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僧格林沁
路上，迎面又逃难的老百姓，来的这么多，这么急，这么乱；各个脸上神色慌张。刺人的寒风打在他们身上，男人们精疲力竭背着抱着那些不值几个钱，却又不舍得扔掉的破家什；女人带着孩子，孩子在哭声里······ 罗春妹迎前去问一个精瘦身子的老头：“大爷，前边出啥事啦？” 老头仰脸看着她，抬手指指：“前边打仗，到处是官兵，还设关卡抓人挖壕沟修土墙，过不去了，赶紧回头绕道吧？” 罗春妹咳住了：“前面是冯官屯吗？” “前面是史庄，离冯官屯还有二里路。僧王爷官兵在史庄安营扎寨。”老头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僧王爷就住在史仰敏家里。” 罗春妹没有了从张老家出来时的壮怀激情，就连刚才的那一点希望似乎也破灭了，张禹爵预言对了，但她很快又恢复了过来，问张禹爵道：“五孩，我们该怎么办？再往前去恐怕遭捉挖壕修墙。” “你们不往前去的话，我就下马自个儿往前去，我不怕挖壕修墙。”**似乎有手刃jian臣的忠勇，说着就要下马。 张禹爵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一双残废足往哪去逞强？” “我说的是真话，现在我还不愿意死，但也不愿意窝囊着活，不然的话，早在回家的路上了······亲历这场没打完的战争，至于谁胜谁败，那可是老天爷安排！” “既然你小子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哪能阻挠你呢。”说完，又回头朝罗春妹道，“我们到前面看看情形再说······” 既然到了，张禹爵反而不急着回去了，清军以后肯定会是他的大敌，提前看看也好。 荏平县境内的冯官屯是一个有五百多户人家的大集镇，由于从嘉庆、道光年间开始，土匪日益猖獗，前后圩寨已经经过了多次修整加强，有双圩双墙，显然就是一个拥有一定防御工事的小城镇。 太平天国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率领六七百精锐骑兵，从高唐城南退十八里，拂晓时分赶至冯官屯。本想休息片刻，增添一些食物（高唐城内早已断粮），谁知仅仅不到两个时辰，僧格林沁就亲率骑兵尾随至冯官屯。僧格林沁将前军指挥部设在冯官屯西二里地的史庄富户史仰敏家中，立即不知对太平天国扫北军余部的进攻。 为给僧格林沁一个教训，扫北军余部在冯官屯西北双窑，与官兵展开了一场恶战。太平军分为红黄两队，手持大刀长矛，阵容英武异常。交战时，太平军喊杀震天，十分英勇。红黄两队交替前进，挥舞大刀长矛，轮番砍杀，先有左翼红队杀入官兵右翼，吸引官兵围攻，黄队立即突杀开始向右翼集结的左翼官兵，猝不及防的官兵左翼先于右翼溃败，红队再乘机突杀。 冯官屯西北双窑的这一仗，使得官兵尸体狼籍，惨痛遭败。为此，刚被先锋擢升博多勒噶台亲王的僧格林沁不得不放弃“一鼓荡平”的打算，利用刚刚占领下来的第一道圩墙和壕沟，进一步挖深沟、筑高墙，采用围连镇困死天官副丞相林凤祥的老战术，只要李开芳跑不掉，哪怕是饿死在冯官屯里，他一样是大功一件。他想朝廷奏报战况是，不得不承认吃了败仗： ······连日兵进，原欲趁其喘息未定，一鼓荡平，是以诸将士兵勇莫不倍前奋励，急欲成功。粤匪拼死抵拒，官兵阵亡三十余名，受伤一百余名······ 次日，僧格林沁又向朝廷奏报： ······粤匪掘挖土壕，上覆砖石，内掘陷坑，排列枪炮，守御极严，兵勇难于逼近······官兵大炮四面安设，向内轰打，击村内楼宇房屋皆坍塌······ 一筹莫展的僧格林沁并没有因为擢升圩亲王而改变衣装，依旧身穿灰步袍，青布靴，头戴青呢大帽，宝石顶戴，三眼花翎。他名人叫来已升至四品都司衔的太平天国叛将义勇统带施肇恒和已升至马队营官五品衔的义勇副统带周隆廷，对他们说：“二位为朝廷尽力，本王肚皮里有一本功劳帐，希望二位率带义勇再接再厉，为剿灭李逆屡建功劳！” 施肇恒哈腰说道：“亲王爷，卑弁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呀！”僧格林沁见不等一点儿婆婆mama，“说黑说白尽管讲，本亲王没拿你们二位另眼看待嘛！” “伪地官正丞相李开芳这两日不停地反扑，显然不是为了夺取外城圩壕，而是为了试探薄弱环节，为突围寻找捷径。”施肇恒眨了几眨眼，“卑弁一位，可再把围墙加厚一层，以围墙围巨盆，引水至内，淹没冯官屯。” 僧格林沁一下子腾座而起，吓得正前驱身子的施肇恒脸色苍白，后退了两步，不过满脸喜色的僧格林沁并没有注意到：“施都司，你可为朝廷立了大功劳啦！此妙计你要早说一天，本王就早高兴一天嘛！”笑过之后，急性子地一挥手，向侧坐的随军后勤委员张集馨发话，“张委员，你去传话，要东河总督和山东巡抚复加细勘，征集工夫，赶紧设法开挖引水河道！” 看着僧格林沁急切而兴奋的劲，施肇恒无奈地叹了口气，都是亲王了，还这么沉不住气，这才为了两天就急成了这个样子，贡献早与晚对你的升迁还有用吗？看看人家胜保九个多月都能做到心平气和，如果不是害怕其他人提前将这个“水淹七军”的主意讲出来的话，我还真打算在捂上一段时间，真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值钱呢！ “亲王爷，施都司‘水淹’计策甚妙！”张集馨不敢怠慢，“不才以为可自东昌府三孔桥起至冯官屯石桥止，所需土方工价、夫役饭食等项，军邮各地分段包工，也可招揽独立捐办。” 僧格林沁一脸的满意：“那就依你张委员之说去办，核之例载，捐复钱数如若不够，本王加至倍半，可有一条，开挖工程需昼夜在工，不辞劳瘁！” “不才领命！”张集馨坐下，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亲王爷，卑弁也有一计······”周隆廷见施肇恒得了头奖，也不敢再掖着藏着等待升值了，“官兵大墙之内，贼逆李开芳还有一道圩墙，而且一旦李开芳确认突不出去的话，以他死守高唐大半年来讲，一定会在屯内利用房屋修建多重防御围墙，若要水淹冯官屯，还需用‘地攻法’，先毁掉逆贼李开芳正在全力加固的圩墙······” “嗯······”僧格林沁点点头，“有理，谁能堪当此人。” 周隆廷生怕施肇恒抢了他的功劳，连忙接道：“义勇刘自明原本是长毛贼土营同职将军，在武昌、南京，都是他带人掘挖地道，轰陷城垣，可命刘自明带人开挖地道，轰开贼强贼垒。” 僧格林沁高兴地站起来走几步，回转来又坐下：“本亲王今天没白白叫你们二位前来，都替本亲王出了上策好主意！这是交你周营官去办，命刘自明带人开挖地道！” “卑弁领命！”周隆廷单腿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