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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节:无上剑意(上篇)

    看到这,画面突然消失了,朗空漠漠,不留一丝痕迹。

    柳默正自迷茫,接着眼前景物一变,就到了一座高峰之巅,但见四周空旷,悬浮的陆地、奇怪的植物、流落不定的日月星辰全部失去了踪影,远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袭白袍,负着双手,背对自己,他头顶上悬浮着两排大字:剑破无极洞罡乾坤,亘古诸世唯君独尊。

    大字周围光华流转,字体劲拔绝伦,犹若混沌初开,一股磅礴的气息铺天盖地,那种威势浩瀚无边,贯通寰宇,更加深深地触动灵魂,令人发乎内心的想要对其膜拜。星煌宫太虚先辈留下的字迹本已不凡,但若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柳默强自束缚心神,勉力收回烙在字体上的目光,一面压下心中的悸动,一面保持冷静联想前后事:“这个梦境——或者意境,真是太怪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还习惯吗?”白袍男子悠然转身,语音铿锵有力,如利剑,如锋刃,动人心魄。听到他的问话,柳默愣住了,看来真是做梦,否则在自己独立的神识内,怎么会有别人跟自己说话?

    那人眼睛像罩着一层清辉,看上去朦朦胧胧,眉毛又粗又长,成倒“八”字,直直的,不作打弯,天庭饱满,鼻梁高耸,唇角自然上翘,叫人见之难忘。

    虽然柳默觉得,他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普通人一样,除了长相有些奇特之外再无特别之处,但不知为何,自己却连站在他面前说话的勇气都欠奉。过了好半天,柳默才将心境平复下来,出言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我本无名,你若非要给我安个称谓,就叫我‘剑圣’吧。”

    柳默情不自禁地抬头望了眼那十六个惊世大字,心想这“剑圣”一说绝非夸大其词,只是不知和那留下无数传说的太虚剑圣顾枫相比如何?

    “前辈的手段、情怀着实让人佩服。”柳默深深作揖,他自己也是爱剑之人,就是不知能否抓住这等奇缘,梦中学艺,向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剑圣”请教一二?

    剑圣见柳默对上方的字体颇为敏感,也跟着仰头望去,当目光与大字相对时,忽的神色一黯,叹道:“它们虽出自我手,可说的却不是我……”接着面向柳默,话锋突变,语气转厉:“学而不精,练而不用,你很让人失望!若要提升实力,生死相搏是最好的老师,你为何不去找人战斗?”

    柳默怔住了,心中不明不白,下意识地道:“我为什么要与人生死相拼?再说我也没有敌人啊。”

    剑圣道:“那个叫杨怀清的小姑娘和你师兄,不都可以作为敌人吗?”

    柳默登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说让自己找个活人作为陪练。可是自己不过只有空明初期的修为,不说已经达到“逆天”境的师兄和剑术怪异的杨怀清,单是其他太虚弟子的道行,恐怕个个都远胜自己,练习起来多有限制,仙宝威力太强,自己一直能不用则不用,难道真的要像剑圣所说,去跟人以死相搏?

    太荒唐,太疯狂了……

    “晚辈道术浅薄,能力有限,现在几乎找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他日艺有所成,定当出山历练。”柳默将心中的想法讲了出来。

    “如此。”剑圣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随手向他抛出一物,缓缓道:“就与我战斗罢。”

    柳默将那物件接到手中一看,原来是一把通体黝黑、三寸宽四尺长的大剑,似木非木,似铁非铁,无锋无刃,剑身上不含半点儿灵力,拿在手中感觉不到任何重量,轻若无物。

    “有劳前辈了。”柳默倒持黑剑,抱拳推出施了一礼,反正是在做梦,他巴不得剑圣能指点自己,当然不会选择逃避,剑圣却是二话不说,对着他就是一剑刺出。

    柳默正欲接招,可恍然间,手中的剑忽的怎么也抬不起来。那只是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一剑,怎么的……

    眼瞅对方长剑就要搠至胸口,他居然不知该如何抵挡,若是以“缠”字诀破解,好像无论如何也不如对方快;若以“截”字诀阻拦,似乎又敌不过那暗藏其中的排山倒海之力;若展开九宫步法逃避,后面接踵而至的必将是狂风暴雨……

    简简单单的一剑竟是诡异莫名,其中包含了诸般至高至妙的玄理,它们在眼中一一尽显,柳默浑身上下泛起阵阵无力,他突然觉得自己竟是那样渺小,在那浩然如汪洋大海的剑意面前,自己连沙砾都称不上,心中还有一个声音正冲他大呼小叫,使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放弃抵抗,跪下臣服!

    惊骇之余,柳默大喝一声,强行避开心中的惧意,直接以包罗万象的“绞”字诀迎上,将袭来的长剑困在剑影之中。然而对方的长剑却似没有受到任何阻挠,剑身上有一股柔和的旋力,将“绞”字诀的诸般巧劲尽数化解,不紧不慢地穿过剑影,接着点了下去。

    柳默慌忙撤招回避,终是晚了一步,只觉对方剑尖突然凝聚了一股巨力,全部施加在自己手中的剑柄上,重若山岳。柳默挡无可挡,骤然飞退,又在身前布下层层剑网,但那股力道却是一发即收,剑圣也没有追击,显然是要给对手适应和喘息的机会。

    柳默自出道以来,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绞”字诀,而且对方的功力似乎并未高过自己,刚刚出招的瞬间,他蓦然觉得,手中的大剑似乎异常沉重,可是现在却轻飘飘的,柳默只道是剑圣的剑意太过强势,给自己造成了错觉。

    “既出剑,心清神明,无念无悔,你这般拖泥带水成何体统!”

    剑圣自顾自说了句,稍稍等了一会儿又挺剑刺出,出招的角度、方式还跟上回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速度竟然快了十倍!若疾电,如奔雷。

    柳默有了先前一招的经历,慌乱之心大减,暗忖自己若再以“绞”字诀抵御,武器非得被磕飞不可,当下猛一咬牙,力贯剑锋,全力施展“破”字诀迎上,可是手中的剑突然间竟重若千钧,招式的速度自然慢了数拍,悬而又悬地迎上对方剑尖。

    “啵”的一声轻响,就像气体涨破纸袋。柳默再次飞退,右臂酸麻,勉强握住大剑,胸口气血翻涌,好不难过。他觉得对方功力与自己不过在伯仲之间,可那股剑意实在太可怕了,根本无可匹敌!对方控力的技巧也远在自己之上。同样的一把剑,自己万难驾驭,他却能使用的灵活自如,轻巧至极。

    剑圣顿了顿,接着一剑劈向柳默,速度比之上一剑又增数分。

    看着他出剑的角度和章法,柳默心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剑圣第一剑像是“破”字诀和“缠”字诀的结合;第二剑像是“破”字诀为主,“截”字诀为辅;而这一剑明明就是以“截”字诀的特点御剑,再配合“游”、“破”、“缠”三诀的精妙!

    可想归想,为了能看清他剑中奥妙,柳默告诉自己必须还击!怎能受对方剑意所制,就失去了战斗的信心?

    脚踏九宫步,柳默身形飘忽,“截”字诀全力使出阻向来剑,这已经是他如今最快的速度了,却只能堪堪将它截住。双剑相交的一瞬间,柳默就感到了对方剑身传来的厚重,那是万万硬拼不得的!不及多想,立即变招,使出“缠”字诀粘了上去,缓解敌剑来势,可对方长剑仍在推进。柳默暴退,变“缠”为“绞”,全力施为,艰难地挡下这第三剑。

    退到数丈之外,柳默大口喘息,这回他看清了。

    剑圣所用的招数……

    好像……

    不!竟然也是天道剑势!只不过他已将五诀完美融合,使用起来浑圆如意,一招之中藏着千般变化,万般技巧,剑意玄奥已极,根本没有丝毫破绽!看似随意一招,效果却是精至绝伦,妙到毫巅。

    同时,柳默也发现了手中大剑的性质:原本轻若无物的它,一旦将功力注入就变得异常沉重,而且注入的真元越多,重量就越大!

    似轻非轻、似重非重……这跟无双宝镜带来的感觉相同。

    万物穿杂,不分天地八方……这个世界的特殊景象不断在柳默眼前闪过,分明就跟无双宝镜背面的图案一样!难怪自己先前会有熟悉的感觉,难怪会有玉清真人和顾妍那一幕,难怪……

    柳默心头猛地一震,思绪澎湃,情难自已,不由冲剑圣大喊道:“难道我在镜子里?”

    “人生如镜当自省,莫到绝路觅归途。”剑圣面无表情,应声儿答。

    柳默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你到底是谁?跟我父亲什么关系!”

    剑圣不语,目光低垂,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似有缅怀,似有敬慕,好半天才叹道:“剑吟清扬声相伴,冰心明澈净如霜。”

    这句话不难理解,柳默更加确信这人必然与父亲交情甚深,从他的话语中亦能感受到那发自内心的尊崇和追念。

    那是相濡以沫、共担风雨才有的感慨!那是情到深处、蓦然离别才有的叹息!

    这就是他做出的回应么?

    难道他跟圣林一样,都是父亲的故友?还有,自己是否就在无双宝镜中?如果是,那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柳默呆立当场,激动难言,再没了学艺之心,只想将思路理清,好从剑圣身上探得父母的下落。

    剑圣先一步回过神来,冷声道:“你若挡不下十剑,以后都不用来了。”

    那语气不容置疑,柳默吃了一惊,也跟着清醒,他相信,如果自己接不下十招,恐怕以后真的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了。

    念及此处,柳默第一个反应就是传念坤元带,或许只有那里面的仙宝,才能助自己度过难关——可他骇然发觉,坤元带竟没戴在身上。

    这……

    怎么可能!

    自从圣林赠宝,自己日日都戴着它,从不离身,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就连一直挂在胸前的“无双宝镜”也不知去向。

    难不成真在做梦?还有七剑,这如何挡得了?眼前的剑圣比那忘忧教主更可怕千万倍,若不是他有意相让,给自己留下了喘息的时间,否则别说十剑了,便是两剑恐怕也应付不来。

    ……

    剑圣似乎看破了柳默的心思,厉声道:“我不会再给你时间恢复,将潜力尽数发挥出来!”话音高亢,震得柳默脑海中嗡鸣作响。他实在不甘心,剑圣为何要这般为难自己?难道他看不出双方之间的差距么?如果他是为了激发自己的斗志……

    柳默想到了父母,他们没准就在一旁注视着自己,他们对儿子充满信心、寄予厚望,自己又怎能令他们失望?就算他们不在,自己又怎能错过这个找到他们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便战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