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立足之地,唯有凶者
红羊关,两侧环山,巍巍一城,却不能将两山相连,城头向远瞭望,一马平川,哀草尽头,黄沙续。 西风燥热,带着关外特有的细小沙硕感,让人感觉微微不适,对于被圈养起来的死囚来说,这等露天环境比起幽暗无天日的牢房来说,已经是天上人间了。 圈养死囚的地方,只是有用三人高的栅栏围守起来,不见多余防护,死囚身上绳索已经被解开,只留下脚镣一副,即便这么宽松的条件,也不见凶残暴躁的死囚躁动。 胆敢逃脱的死囚,都被挂在栅栏上,随风摆动。 一夜之间,斩杀五十人,越狱者十人,连坐者四十人,谁人敢动?越狱者,诛九族,血令! 如果不是脚上的脚镣,陈忠倒是有些喜欢红羊关,雄关漫道,塞外风情,和书中诗词中写的一样。 虚弱的瘦猴少了路上的颠簸,路上又有军卒的照抚,此刻除了营养有些跟不上,身型更加瘦弱外,其他事倒是没有。 红羊关的军情,陈忠不清楚,圈养场里的人也不会有人关心,只是让陈忠有些遗憾的是不能亲自跟那名伍长道声谢。 圈养场里三四百人,自发不自发的组成几个圈子,几乎都是各地抱团,当然也有不合群的,如陈忠三人,书生柳安之流,前者是不想或者说是暂时不想,后者是无人愿意吸纳。让陈忠意外的是柳安被城守见过后,便无故事,只是在这圈养场中,无几人敢惹他。 栏门被打开,几个被军卒押着的死囚抬着几桶伙食走进圈养场,伙食质量,用瘦猴的话来说,这就是用来喂猪的,不过可以让人饿不死。 食桶刚放下,几个圈子的人便泾渭分明起来,领头之人都用眼神警告对方,他们争的不是这猪食一般的吃食,只是为了一份位置。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也无人敢上前,两个军卒抱着号称“边刀”的宽体唐刀战刀倚着栏门看热闹,死囚的生死对于他们来说,不亚于一群耗子的撕咬,无关轻重。 须发张扬的一人,大大咧咧的走向前,陈忠自然知道他是谁,登州最大的山贼头子,号称手下响马千骑,被人称为”千爷”,如果不是赶上边疆战事,早就被送到菜市场活剐了。 “千爷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可贼老天却让千爷落到这个地步,但千爷我算过命,算命先生说过千爷有四十年荣华可享,还说千爷今年命里有一劫,可是那狗剩玩意当时被千爷一气之下给一刀给剁了。没想过那算命先生还真他吗的算准了,不过没事,千爷自当享四十年荣华,但千爷今天在这发话了,这里老子最大,敢违抗老子话的,别怪千爷手狠!” 须发张扬的千爷说完,便一脚踢翻了一只食桶,被他笼络起来的人立马呼喝起来,如同胜利将军一般。 “呦呦呦,说的真好听,好像这地方就你一个人似的,奴家身后可有不少兄弟,奴家可以少一口吃的,但奴家身后的兄弟可不能少吃的。” 在千爷势力呼喝的时候,一声有些阴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捏着兰花指的男子,柳叶眉弯弯,一脸的笑意,眼皮轻眨,媚态微露。 兰花指男子一说完,立刻有人附和,此人生的倒是平常,没有多少特点,身后的势力同千爷手下的势力一比,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平常的男子,陈忠倒是打过一次交道,也是一个青皮,比不上陈忠等人心黑,却能够找钱,号称“财鼠”,兰花指男子是一个戏子,手上有几手功夫,被人花钱买着去杀一个大臣,得手后也不逃,身穿戏服大唱《樊江关》,事后一曲《樊江关》被人哼唱一时。 “我当是谁,原来是不带把的死太监沈拓沈老板,怎么想爬上千爷的床?想让千爷好好疼惜你一把吗?不过千爷现在不怎么喜欢,你就洗干净屁股,等着千爷吧!”须发张扬的千爷说完更是下作的摸了把裤裆,惹来身后一群人怪笑呼哨。 三岁打熬身体,四岁学曲,一辈子只唱青衣的沈拓来说,身体自然会潜移默化的沾染女性气息,他最恼别人说他不是男人,曾经有过活活打残两个背地里说他的两个学徒。此刻被千爷当着众人面羞辱自己,右手翘着兰花指,指着千爷阴沉沉的说道:“你找死!” 千爷嘿嘿一笑,学着沈拓的样子无声的说着,做完之后,猛的打了个寒颤,颇为厌恶的说:“千爷果然学不来死太监的动作,做着让人想吐。” “至于老子想不想死的问题?”须发张扬的千爷脸色猛的一板,一种残暴的气质从他身上迸发出来。“千爷抢了多少只肥羊,千爷也记不住了,玩弄了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千爷也不知道了,杀了多少人,鬼才会记得呢!但是说到死,千爷还真没怕过。” 沈拓心头暗变,脸上神情不变,转头对财鼠喊道:“等着看戏呢?只要我们被他各个击破,你觉得你还能有多少好日子过吗?” 让财鼠找钱,他能够一人顶三,可是让他当机立断,他却没有这种魄力。 “财鼠,听沈老板的,不然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陈忠突然出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陈忠面色不改,坦然受之,刀疤和瘦猴虽然不明白二哥为何在这种时候出头,但对兄弟信任,让他们无条件的站到了陈忠身后。 看到是陈忠,财鼠嘿嘿一笑,自然表明了意思。 “兄弟,面生啊?和财鼠关系挺好的啊?” 千爷不阴不阳的问话,陈忠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千爷自然不会认识,陈忠只不过是青山望的小青皮,和财鼠有几分交情,本来不想出头,可千爷只留下一桶吃食,哥几个还要吃饭,所以不得不出头。”
千爷回忆一下,不曾听过这么一号人物,移开几步,抱拳向陈忠大喝:“请!” 陈忠脸色如常,缓步向食桶走去,身后跟着面如鬼神的刀疤,弱不禁风的瘦猴。 千爷一退开,身后立刻跑出五个壮汉,正好挡在陈忠三人前进的道路上,财鼠不动,沈拓美目带笑,自在观之。 “几位兄弟,可否让路?” “让你的死人路!”一人暴喝,五人齐齐冲向陈忠三人。 刀疤怒吼一声,脚蹬地,踩出一个凹坑,一马当先,陈忠神色清冷,紧跟其后,瘦如竹竿的瘦猴,无人关心。 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 刀疤一脚蹬出,一人仰面后飞,同时他身上也多出两只鞋印,刀疤硬扛两人攻击,几人出现空隙,陈忠双拳如锤,用尽全力砸到刀疤左侧一人裤裆,让所有人感觉裆下一酸的破碎声,瞬间响起。 那人被打倒在地,陈忠丝毫没有放过,紧追上去,整个身体腾空,双膝对折,如同一根箭头深深扎进那人胸前,咔嚓一声,那人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便无气息。 陈忠狠厉不代表其他人是善茬,陈忠刚解决一个,另一人的一脚便差点踢中陈忠后脑,如果不是陈忠打架打多了,此刻已经倒在地上,不过被踢一脚的陈忠也不好过,让人扑倒在地死死掐住脖子,一时之间,两人纠缠一起,难以分开。 被人忽略的瘦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一把尘土,迷糊住一人眼睛,双腿生风,迅猛的穿到那人身后,双手穿过那人脖颈,一个回勾,劲力直拉着那人双脚脱离地面,如果你认为瘦猴会这么结束战斗,那你可想错了。 在那人面色酱紫时,瘦猴抽出一只手,两指如钩,直愣愣的插进那人眼中,用力一扣,两只眼珠被他生生扣下来。 瘦猴刚把那人眼珠抠出来,刀疤也将对手打断双手双脚,两人齐步上前,将陈忠和另一人分开,陈忠抬脚将被刀疤和瘦猴控制的人手骨踢断,白森森的臂骨断面刺破肌rou,陈忠弯腰用力一扯,硬生生的将那人臂骨撕裂出来。 在千爷愣神之际,直直顶住千爷喉结,轻声问道:“千爷,我们兄弟可以吃东西了吗?” 没有人会忘记这一幕,一个男人握着一根白森森的骨头,手指指甲盖外翻,鲜血坠地,带着无人可比的狠劲,带着生死可托的兄弟,举世皆可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