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八章 谁占了便宜？

    “苏杭熟，天下足”，字面意思理解，只要苏州和杭州大丰收，天下就能富足。

    这句话有点夸张，但是却并非完全扯淡。

    翻开三国地图，可以发现，苏州在这个时代的称呼为吴县，杭州的称呼为钱塘。恰巧，这个时代，这两个地方，都在孙策的统治区。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江东集团就不缺粮食。不是因为连年风不调，雨不顺，而是因为，“苏杭熟，天下足”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并不适用。

    这句话首次出现于南宋初年，见于高斯得《耻堂存稿·宁国府劝农文》。

    现代来看，我国长江以南的很多地区，土地肥沃，亩产量很大，而且可以一年种植两到三季。著名的水稻土就分布在南方的许多地区，这种土地非常适合种植水稻，南方的粮食产量占据全国大部分。但是，在南宋以前则不然。

    南方雨水量大，导致土壤肥力流失严重，土壤中好容易积攒的一点腐殖质，很快就会被雨水冲刷而走。而且，植物所需要的氮磷钾肥料中，氮肥和钾肥是非常易溶于水的，土壤中的这两种肥料很容易流失。所以，经过无数年的雨水冲刷，南方土壤以贫瘠的红壤为主。红壤呈现弱酸性，不适于农作物生长。

    因此，在南宋以前，南方土地的单位亩产量要低于北方。那段时期，中国粮食的主产区是在淮河流域、四川盆地等地区。南北宋交替之时，宋朝政权经历靖康之耻之后灭国，新建立的政权被女真人赶到南方，成立了南宋政权，定都于苏杭地区。北方淮河地区显得不再安全了，不得已，朝廷加大了对南方土地的开发力度，经过数百年的不断种植和改造，南方贫瘠的土壤才变为现在肥沃的水稻土。

    所以，三国时代的江东集团，真的缺粮食！当田凡对孙权说出用茶叶换取两倍单位土地产出的粮食时，孙权再也平静不了了。

    他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但是并没有失态。

    半晌，他调整好情绪，断然摆手，沉声道：“不行，我要五倍的粮食，而且，是你们徐州的五亩！”

    田凡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可能！仲谋，你小子可真能漫天要价呀，五倍？还徐州的标准？你给我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孙权注视着田凡，道：“伯光大哥，我要五倍，其实你还有赚头，而且赚头很大！你想想，现在茶叶在徐州高层已经流传开来，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相信用不了多久，茶叶的价值就会飞涨，甚至有价无市。这种时候，你突然抛出大量茶叶，能赚多少倍？所以，我必须要五倍！”

    田凡摇摇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孙权，道：“仲谋，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实话告诉你，你说得，很对！”

    孙权一愣，诧异地道：“那你为何不答应？”

    田凡呵呵一笑，道：“道理很简单，其实就一句话，茶叶可有可无，可是粮食必须得有！人可以不喝茶，但不能不吃饭！我徐州的粮食产量你也知道，一亩能比得上你们两亩，甚至四亩。我让一步，你们江东种一亩茶叶，我用徐州两亩土地的粮食产量来换。也就是说，你种一亩的茶叶，能换回江东四亩甚至八亩土地产出的粮食，这么大的便宜，你还不满足？

    “再说，万一你们江东人尝到了甜头，种上两百万亩土地的茶叶，你让我怎么办？我换还是不换？如果换，我们徐州一共才有多少土地？我们喝得了那么多茶叶吗？如果不换，不就伤害了我们兄弟的感情了吗？你说呢？”

    微微一顿，他续道：“还有，茶叶适合在你们江东生长不错，可是具体的加工技术，需要我来提供。你们只有生茶，没有加工技术，能生产出什么东西？这个技术也不全是我的，大体思路是我的，具体研究出来的，是人家川中的氏族的，我能不经过他们同意，就把茶叶炒制的技术传授给你们吗？我不得给人家一些补偿？这些补偿，我不得从你们那里挣回来？你当我傻呀？”

    说完，他不再说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又“呸呸呸”起来。

    孙权听了，脸色阴沉不定，想了半晌，他咬咬牙，斩钉截铁地道：“四亩，少了不干！”

    田凡满面轻松的一笑，道：“仲谋，傻了不是？还是那句话，天下间需要茶叶的，只有我们徐州，换句话说，只有我田家，只有我田凡。嘿嘿，你不要以为我在说大话，不要以为你们有茶叶，徐州有市场，你们就能不通过我把茶叶卖进徐州。你是不是以为，徐州有的是等着发财的家族和商人？只要把茶叶卖给他们，就可以了？

    “实话说，我田凡有多大的能量，你可能不清楚，但我敢说一句，只要我不想一种东西进入徐州，这种东西就永远进不了徐州！商人逐利，好啊，反正茶叶是稀罕物，谁家卖，我就抓谁，抓住了就灭他三族，我看谁还敢？小子儿，我是将军，手里不粘上点血，那还叫将军吗？”

    喝了口茶，再“呸呸呸”几声，他续道：“还有，你小子别总想着我们田家占了多少便宜，你怎么就不看看你们江东占的便宜呢？一亩土地换来四亩甚至更多土地产出的粮食，这么大的好处，你能随便舍弃吗？别扯淡了！你能舍弃，你家兄长，你那公瑾兄能舍弃吗？不怕告诉你，这件事他们一定会答应，你若是不答应，我一封信写到江东，伯符兄会毫不犹豫地揍你一顿！搞不好，他会手提古锭刀，脚踏风火轮，火急火燎地杀到徐州来揍你！”

    诸葛亮和庞统听了，不由一阵莞尔，忙低头喝茶掩饰。

    孙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他恨恨地道：“伯光大哥，算你狠！可是，不能你说多少就多少吧？不管怎么说，你得让我一点吧？就算意思一下，这总行吧？”

    田凡呵呵一笑，道：“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吗？嗯……好，我再让一步！两亩半，也就是说，你种一亩土地的茶叶，加工之后送给我，我给你十五石粮食，如何？”

    孙权想了想，长出一口气，道：“好，成交！”

    田凡点点头，道：“别忙着成交，我是有条件的！”

    孙权一愣，有些紧张地道：“有什么条件？”

    田凡微微一笑，道：“两个条件，第一，徐州和江东的盟约必须达成。其二，我只要三十万亩土地的产出，多了我不要。还有，不能你们说茶叶产量是多少就是多少，我得派人去监督。万一你们种十万亩，硬说是三十万亩，那我不亏大了？别不乐意，还是那句话，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孙权点点头，问道：“茶叶加工技术复杂不复杂？成本高不高？如果成本太高，那实在是不值得！”

    田凡呵呵一笑，道：“不算太高！嗯，这么说吧，大约是种植粮食所需要成本的两倍到三倍，需要的人数两三倍，因为采茶是个费时费力的活计。还有，加工茶叶需要置办一些东西……不过，这些东西一次性置办，能受用许多年，所以平均下来成本也不算太高！”

    孙权微微颔首，心中默算一下，三十万亩，一亩十五石粮食，算下来就是四百五十万石粮食，再扣除种植茶叶所需要的土地的产出，以及运输加工所需的成本，净赚三百万石以上。这些粮食，足够三十万人的口粮了，这笔买卖合算！至于盟约的问题，江东正筹划着盟约期间找刘表的麻烦呢，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忙点头，举起右手，道：“君子一言！”

    田凡举起右手，笑着摇头，道：“跟我还搞这个？是信不过我？”

    孙权嘿嘿一笑，道：“先小人，后君子！”

    两人互击三下，这笔买卖算是做成了。

    茶叶的生意做成了，对于田家来说，的确能赚很多钱，但是田凡的主要目的却不是为了赚钱。去年征讨袁术的时候，因为是八月份才进入淮南，那时候已经不是最热的时候了，加之徐州军的伙食和卫生条件要好于其余诸侯，所以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的士卒不算太多，至少没有影响到军队整体的战斗力。可是，整只军队也有数千人因为水土不服失去战力。

    田凡记得上一世曾经看过一些资料，说茶叶可以治疗因为水土不服引起的疾病。据说，大航海时期，欧洲人之所以能在世界范围内占领许多殖民地，与他们喝下午茶的习惯有关系，因为茶叶，他们没有水土不服，所以战斗力保持的很好。

    水土不服是个很邪乎的事儿，并不一定要进入南方才会出现，确切的说，只要进入非从小生活的地区，就有可能发生。据说，家乡的锅灶里经过无数次火烧的泥巴块能治疗这种病，但是田凡不确定，也不想实验。

    田凡相信，以徐州集团现在的情况来看，以后徐州军会到各个地方打仗，只怕整个大汉都会给他们逛遍。到那时候，水土不服的士卒可能会有很多，累计起来数量会相当惊人，甚至会影响到整只军队的战斗力。花点钱，买点茶叶，给士卒们大锅泡了每天喝一些，这个代价不算太大，却能在极大程度上增强军队的战斗力和士气，这个买卖划算！再者，在军队士卒身上损失的钱财，完全可以从卖给有钱人的茶叶里找补回来嘛，反正他们不差钱儿！

    这笔买卖，江东赚了粮食，徐州赚了钱财，还赚了军队的战力，两相比较，到底是谁占了便宜，显然是一目了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