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雪落长安故人来(六)
阿伊腾格娜也知王正见此举,更多是为自己安排一个公开的身份。因此,她主动提出,不建府邸、不要随从,仍住在北庭都护府即可。 王正见不愿过于委屈她,就在都护府后院辟出了个独门小院作为阿伊腾格娜的居所,并安排三五丫环随身服侍。 阿史那霄云温柔地握住阿伊腾格娜的手,莞尔笑道:“若你也如往日那般叫我声霄云jiejie,我就敢喊声伊月meimei。” “但听霄云jiejie吩咐。”阿伊腾格娜见阿史那霄云心诚,便柔声叫了声jiejie。 与丈夫一起开客栈也有数年光景了,简若兮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多身世显赫的贵客齐聚于此。而各路贵人之间错综复杂、曲曲绕绕的关系也让她愁上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唯一让简若兮开心的是,那位眼睛黑亮的小郎君是北庭都护王正见家的小郎君,而非杨家子弟。 阿伊腾格娜见简若兮不知所措,悄悄把她拉到一旁,示意她不必担心。 “王少卿、仁之郎君,你们怎么也在这里难道也是来迎接霨弟进京的可我记得霨弟和两位素不相识啊”和庭州故友见过后,阿史那霄云转身,笑如银铃清脆。 “早知素叶县主与王霨是旧友,也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骄横的王准面对明媚灿烂的阿史那霄云,语气微有收敛。 “县主勿忧,我们只是和霨郎君发生了点误会”李仁之连忙解释道。 “有误会不怕,就是别伤了和气。我本来约后日一起打马球,就是想借机把霨弟引荐给大家。不过,既然你们已经不打不相识了,倒省了我不少麻烦。”阿史那霄云粲然一笑,满院的雪花似乎也变得轻灵起来。 王霨见状,摆了摆手,素叶镖局的武士们随即整齐划一地收回横刀,不再威胁众差役。 “霨弟,我jiejie在长安的追求者可多了。她和许多人都打得火热。我可一直是专心习剑,不搭理这些蠢蛋”阿史那雯霞故意在王霨耳边嘀咕道。 “及笄之年”王霨心中一动,不敢深想。 “王霨,今天你带的人多,某就暂且饶了你。今日之赐,他日必将讨还”王准输人不输阵,脸上红肿未褪,口气却依然很强硬。 “在下随时恭候王少卿赐教”对于王准、李仁之这种仗势欺人之辈,王霨并不在意。他此次来京,所谋甚大,区区几个纨绔子弟,还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 “不过”王准盯着满面春风依在王霨身边的阿史那雯霞:“雯霞小娘子,你方才用弩箭射我和仁之郎君,此事该如何了结呢” “王少卿,小妹一向胡闹,某代她向你赔个不是”阿史那霄云身为长姐,主动站出来维护meimei。 阿史那霄云尚未说完,阿史那雯霞就蹦了出来,俏脸含威道:“呸我只不过击碎两个破杯子,可没伤你们分毫。至于被热水烫一下,活该谁让你们乱欺负人” “破杯子”王准阴笑道:“既然雯霞小娘子承认击碎了我们的杯子,那就请雯霞小娘子赔偿吧。只不过,我们方才所使的玻璃杯可不是什么破烂货,而是如意居烧制的精品,有市无价” “你”阿史那雯霞不料王准如此胡搅蛮缠,有点生气。 “素叶县主,不是某不给阿史那节度使和你面子。而是我们太原王氏在大唐也算有点薄名,不能让人如此欺凌。”王准料定阿史那雯霞无法赔偿,得理不让人:“其实不赔也罢,只要雯霞小娘子低头认个错” “王少卿,太原王氏的令名,可不是如此得来的”王霨见王准刁难阿史那雯霞,出言讽道。 “哎呀,某倒是忘了。有长房子弟在,某这庶支旁门就连说话的地方也没有了。只是让外人见笑了,原来太原王氏的长房就是如此修身齐家的。”王准酸溜溜讽刺道。 世人皆知,王准之父王鉷是太原王氏庶出的旁支,对此始终耿耿于怀。 “不就是两个玻璃杯吗某替雯霞jiejie赔你们就是”王霨对身披绣梅大氅的婢女吩咐道:“梅香,你去七号马车,把编号十九的箱子取来。” “王霨,你可别糊弄我们。此套镶金鎏彩玻璃茶具如意居只烧了十套,均送给了朝堂重臣,从未在市场上售卖。偏远庭州,怎么可能有如此珍宝”王准讽刺道。脸上的红肿提醒着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刁难王霨,以报“一鞘之仇”。 “王少卿,稍安勿躁。”王霨信心满满、笑而不语。 不一会儿,木箱子送到。梅香打开后,王霨从中取出一个镶金边的玻璃杯问道:“王少卿、仁之郎君,可是此套茶具” 王准一把夺了过去,里里外外看了半天,惊道:“不可能你怎么会有” “此套茶具如意居确实只烧了十套,只不过整套茶具都是在下设计的,最早的一套也是素叶居烧制的。只是某与如意居有约在先,十年内不涉足玻璃生意,才将设计图案卖给如意居。既然雯霞jiejie击碎了你们的杯子,在下便将整套样品送给二位,以示歉意。不知王少卿是否满意”王霨双手捧着箱子,递给王准。 “哼”王准吃了个哑巴亏,却又不得不接过箱子。 李仁之盯着王霨,愈发感觉琢磨不透对方深浅。 “霨弟实在太厉害了”阿史那霄云见王霨出手化解了纠纷,开心赞道。 “还是霨弟对我好”阿史那雯霞美滋滋的。 “王兄,当务之急,还是抓紧办正事。”李仁之见王霨难以对付,低声劝道。 “嗯既然这小子来长安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王准屡次受挫后,也暂时放弃了与王霨纠缠的打算。 “霨郎君,你方才说不会插手我们与杨家的事,此话当真”李仁之担心王霨再横生枝节,高声问道。 “仁之郎君,在下与杨家非亲非故,为何要替之出头再说,某也很好奇,剑南来的大盗究竟是什么模样不过,店家开店不易,还请两位约束差役,切莫大肆破坏。”王霨深知当下长安朝堂中,李林甫和杨国忠正斗得如火如荼。他自然乐得坐山观虎斗,看一看各方虚实。 简若兮见小郎君cao心客栈生意,心中一暖。 “婆婆mama,真是无趣。”王准故意嘟囔了一句,然后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抓盗匪” 差役方才被素叶镖局震慑之后,再无初到客栈时的狂妄。他们有气无力地拿着横刀,乱糟糟地向二楼冲。 “真笨,天大地大,干嘛非要走楼梯”阿史那雯霞玉手掩嘴,轻声笑道。 “确实不够机灵”王霨见京兆府的差役如此不堪,心中更加担忧为大唐的未来。 “算了,事已至此,愁思无益。我此番入京,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吗”王霨暗暗攥紧了拳头。 北风咆哮、飞雪翻涌。 客栈楼梯上,不时有差役被鲜于向的随从打翻。其余差役虽然怕得不行,但畏于被王准和李仁之责罚,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进攻。 双方默契地保持克制,或是用刀鞘、或是用刀背,却无一人使用锋利的刀刃。因此,打得看起来很热闹,却并未出现鲜血四溅的血腥场面。 “一群笨蛋”见差役迟迟攻不上二楼,王准从差役手中夺过把横刀,自己向楼梯冲去。 “王兄万万不可”李仁之知道王准是个暴脾气,但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倒有几分血性,只是品行太坏,难怪日后罪有应得。”王霨叹道。 “罪有应得霨弟此话何解。”阿史那霄云也悄悄站在了王霨身边。 “佛云:不可说。”王霨心知失言,急忙将话题岔开。 “子曰:如之何”阿伊腾格娜笑着帮腔道。 “你们在说什么”阿史那雯霞见王霨与阿伊腾格娜如此默契,心中泛酸。 “雯霞小娘子,方才小郎君出了个上联,我就顺嘴对了个下联,并无他意。”阿伊腾格娜一脸真诚。 “伊月的学问日益精深了杜判官还好吧”阿史那霄云心知王霨不愿多说,也不想meimei胡闹,就连忙换了话题。 阿伊腾格娜急忙回道:“家师身体安好,多谢霄云jiejie挂念。” “jiejie,杜判官早就升任北庭长史了,你方才说错了。”阿史那雯霞不满jiejie阻拦自己,就鸡蛋里挑骨头。 “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阿史那霄云笑道:“我知道,高长史升任河中节度副使后,杜判官就接任长史之职。可总是改不过来。” 王霨凝视着阿史那霄云,轻声吟诵:“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许多事习惯了,总是不愿改变” “别吟诗作赋了,快看楼上”阿史那雯霞冷冷地打断了王霨的话。 王霨抬头望去,只见二楼走廊上,王准恶狠狠地挥着横刀,将剑南武士逼得节节后退。十余名差役跟在王准身后,虚张声势。李仁之则带着其余差役,正扶着楼梯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