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屈辱
林铮比何忠阳还早一会到瑞阳山，同他相比可谓有幸有不幸，不幸的是作为五福一员，一路上居然无人认识他；幸运的是，也因此没人嘲笑他这个落魄掌门。随行而来的还有岳老三、周芷若与韦小宝，岳老三被林铮命令刻意低调，不许粗声大气，所以连话都不说，像个老实的庄稼人。周芷若带了顶蓬帽，遮住了她的天姿国色，以免引人注目。 在上山前，林铮用招募器测了周芷若一下，发现就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她的武力值居然近千分，都超过岳老三了。但也不奇怪，虽说她内力本被张无忌化去，但事后她并没有停止练功，被林铮招募时正是将《九阴真经》中易经锻骨篇练到初级之时，她身手本来就好，九阴又偏重招式，虽内力还没修完，但进步神速，已经算是高手了。 看到林铮，何忠阳眼神有点闪烁不定，毕竟林铮被逼到这一步有他莫大的原因，心里多少觉得对不住，倒是林铮满不在乎，大大方方地迎上来，向他拱手行礼，又向何婷瞟了一眼，何婷低下了头去，眼神不敢与他对视。 林铮见他们尴尬，微笑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吧，我说过两家没有瓜葛了，只是提醒何掌门，找个时间咱们把婷婷的休书给办了。” “呃……”何忠阳左顾右盼，生怕旁边有人听见，低声道：“这是咱们的家事，不合适在这谈，迟些再说吧。” 毕竟靠嫁女儿来获取别家武学说出去也是件丢人的事，何忠阳不想多谈，但老天似乎偏偏同他作对似的，一行白衣人从山下上来，位子正巧坐在他们旁边，却是灵鸽公子陈阵。 陈阵不认识林铮，但韦小宝是认识的，以他的消息灵通，自然很快知道了韦小宝身边的是谁，由于与韦小宝有约在先，他只是向韦小宝做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上来和林铮与何忠阳打招呼：“林掌门，何掌门，两位可好？” “原来是灵鸽公子。”何忠阳大为紧张，但陈阵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何掌门，听说两派已结成了亲家，怎么也不通知在下一声？” 韦小宝差点笑出来，何忠阳别提有多尴尬了，只是唯唯喏喏，顾左右而言他，倒是林铮帮他解了围：“原来是灵鸽公子，这事说来惭愧，我昊天门已落魄至此，也不敢称武林门派了，岳父大人本着是对当年婚约的信义，但我门卑微，自认招待不起武林同道，所以没有声张，望陈公子见谅。” 灵鸽公子听了倒没瞧不起林铮的意思，反觉得他挺坦诚：“林掌门倒是磊落之人，在下也就随口一问，当年我祖上同林掌门祖上也是颇有交情，所以咱们作晚辈的也不妨多亲近一下。” “公子随和。”林铮赞了他一句，心想灵鸽公子能消息灵通的确也是有原因的，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一点不因他人落魄而无视他。 陈阵请林铮到了一边，压低声音：“林掌门，有句话，在下不知当不当问？” “但问无妨。” “听说贵派有意出让五福之位，此话当真？” 陈阵原以为林铮至少会难为情，谁料林铮坦然道：“确有此事，这不正等欧阳靖盟主到来，待大会昭开时，公开宣布此事。” “果然如此。”陈阵拱拱手：“那在下静观其变了。”他知这始终是件丢脸的事，不便多问，又道：“能否请门下韦使节说几句话？” 林铮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道：“请便。” 陈阵请韦小宝到无人处，问：“韦使节，萧峰与慕容复两位赴魔教已近一月之久，整个武林都在翘首以待，韦使节身为两位知交好友，可有他们的消息？” “暂时没有，陈公子有事找他们吗？” 陈阵声音更低：“在下对武林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知个大概，我想来想去，武林之中能容纳此等高手的门派屈指可数，可一直没查到他们身在何派，近来连欧阳靖盟主都打探到我这，可唯一的线索就着落在韦使节身上，韦使节可否透露一二？” 韦小宝装傻：“我是当真不知。” 陈功道：“韦使节可知，不光八尺门，不少门派都许以重利，如若韦使节肯另投他派，必有重利，难道韦使节一点不动心？” 韦小宝笑道：“这事欧阳尚千堂主已经第一个找过我，我正在考虑。不过我知道他们不是冲我来的，是冲着萧峰和慕容复来的。” “就算如此，但也绝亏待不了阁下，眼下昊天门已是日暮西山，以在下愚见，韦使节最好还是另谋高就。” 陈阵这话倒的确是语出至诚，见昊天门穷途末路再劝他。可惜韦小宝不领情，道：“多谢公子美意，有什么事等小教大会完了再说吧。” “好，韦使节若有意，我灵鸽门随时为阁下敞开着，恭迎大驾。” “多谢。” 叙话完毕，韦小宝回到林铮身边，林铮笑道：“又来个挖墙角的吧？” 韦小宝气恼地道：“你自己早点承诺萧峰和慕容复是你的人不就没这些事了吗？弄得现在所有人都在我身上找线索，我现在是在为你背黑锅你知道不？” 林铮扑嗤一声笑出来，继而皱眉道：“他俩去救段夫人已经有段日子了，怎么还不回来啊？千万别有什么危险。” “放心吧，他们武功那么高……” 两人话音未落，远远见一人走来，正是欧阳尚千，与林铮见礼后道：“多谢林掌门莅临大会，欧阳盟主有请。但请林掌门一人赴会，各位门人稍候。” 林铮心中突的一跳，心想终于要见到这位中原武林盟主了，韦小宝低声问：“怕不怕有危险，要不要岳老三跟着你？” “不用。”林铮向欧阳尚千打个手势：“请阁下带路。” 欧阳靖身为八尺门门主，但因盟主之职，瑞阳山是他长年的办公地点，林铮随欧阳尚千进入五福忠义堂，七弯八拐进入一个小房间，看到一张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这就是欧阳靖？”林铮有点不敢相信，他以为欧阳靖应该是威风八面，气宇不凡的宗主。可床上躺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头发都快掉光了，满脸皱纹，咳嗽不停，好像随时要倒毙似的。 “大哥，您还好吗？”欧阳尚千与欧阳靖是堂兄弟，所以私底下以兄弟相称。欧阳靖咳嗽两声，看了林铮一眼，声音微弱地道：“这位……可是林贤侄吗？” 林铮上前行礼：“欧阳盟主。” “坐吧。”欧阳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欧阳尚千连忙扶起他，他咳了几声，叹道：“唉，人老了，想不服也不行了。林贤侄，别的不多说，这件事真是委屈你了，听尚千说，你答应得很痛快，可我心里，老觉得对不住你爷爷，但眼下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林铮淡然摇头：“没关系，这些年来多承盟主关照，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其实如果只是出让五福之位，我倒不用非得在小教大会上，怎么说也是件丢脸的事，但我也得向武林同道有个交待，如果你不公开承认，人家要是说我逼你……贤倒也不想我临老还背个以大欺小的名声吧……咳……咳……”欧阳靖说着剧烈咳嗽起来。 林铮表情冷峻：“无所谓了，反正我本来就一无所有，退出武林对我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欧阳靖略感诧异地看了林铮一眼，继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终归是委屈你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我说，我能做到的都会做。” 林铮笑道：“也没什么了，欧阳堂主已经白送了我一家赌场，我家里又添了几口人丁，我就想退出武林后，安心专营赌场生意，眼下就是筹点本钱。” 欧阳靖笑了，对欧阳尚千道：“吩咐下人，取五万两银子过来。” 没多久，一张钱庄银票到了林铮手中，林铮心想果然不愧是大派，出手就是大方。欧阳靖道：“这算我一点心意，以后遇到为难的事，就同我说。” 林铮也不客气：“那我就谢过了。欧阳盟主，就不打您休息了，我先行告退。”他行了一礼，大步退出了。 欧阳靖看着他的背影，原本浑浊的目光突然变得刀锋般锐利，对欧阳尚千道：“可惜了，林家几代英雄，出了这么个败家子。” 欧阳尚千皱眉道：“不过这小子看起来不像传说的那么废。” “怎么？” “说不清，反正……”欧阳尚千找不出合适的措辞。 欧阳靖微微一笑，道：“古语云：引而不发，跃如也。不管他是不是龙潜在渊，眼下他都没什么机会了。不过我倒是希望他弄出点动静，武林……也平静得有点久了。” 林铮出门后，一名五福盟弟子上前来，递给他一面令旗，原来他身为五福之一，照理应该列位主席台，此时武林各派都已经按次序就坐，目光全盯着主席台这边，当看到林铮上台，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这就是昊天门门主？”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败家子？” “昊天门都成这样了，亏他还好意思来。” “就是，还上主席台呢，简直恬不知耻。” “林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这小子怎么不自杀算了？” 起先还是小声议论，到了后面干脆声音越来越大，高声嘲笑的都有，这时卓铸，罗皓夫与沙凌飞都已入座完毕，富中福以主持之位坐中央，没多久，欧阳靖在下人搀扶下也来到了，目光向台下一扫，声音这才低下去。 林铮不管怎么淡定，见其他几人对他理都不理，多少有些不自在，只有富中福向他行礼：“林掌门，有礼了。”但语气间也老大不在意。 这般情景林铮自己没什么，脾气火爆的岳老三先坐不住了，不管怎么说他身为昊天门人，几次要站起来向嘲笑者发火，都被韦小宝按住，但怨气在心里是越积越大。 欧阳靖上台后，整个演武场千多人变得雅雀无声，富中福起身，中气浑厚的声音远远送出，“各位武林同道，又至五年一度的小教之期，小教之名乃上古传承，躬身自省，小自身而重道义，是为小教……” 富中福说的大多是一些场面话，大致介绍了一下小教大会的来历，名义虽是小教，其实是五福之首的竞技之地，也是解决重大门派争端的重要会议，这几年武林平静，要说唯一的大事，恐怕就是昊天门出让五福之位，将引来五福所有盟友帮派的激烈争夺。 规则极简单，就是各门派首脑轮番比试，强者为尊，入五福之位。由于昊天门被五福除名的传说由来已久，所以大多人都在讨论谁会下一届的赢家。比较被看好的有源西“双星堂”、塑东“紫铁门”和万山“逍遥庄”，这几派的首脑都是后起之秀，功夫过人。此外还有一些门派不甘落后想一试身手的也大有人在。 富中福叙话完毕，有请盟主欧阳靖，顿时台下传来雷鸣般的掌声，足见威望地位。 欧阳靖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风一吹都要倒的样子，但一说话便知他功力不凡，不但中气浑厚，而且语带雷鸣之声回荡山岭。 “各位同道，我想在座各位都知道今次大会的主要目的，本来，五福之位代代传承，旨在捍卫中原乡土，防御魔教入侵，得武林同仁的支持，多年来虽风雨飘摇然屹立不倒。如今，昊天门门主林铮，淡泊武林，有意出让五福之位，并公开家传武学，旨在造福武林，实乃大仁大义也……” 欧阳靖一番话无非是委婉地给林铮脸上贴金，但台上有人讪笑：“不行了就是不行了，说什么淡泊？好笑之极。”但欧阳靖眼光往这一扫，立即吓得住了口。 “在此，我代表五福联盟，代表武林同道，感谢林家历代先贤为武林所作之卓越贡献，更感谢林铮掌门人深明大义，造福武林的创举，在此，有请林铮掌门人向武林同道讲话。” 欧阳靖带头鼓掌，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间还夹着一些笑声，林铮站起来，思索片刻后道：“各位武林同道……” 他一开口就有人大叫：“林掌门，大声点好不好，听不见啊。” 演武场广大，若非内气高深，中气十足，声音很难送得远，林铮的确内力不到家，要气定神闲地讲话声音就前面一点能听到，要全场听到非得大吼大叫不可，可那岂非丢脸丢到家了。 林铮一时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脸涨得通红，顿时全场轰笑，就连主席台上的其他盟主也讪笑起来，富中福看着林铮，叹息着摇摇头，起身为他打圆场：“各位各位，这几日林掌门身体不适，由我来问话好了。” 他道：“林掌门，出让五福之位，确系你自愿吗？” 林铮点头。 “公开林家武学，也系你自愿吗？” 林铮再次点头。 “那你此番举动是否有退出武林的打算？”最后这个问题是富中福自己加上去的，其实他倒是一番好意，如果你还是武林中人以后武林中人找麻烦还得按江湖规矩解决，但你不是了，一般稍要面子的武林人士都不至于找平民百姓的麻烦。 林铮犹豫了一下，这一点他自己不敢确认，他这才意识到，到现在这个地步，其实已算是金盆洗手退出武林了，但自己本只是想隐忍不发，将来东山再起。 他正思考怎么回答，台下又有人叫嚣起来，当年昊天门在武林行走，自然有不少冤家对头，此时昊天门失势，自然有些门派的后人借机羞辱他的。 “还问什么啊？你不退出武林还在这丢人干嘛？” “就是，早点下台吧，这位子不是你的了。” “昊天门已经完蛋了，滚下去吧！” “就是，让有能耐的上吧……” 林铮听在耳中，面色越来越难看，他虽反复提醒自己要忍，但这当面羞辱实在叫人忍无可忍，但不忍又能如何？一时心中怨气积结，感觉内丹一跳，暗叫一声不好，由于他一时愤怒，居然触动了妖力内丹，蠢蠢欲动，有发作的迹象。好在他近段苦练《妖之道》，强行把妖力压下去，但压得很困难，旁人不知道他暗中运功，以为他不敢还嘴，叫嚣得更是厉害。 富中福正要制止这些人，岳老三已经忍不住发作了，跳出来大吼：“哪个王八蛋在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