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自断手足
470年6月。 建康皇宫。 一群脱光衣服的宫女尽情舒展她们迷人的身体。 旁边尽是当朝的权贵们，亲王高官悉数在场。 刘彧的心情分外愉悦，连饮数杯后忽然发现身边的皇后王贞风竟然用扇子遮住了脸，顿时火冒三丈，叫嚣道：“你们家真是寒酸，没见过世面！今天大家一起欢乐，为什么只有你不开眼！” 王贞风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回说：“寻求欢乐的方法有很多，哪有姑嫂姐妹挤在一起观看裸体宫女取乐的？我们家的欢乐确实与这个不一样。” 刘彧更加恼怒，当即把王贞风赶走，让宴会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好在类似的宴会经常举办，刘彧又饮了数杯，心情重回巅峰。 这是一种极其变态的心理。 刘彧当初被当作畜牲一样受尽虐待，耳闻目睹了刘子业的一切暴行和荒唐事迹，当时的心态自然是恨到牙痒，同时也怕到大小便失禁。时过境迁，刘子业已成历史，昔日的惨痛记忆也随着皇位上的各种荣耀福利而渐渐变得模糊，直到失真。 然而刘子业的作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刘彧脑海中彻底消失不见，并且多年后的刘彧，重新回想当年的种种，已不复当初的情感，再也不会痛恨不会恐惧，反倒是兴奋不已。 当皇帝真的能那么shuangma？ 刘彧开始抱着试一下的心态模仿大侄子的种种壮举，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当皇帝可不是爽翻了吗！ 大凡昏君暴君皆有固定套路，即把内心的欲望无限放大，同时也开始无限猜忌。 酒色一类在刘彧面前已是小儿科了，对身边人的各种不信任，他比刘子业做得更加决绝，杀掉所有侄子就是最大的明证，除此之外，对于非皇族也极不友好。 刘宋南兖州督导官萧道成，久在军中，颇有威望，民间传出谣言，说他的相貌与普通人不一样，应该当天子。刘彧听说此事，当即下诏征召萧道成返京担任禁宫侍从长，兼南越兵团指挥官。 此时的萧道成确实在地方上势力庞大，但一直没能染指中央政权，充其量只是个地头蛇，并不足以危及刘家王朝。 但刘彧眼里不容沙，认定民间传言也不能无风起浪。 萧道成当然不希望离开自己的大本营，而被调到人生地不熟的建康，可是又没有办法拒绝中央的调令，就在苦恼的时候，军事参议官荀伯玉提出一个建康性的意见，让萧道成派数十个骑兵深入北魏国境，大肆张贴布告，号召居民起义。 北魏果断派游骑兵数百人沿边巡逻，萧道成于是借机紧急报告朝廷，声称边疆有军情，刘彧只好恢复萧道成的原职。 若是萧道成没有后来的成就，这段插曲本不足以史册留名，因为刘彧的其他事迹更让人印象深刻。 刚刚平定寻阳之乱时，刘彧还是尽力表现出了谦恭宽宏的一面，对拥护寻阳政权的官员大多保住他们的性命，还依照各人的才干，分别让他们在朝廷供职，如同旧臣一般。 而就在大家鼓掌相庆的时候，刘彧渐渐就露出了马脚，完全成了另一种人，猜疑、嫉妒、残忍、暴虐、迷信鬼神巫术、神经过敏、忌讳颇多。 单就忌讳来说，无论言语文书，刘彧对祸、败、凶、丧一类的话和字眼，都加以回避，其他不准出现的禁忌，有数百数千条之多，凡是有人不小心冒犯的，一律诛杀，左右官员若是不幸冒犯了他的禁忌，一般都会被剖心挖腑之后再行斩首。 南北战争固然让北魏民生饱受摧残，刘宋的损失更加严重，国库濒临枯竭，全国官员几乎完全停发薪俸，而刘彧却毫无节制地奢侈浪费，每制造器物用具，都要分为正用、备用、次备用三种，各制30个，若只是牙签筷子之类，倒也无妨，但他的用具全都价值连城，一件就足够震撼全国，一次做30件的概念实在非常人能体会。 刘彧那些当权的亲信们，当然也是大肆贪赃枉法，更让国民苦不堪言。 刘彧也许是因为过于肥胖，也许是因为纵欲过度，也许两者皆有，总之不能生育，自然也没有儿子，为了弥补继承人的问题，把其他亲王怀有身孕的姬妾秘密接到宫里，生了男孩就把她们处死，由自己的宠妃喂养，作为自己的皇子。 太子刘昱的来历更加传奇，竟是刘彧的宠妃在宫外借的种。 这个宠妃就是刘宋王朝的奇女子陈妙登。 她的奇不在于才华，而在人生经历。 孝武帝刘骏曾经出宫浪耍，看到御道旁边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心情十分郁闷，认为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于是下令拨款开展改造工程。 负责此次工程的随从意外发现这户人家的女儿竟是个标致的美人，便买下她呈献给了刘骏，以搏取恩宠。 刘骏果然很喜欢这个姑娘，只是因她年纪太小，月事都没来，便让她先在太后那里养几年，想着以后再临幸。 一年一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刘骏后来的性趣全都放在亲属身上，什么堂姐堂妹的才真正抓住他的心，陈妙登由此逃过一劫。 可惜躲过狼口，终入虎xue。 当时刘彧很得刘骏的喜欢，刘骏便授意路太后把陈妙登赐给了小兄弟。 刘彧得此佳人后，因为刘骏的缘故，心里多少有些芥蒂，没多久便把她赏给了亲信李道儿。 就是在这期间，陈妙登怀了刘昱。 而在她孕相突显时，刘彧灵机一动，把她重新召回，几个月后便喜得自己的第一个儿子。 一晃九年过去了，刘彧因为荒yin不断，所以一直疾病缠身，看着九岁的小儿子，心里百感交集，这么个小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控制局面的，自己的弟弟们终究要夺权，应该早做打算。 471年2月26日，刘彧前往岩山射猎野鸡，特意让刘休祐陪伴左右。 兄弟二人向前飞奔，把刘休祐的左右侍从卫士全被抛到后面，只有刘彧的亲信寿寂之等人一直紧紧跟随。 刘休祐忽然感觉很不好，心里开始发慌，可又不敢违逆，只好听天由命。 没多大会工夫，刘彧借故上厕所，与刘休祐分开，刘休祐看着身边的几个凶神恶煞之人，心里更加恐惧。 寿寂之没有让他煎熬很久，一个眼神传去，联合其他人突然发难，把刘休祐从马背上挤落，然后几人一拥而上，对其痛加殴打，竟把他活活打死。 刘彧假装大吃一惊，立刻派御医一个接一个地前往诊视，等到刘休祐的侍从赶到现场，刘休祐已气绝身亡。 事后，刘彧下诏追赠刘休祐为最高监察长，用盛大的丧礼进行安葬。 刘休祐是刘彧的弟弟里面年纪第二大，他这一死，让其他人顿时警觉。 2月30日，刘彧任命刘休若接替刘休祐的南徐州督导官之职，刘休若的心腹将领一致认为刘休若只要回到建康，就一定难逃大祸，大营军事参议官王敬先直言相劝：“现在皇上病势沉重，朝廷大权握在中央政府的一**恶之徒手里，可谓来势汹汹，准备把皇上的兄弟全都铲除，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殿下的声名传播海内，如接受诏书，前往京师，一定有去无回，荆州武装战士十余万，面积数千里，上可辅佐天子，铲除jian臣，下可保全一州，救自己一命，为什么要留在建康家宅，接受皇上赐你自杀的佩剑，使你的臣属和妻子饮泣吞声，连安葬都不敢！” 刘休若是刘彧弟弟里面最小的一个，一向懦弱胆怯，假装同意王敬先的提议，而等到王敬先离开王府，居然立刻派人把他逮捕，奏报刘彧的同时将其处死。 表现这么乖，刘彧一时不好下手，但既已决心杀光弟弟们，总是能找到理由，刘休若无非为自己多争取了几个月的活路罢了。 于是刘彧把屠刀伸向了年纪第一大的弟弟刘休仁。 刘休仁曾拼尽才智和气力保全刘彧的性命，最是忠义，然而…… 5月1日，刘彧让刘休仁进宫，不久又通知他今晚可以在中央政府宫外办事处安歇，明天一大早再来。 就在当天夜里，刘彧派人送去毒药，强迫刘休仁服下，刘休仁愤恨交加地骂道：“你能坐上宝座，是谁的力量！孝武帝因为诛杀兄弟之故，子孙灭绝，今天你又要诛杀兄弟，宋国气运岂能长久！” 多说无益，到底难逃一死。 刘彧在宫中一直不能安心，担心发生变化，于是强提精神，乘轿到皇城端门坐镇，直到刘休仁气绝的消息传开，这才才坦然回宫，然后下诏宣布刘休仁的罪状。 诏书很有意思：“刘休仁暗中结交宫廷禁卫官兵，阴谋叛变，我不忍把他交付法庭审判，而只下诏严厉斥责，刘休仁对他忘恩负义的行径，羞愧不能自容，已服毒自杀，现特别宽恕他的两个儿子，贬刘休仁为始安县王，由其子刘伯融继承爵位。” 类似滑稽的诏书，刘彧发布了无数，成了流传千年的笑柄。 刘彧后来也感觉这道诏书有些苍白无力，恐怕引起公愤，另外颁布诏书给朝廷高级官员和地方军政要员，诏书上说：“刘休仁与刘休祐交情很深，休仁告诉休祐说你只管奉承皇上，这妙法足可保命，我一向很得此力。刘休祐之死，本来只是为民除害，可是刘休仁却从此越发恐惧，我每次唤他进宫，他都进去向母亲杨太妃告别，春天我常常跟他射猎野鸡，偶尔因为天阴落雨不能外出，刘休仁就告诉左右说今天又多活了一天。刘休仁曾因西征之故，与皇家禁卫军将领一起共事，情投意合，我前些日，病势忽然转重，刘休仁出入宫廷，见到他们没有一个不和颜悦色。以他的表现无法预测他下一步行动是什么，万万不得已，反复思考，不得不作这项处分，恐怕你们不一定了解内情，所以特别向你们报知。” 可以想象高官大将们看到这道诏书时的反应，一定笑到响屁不断吧，也难为刘彧能如此厚道无耻。 时任太zigong骑兵指挥官的寿寂之，是刘彧手下的第一猛将，也是一等功臣，刘彧对他也不能放心，尤其担心他泄露自己的种种龌龊行径，不久便让下属官吏弹劾寿寂之，说他擅自诛杀巡逻军官，依律贬到越州，然后在中途斩之。 不觉到了6月份，巴陵王刘休若已抵达京口，老实巴交地奉命就任南徐州督导官，但就在这时听到刘休仁被毒死的消息，内心何止恐惧万分，毕竟刘休仁可是和刘彧一起共过患难的最要好的兄弟，越想越不对劲，准备掉头返回驻地。 6月10日，刘休若还没行动，便接到新的命令，刘彧下诏调任江州督导官、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督导官，让刘休若接任江州督导官一职，然后亲笔写信给刘休若，十分亲切地召刘休若前来京师参加7月7日的皇家盛宴。 刘休若瞬间凌乱了，几经纠结，还是向建康进发。 7月初，刘休若抵达首都建康，休整几天后，确实如愿参加了皇家盛宴。 两天后，刘休若突然接待了一个特殊的客人，这人号称是刘彧的使节，而目的则是传达口谕，让刘休若自杀。 心情几度大起大落的刘休若，最终绝望而死。 至此刘彧的所有兄弟几乎全都铲除，只有刘休范因为人品低劣，才能平庸，刘彧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得以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