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蒙城（中）
福济与和春接到蒙古骑兵的消息之后，二人飞快地达成了一致意见，慢吞吞的行军方式立即被抛弃，已经多年没有骑过马的福济也在戈什哈的帮助下爬到了马上，轻轻一勒，还好多年前当副都统的时候留下的根基还在。但是早已经散打散悠惯了的手下可就不行了，之前慢吞吞的行军倒也没有什么，反正只要能开拔，就会有收入，可是现在两个“好上级”的数十名戈什哈骑在仅有的高头大马上，手舞着马鞭，别说慢慢走，就是跑的慢一点鞭子就到了身上。就连平时想出还算不错的营官此时也变了脸，不过，士兵在心中将福济与和春以及戈什哈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轮到营官头上，这倒不是因为营官不是满人，而是在没有戈什哈的时候，营官绝对不会打骂他们。 急行军之前，为了鼓舞士气，福济已经将张老家的情况通报给了极为营官，毕竟仗还是需要他们来打，但是不通报还好，通报之后这些营官反而更没有了士气。对他们来讲，所求的也就是功劳和钱财。 论功劳，打赢张乐行能有多大，而且人家蒙古骑兵已经打胜了，大功劳肯定是僧格林沁和胜保的，小的还要有豫皖两省来分，这块蛋糕实在是太小了，况且自己又不是福济跟和春的心腹，就算生一两个人也轮不到自己。 论求财，张乐行的名声在淮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他出名不是因为当了什么首富，许多救济穷人的钱财还是靠吃大户得来的，还被蒙古骑兵搜刮了一边，就算上能够抢一下的地主，在亳州一带都不知道被穷捻子吃了几遍，没被吃过大户的，自己又抢不起，还要冒着打仗丢脑袋的危险。本来走出含山城一是因为可以不用天天面对太平军，第二就是路过寿州、蒙城的时候，两个县令多多少少要****一下吗，吃上两顿好的，顺便还可能有几个零钱花，现在倒好，蒙城不去了，又少了一份收入，为了敲蒙城的竹杠，在寿州根本就没有准备多少烟泡，这下倒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城，外快可以等一等，毒瘾可是没办法呀！ 站在蒙城南城门楼往下看，在城墙上那两尊老式火炮轰击不到的地方就是太平军的营垒。营垒里火把灯笼亮的并不多，唯有远处外围线上火把不停地移动着，那是一堆堆手持兵仗的士兵在巡逻。时不时还能听到从太平军军营中传出来车轱辘滚动的“吱吱咯咯”声，但就是看不清是何种车辆。城楼上则高挑着灯笼、火把，努力地将黑夜赶走。不可克服的黎明前的困倦从打着鼾的守城人鼻子里“呼哈呼哈”地透出来。这里像一副画，斑痕的墙上镶嵌着残枝节，无章地挂着盔甲、腰刀。兵勇们想死人一样，奇形怪状地躺倒在地上。 太平军是在下午如同天降神兵一般突然出现在东门，随后便开始从南北两个方向向西门包抄，知县刘瀛阶非常庆幸自己早上在接到福济不入蒙城的通知后，立即想到的是赶紧去吞个烟泡，没有及时地解散家住城外的团练，并及时地放出了求援的传令兵。可是求援兵容易派，自己却不好跑。虽然临上任的时候就没敢把一家老小带到这个临近前线的地方，但是自己这一年多搜刮来得一点家产还都在城里。如果不是自己变卖了全部家产才勉强捐到了一个七品县令，自己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可是自己是否会重复前任宋维屏的下场，刘瀛阶毫无把握。他虽然知道太平军能够绕过寿州和怀远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人数应该不会太多，可自己手下也无兵呀！而且在皖中节节败退的太平军突然北上，谁又敢保证不是江西的大军调回来了，听说上次打蒙城的李开芳也回来了，把手东门的官团练勇头子黄廷万看到了定胡侯的旗子。 此时的蒙城仅有绿营兵一百人，官团练勇三百人和为及时解散的民团练勇数百。仍然按照准备迎接福济时的部署：游记田柯率领一百绿营兵和一百五十名练勇把守南城门；官团练勇黄廷万带领二百练勇把守东门；民团练勇李南华带着二百名练勇守北门；西门本来只有百十名练勇，得到太平军消息后见，才有衙役总头李永盛率带的五十名衙役和同等数量的练勇赶到。剩余的一二百练勇在几名衙役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敲门，强迫十二至六十岁的男子上城助威。 迅速扎营的城外落黑后就一片的平静，但是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里一派嘈杂，有不少兵卒、练勇在强行拆毁近处毗连的民房，把砖和梁木往门楼上搬，那些遭拆毁房屋的百姓哭呀、骂呀、打呀，几乎拼上了命。北城门更加乱哄哄的，里面的人想外出却一个也不准，堵塞了好大一片；北门外的几股民团要进城，也只能一个个从门缝里往里钻，惊慌失措的哭骂声响成一片，心里却在不断地祈祷围城的太平军千万不要突袭，也不知道他们的祈祷是不是真的感动了菩萨，不远处的太平军军营毫无动静。 但是整座蒙城就像烧开的沸锅。许多刚刚稳定一年多的富户纷纷在钉死窗户和门板，就为等那一霎那最苦恼最使人心碎的一刻。仿佛空气里也充满悲惨，使得平日里凶猛叫唤的狼狗也夹起了尾巴，低低地泄气不敢再狂妄了。 蒙城知县刘瀛阶的书房“愚鄙斋”里，佛龛翻到了，那尊精制的康熙五彩御窑鱼蓝观音碎裂得还剩下个头。刘瀛阶踩着圆鼓登去摘墙上挂的元代陆广的《丹台春晓图》，下来时没踩实落，一屁股坐在地上，跌得腰痛胯疼，《丹台春晓图》也被撕开一条长口子。 书案师爷单梦池赶紧过来扶住他：“跌啦，《春晓图》撕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