒸汽机的。

    四月,徐光启上疏,以练兵两万请集议饷械,遭右谕德张鼐贻、职方司郎中王兴邦等人的反对。

    “三娃,老夫谢谢你捐的这些银子。”徐光启欣慰地看了李彦一眼,一段日子未见,老人似乎又苍老了几分,还略微有些咳嗽。

    李彦拱了拱手:“区区二百两银子,杯水车薪,怕是帮不上什么。”

    为了给拼图大赛造势,趣玩馆公开宣称,大赛期间的拼图销售所得,其中的一成将捐献出来支持辽东战事。

    不到半个月时间。趣玩馆发行了八个系列。十集共四十块拼图,其中简装版每块二分银。售出约一千份;精装版每块五分银,售出二百余份;豪华版套装每套一集四块拼图售银一两,售出近一百份,共计得银两千余两。

    捐出一成,也就是二百两银子,正好李彦看到邸报上的消息,就决定将这银子拿来给徐光启练兵。

    就普通百姓与一般的商人来说,二百两银子已经是个不小地数目,所以当李彦宣布这个决定以后,不仅听到消息的人感到很惊讶,就是内部也有些不解。

    李彦不会去说这是“企业”的责任,不过是想借这个噱头,再给大赛添把火而已。

    何况,对一般地人来说,二百两银子很多,但是对国家而言,用在练兵上,这点银子几乎翻不起半点浪花。

    “大人,不好了!”随着这声惊呼,一个慌张的声音推门而

    徐光启抬头看了一眼:“钱佥书,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天津南兵营的都司佥书钱世桢,如今与本官一起练兵,”徐光启对李彦笑了笑,又指着他对钱世桢道:“趣玩馆的馆主李彦。”

    “见过钱大人,”李彦连忙起身行礼。

    钱世桢向李彦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转头对徐光启道:“大人,不好了,外面有很多兵丁在聚集,说是讨要饷银。”

    “不是已经说好,让他们再等两天的吗?”徐光启脸色一变,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大人、大人……”钱世桢连忙上前两步,端起茶盏送到徐光启面前:“大人您不用着急,下官已通知盛游击他们安抚兵丁,咱们从长计议。”

    徐光启喘息着喝了口水,顺了顺呼吸:“兵非吾之所谓兵也,饷非吾之所谓饷也,器甲非吾之所谓器甲也……”

    “瞻前顾后,辗转回惶!”徐光启悲愤地说罢,又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单薄的身体颤抖着,如风中残烛一般。

    只听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当先一个黑脸膛地汉子进门便大声嚷道:“大人,盛某的兵已经没有几日的口粮了,您可要帮忙安排一下。”

    “徐大人,秦某的族兵可还穿着南方的衣服,这样下去。便是到了辽东,也无法打仗啊!”

    “大人,我们浙兵可是好几个月的饷银没发了!”

    随着嘈杂地声音,众人一拥而入,七嘴八舌地向徐光启讨要兵饷。

    李彦看到形势不对,便要起身告辞:“徐大人。看来您有公务,学生不便留下,这就告辞。”

    徐光启无力地*着椅背,道:“也罢,你先去吧。”

    “这位可是趣玩馆的馆主李三娃,”满脸络腮胡子的延绥游击盛以彰突然向李彦拱了拱手:“听说李馆主赞助了几千两饷银,盛某代延绥地兵将谢过了。”

    “呃,”李彦看了徐光启一眼,没想到这件事会扯到自己身上。只好无奈地说道:“盛游击怕是误会了,李某所捐献的不过二百两银钱,何来几千两之说。”

    盛以彰却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李彦,将脖子一硬,大声对徐光启嚷道:“大人,盛某不求别的,就手下三千兵地口粮,总不能让儿郎们饿着肚子。”

    “大人,秦某所要也不多,只求能安排些棉衣,秦某手下的兵都是川人。没有棉衣,可抵不了北方的寒冷。”石柱土司官秦邦屏连忙道。

    “大人,我们浙兵……”

    “好了,”徐光启叹了口气:“李馆主确实只带来二百两银子,等会先给盛游击的手下买点口粮,并为秦大人准备点春衣,天气要转暖了,秦大人便将就一下吧。”

    “至于浙兵的饷银,”徐光启顿了顿。道:“等朝廷的饷银拨下来,便即刻发放。”

    “这些口粮、衣物、饷银,怕是只能以裁汰后地人数来计算。”

    “这怎么可以,”徐光启话音刚落,来自浙江地守备陈策便大声质疑:“大人,陈某的三千浙兵从江南远道而来,总不能连饷银都不发,就让他们回去吧?”

    延绥游击盛以彰也质疑道:“大人,延绥兵裁汰后只剩下千余人。难不成要让其他人都饿肚子?”

    “辽东战事急迫。吾石柱土司才尽量派出更多兵丁,总不能因为大人说不行。便不给他们衣穿,”都司佥书秦邦屏皱眉道。

    “我们带来地兵,徐大人都说不行,十中只留三四,余者都是不用,若辽东兵力不足,战事糜烂,又当如何?”

    “本官……咳、咳……”徐光启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身子也弓了起来。

    李彦忍不住感到一丝悲凉,为徐光启的无奈,大明朝廷地无力,还有这些将领的无能,他们今日争吵激烈,他日到了辽东,怕还是一败涂地。

    “诸位,”李彦忍不住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兵贵精而不在多,徐大人如此做,也是要cao练一支精兵,如此方能在辽东与建奴相抗衡。”

    “你又懂什么兵?难道做了几块拼图,便以为自个知兵了?”陈策因为没能分到饷银,正在恼火,不禁白了李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呵呵,”李彦冷笑了两声,就他的了解,明末的辽东战场,明军几乎没有任何表现,即便是后来所谓的宁远、宁锦大捷,都是依*守城取得的,而且没有任何追击,说是胜利都很勉强,更谈不上什么大捷。

    这样的战例也被称为“大捷”,可见明军在辽东战事中的拙劣表现。

    除了几个名将,李彦打心眼里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闻言不禁微微一笑:“李某虽然只是个小旗,仅领十余兵丁,若论战力,未必比陈大人的兵丁差了。”

    “你还是个小旗?”陈策反问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旗与守备,中间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要不,咱们叫出来练练?你若是赢了,陈某便依徐大人说地,将裁汰下来的兵丁送回去,你要是输了,陈某也不欺你,只要你负责这些兵丁的衣服、口粮,如何?”

    李彦看了陈策一眼,觉得江南那种富庶之地,应该没有什么强兵,便点了点头:“好,不过李某只有一队兵丁,且只用长矛。”

    “陈某也只用兵丁,不用火铳、弓箭,”陈策抚掌笑道。

    众人看着李彦与陈策三言两语间便达成了赌约,不禁有些目瞪口呆,秦邦屏张了张嘴:“李馆主,秦某只要棉衣,春衣也行。”

    李彦不禁失笑:“秦佥书也要比?”

    不仅秦邦屏要比,盛以彰也要比,自然是看重李彦许诺的那些物资,甚至连钱世桢也有些意动。

    “李馆主是哪个卫所的小旗?”等到三场比试都定了下来,陈策才想到这个问题。

    “锦衣卫,”李彦拱了拱手。

    李彦从天津开始训练家丁,前后有五十余人,这半年来的训练一直没有听过,就连骆养性也赞叹这支家丁队伍“有杀气”。

    李彦对家丁的训练从来没有放松,严格按照结合了后世认识以及骆养性提供的一些cao练方法综合而成的cao练要求,家丁主要以白蜡杆长枪为首选兵器,次选五虎断门刀,其中有几个刀法地天赋不错,也学了个四五成。

    “三娃,你竟然要让家丁与浙兵比试?”李彦出了兵营,这个消息就从通州传开,汪文言有些难以置信:“你想要做什么?”

    “想要练兵,”李彦对汪文言笑了笑,他提出这样的比试,并非一时冲动。

    李彦一直在思考,处在这样的时代,大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逐步滑向灭亡的深渊,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以前,李彦想到的是技术、实业,首先要充实自身的实力。

    、趣玩馆的成功,以及即将投产的棉纺织厂,让李彦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地基础。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以做更多事情。

    打仗?他不觉得一直成长在和平环境中地自己,能够在战场上纵横无敌;至于做官,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胜过那些官僚。

    倒是徐光启给了他新的启发,那就是练兵。

    如果能练出一支精兵,并交给合适地人统率,那么就有可能改变辽东战事的结局,这才是李彦同意和陈策的兵丁比试的原因。

    “你要练兵,何不到徐大人手下做事?”汪文言还是有些不解。李彦摇了摇头:“徐大人虽然是练兵少詹事,地位尊崇,不过他手下的兵,来自各兵镇,已经暮气沉重。”

    “这些兵都是老油子,特别是那些军官,想要管束并不容易,还不如招募新兵,从头开始cao练,”李彦觉得徐光启练兵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上面要与百官争论,争取兵饷,下面还要被那些地方上的兵头折腾,他的一些想法也无法贯彻下去。

    “你说得也对,不过,你确定你能赢?”汪文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