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魅的军刺(二)
别墅地下厅。这里已经是人头攒动,基本所有除了自行离去的大人物,其他所有人包括学生在内都聚集在这个地方。主人童远明将这些人引导至此,以躲避来自地面的威胁。由于地下大厅的设计只能容纳近百人,如今的将近三百人则显得十分拥挤。 此时,大厅四角四台十九寸的挂壁彩色电视正实况播出着地面大厅的战况,里面正是游鱼,撒甘,贾布尔和罗德对战十五名蒙面人。 人们紧张盯着四个显得过小的屏幕上有些模糊的身影,看着蒙面人将狂暴的火力向圆桌倾泻,那三指厚加强檀木桌此时显得是那样单薄,似乎下一刻弹雨就能将其突破,然后洞穿圆桌后的三个年轻人。这一刻,每个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当两块圆桌分开,那个年轻女孩被掩护送入拐角时,每个人又都松了口气,热血的学生们都自告奋勇着要去接这位女孩,最后还是由这个房子的第二主人,这次未完成的宴会的主角童艾和她的好友丁展将那女孩接到地下大厅。 谷雨欣刚加入这个“地下群体”,就立即紧张地盯着撒甘的一举一动,受伤处包扎的布条还散发着撒甘的气味,似乎带给她很大的安心。 摄像头随后拍到另一个圆桌后穿着运动衫的背影,虽然因为分辨率低而且有些失真,可所有人都确定,这个背影没有宽阔的肩膀,甚至可以称得上瘦弱。这里面只怕没人会在宴会上注意一个一扎进人堆就消失不见的游鱼的。 圆桌每一次受到强力攻击,大厅里的人就担心那副瘦弱的身躯能否抵得住。随后,他们看到飞向这个背影所在圆桌的子弹偏离了轨道,然后转而攻击那些蒙面人,子弹和子弹的碰撞如此激烈,比所谓的电影要精彩得多!什么!那些中弹的蒙面人只是受了皮外伤?竟一个没死?! 人群开始恐慌。 “难道他们是改造人?”有人无力地哀嚎。 “他们竟然没死……”有人喃喃自语,失魂落魄。 “他们一定是改造人!该死的改造人!”有人歇斯底里,被清醒的人架着到边上休息去了。 “父亲!”丁展看着他的父亲丁中宏,这位桑州人人敬仰的大佬,他因桑树和童远明结识,这段缘分为他当年的发达作下了铺垫。这位大佬此时正肚子和他的爱子站在人群主动留出的空处,这位受人爱戴的商人据说从来不请保镖,看来是真的。 “不许去。”丁中宏摇摇头,继续看着小电视里的战斗。他是个商人,不愿卷入官场,只愿尽自己的一点力量让后世的生活更好的商人。他的儿子注定要继承他的产业,不能因为一时未能控制住的热血随他任他而害了他。商人的必备素质里面有风险投资,但没有鲁莽投资。 丁展没有再说,按捺下心中的焦急,看向电视。他清楚地知道这焦急是为了什么,却不知这是为何。就像他当初选择和游鱼保持见面就损骂不带脏的“良好关系”,而不是主动上门做个礼貌的自我介绍,然后说句幼稚的“我俩有缘,拜把子吧”诸如此类。就像有一点来自心底的东西正慢慢明了,影响了自己的情绪,影响了自己的生活,而根源在哪他知道,为什么在那儿他却一无所知一样。 屏幕上的背影变得忙碌,好像是突然间就这样,之前的停顿之间做过什么,别人一无所知,就算摄像头对着那背影的正面,也无法清晰地将那一根根细针拍下来。实际上,背影做的不为人知的事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这个背影如何在敌人的强攻下存活。 突然间,一名蒙面人仰面躺倒在地,人群看不明死因,却一阵欢呼,以为有高手相助,改造人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又是两人死去,人群的欢呼这才变得疑惑起来。其他三人都没有出手的迹象,也没有四下张望的举动,说明杀掉这蒙面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看起来毫无可靠感觉的背影! 蒙面人扔掉了机枪,抽出了电棍,“啪啪”的声音没能通过电视传达出来,却有不少人认识这是什么东西,顿时又是一阵慌乱。 人群似乎找到了可以寄托希望的载体,那个看似瘦弱的背影。 直到高强度电棍抽打在那背影的左臂上,人群中吸冷气的声音响起,心似乎也被沉沉地击中了。 死寂。 冉语心静静地看着画面上那个她熟悉,又不熟悉的背影,不为他人的欢呼或哀嚎所动。这个倔强的男孩子,就是曾经对自己说过“我是个没有什么长处的人,唯有的就是坚持,我会等你,这就是我的坚持”这句话的人吗?这还是当初那个充满了自卑,外表冷酷内心敏感自卑的男孩吗?这还是那个每每当面和自己说几句话就紧张得措辞混乱的情感“初手”吗?是什么改变了你?哲学吗? 那悬挂的手臂向左摆,向右摆,再想左摆,如古时的大钟一样,正一格一格不快不慢地进行着倒计时,爱情来临的倒计时。 “让我去!让我去帮忙!”死寂被一声高亢打破,一个戴眼镜的男学生高举起拳头,握得紧紧的。 “我也去!我有折叠刀!”另一个声音也想起,高举的手中是一把多功能用折叠刀。 喧闹。 在场的绝大多数是学生,正直青春年少,热血容易点燃的时期,外面的那二人多半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学生,怎能让他们独自面对这莫大的危险?自己怎么也要分担一点! 大厅的楼梯口大门上了锁,有人开始呼唤童远明教授,却发现,童远明和他的爱女童艾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大厅中。 丁展再次看向他的父亲,眼神平和,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父亲,让我去。” 丁中宏看着自己的儿子,直接看进他的双眼,突然间,他发现他一直认为无比熟悉的儿子,此时变得陌生起来。丁展身上,一种他不曾有过也不曾了解过的气质正在缓缓酝酿着。是什么? 丁展这次没有等待丁中宏的回答,径直走向安坐在角落一扇小门旁的老婆婆。 “嬷嬷,帮我开一下门。”丁展轻轻说道,周围很吵,可他知道,就算再吵,就算他的声音在细小,面前这位人畜无害的嬷嬷也会听得见。实际上,他同时也认为,他和父亲在五米之外的对话,也被这位嬷嬷听得一清二楚如同耳语。
“孩子,已经决定了?”老婆婆从凳子上站起来,直接问道,丁展猜得不错,她已经听到了丁中宏和丁展两父子的对话。 “嗯。”丁展点了点头。 老婆婆引着丁展穿过人群,每一步都毫无阻碍,仿佛这拥挤的人就是海中密布的礁石,而她则是那经验丰富的驾着船穿行无阻的掌舵手。 大门打开,就有人要冲出去,却被丁展一句话喝止住了。 “你们去了也是送死,更是添麻烦!” 丁展转身就登上楼梯,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那你又为什么能去?”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丁展的身份,这句本该是质问的话,也变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味道。 寂静。他们都在等着丁展的答案。丁展的父亲丁中宏,也在等着儿子的答案。 “我有武力,所以我可以去;那个人是我朋友,所以我必须去。”丁展回过头,环视一周,目光在丁中宏身上略作停留,说道:“还有人跟我争吗?” 没有人。 “我老了,经不起折腾,你去了要小心。知道你童叔叔的剑在哪儿吧?”老婆婆缓缓说道。 丁展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快速跑上楼梯,身后的大门紧闭,似乎也斩不断丁中宏的视线。 “朋友?”咀嚼着这两个字,丁中宏滋味莫名。他所有所谓的朋友,都可以用“合作伙伴”来概括。 也许你应该经历另一种成长,孩子,好好珍惜吧!丁中宏默默说着,似欣慰,又似祝愿。 大厅的一个边角,一个带着眼镜显得有些单薄的学生,此时的情绪和其他人完全就是个对照——满目的通红,那背影似乎是一张充满嘲讽的脸,承载了这双眼全部的恨意。 他,为何如此恨他? 地下厅再下一层,则是个小小的房间,通气设备直接连通至地上。 四个小型的显示器四格拼在一起,里面播放的内容也和大厅一样,只是看起来就要清晰得多了。旁边还有一排拍摄别墅其他关要地方的显示器。 正对着四格显示器前只有两个人,童远明童艾父女,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里的那个背影,猜测着这个背影的身份。地面大厅的摄像头将大厅刚好分成四块,彼此相接,拼成一整个,摄像头是固定在墙角最高处的,无法移动,也就和地下大厅中的一样,无法看到那背影的正面。 只是,只要翻看先前的记录,就能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或许,他下一刻就会转过身来,或许出现在另一个摄像机的拍摄范围内。 童艾双手扣在胸前,似乎在祈祷着,手心已经全是因担心紧张而流的汗。 清丽可人的童艾还没意识到,自己那颗深藏的心,在这时已经开始浮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