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借钱
看着少年们脸色的吃惊之色,张宜年不禁会心一笑,别说这些新人了,就是他自己每一次亲眼目睹,心头也忍不住浮起惊艳之色,正如他所说那样,在基础道纹符的造诣上,秦无缺的确已达到了超凡的水准。 笔锋点、拨、勾、划、旋,力道锋利精准,薄薄一张浅青色松纹道纹纸,在秦无缺道纹笔挥洒下,渐渐形成一个繁密精致的图案。 一炷香之后。 呼! 道纹纸骤然一亮,仿似一呼一吸,旋即恢复如初。 秦无缺搁下道纹笔,浑身像散了架一般,酸胀难当,那张削瘦清隽的脸颊苍白几欲透明。 来杂货店之前,他已制作了三十张一品张火云道纹,灵力早已耗掉七七八八不说,心力也消耗极大,此时完成这张道纹符,彻底把他的灵力榨干,心力憔悴。 新招来的少年道纹徒工却没有注意这些,见秦无缺如此流畅地完成一道道纹符,瞬间炸开了锅。 “好厉害!运笔的速度、灵活度和精准度可真吓人啊!” “哇,秦无缺前辈一次性绘制道纹成功,这样的成功率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了!” “以后一定要跟秦无缺前辈好好讨教,如此娴熟的笔法,我一定也要练会!” ……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店门口突兀响起。 “哼,制作一品的基础道纹符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有他这年龄的时候,也能像面瘫秦一样,把基础道纹符玩出花来。你们怎么不问问面瘫秦,什么时候能制作出二品道纹符?就他的水准,也只能唬一唬你们这些菜鸟。” 杂货店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他面颊狭长,双臂抱胸,一对金鱼眼尽是不屑之色。 闻言,所有的赞叹声瞬间消失无影无踪,少年们原本火热崇敬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狐疑、怪异之色。 这样的资质该有多烂啊! 面瘫秦,哈,好形象的绰号…… 等等,原来是他! 新来的道纹徒工终于想起秦无缺是谁,目光齐齐流露出怪异之色。 在阳洛城,面瘫秦之名家喻户晓,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傻子。 谁也不知道秦无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他被阳洛城的陈老爷子收留,平时他也不怎么在外人面前说话,即使别人打他、骂他,甚至拿臭鸡蛋砸他,也不见他还手。 由于秦无缺自幼不苟言笑,神色冷漠,谁都没见他笑过,再加上一些好事之徒的宣传,面瘫秦这个绰号,彻底响亮阳洛城。 “张大叔,我明天再来。” 气氛很怪异,秦无缺能够感受到,换句话说,他这些年就是在这种目光中长大的,早已习之以常,朝张大叔点点头,神色平静地转身离开。 “哼!” 在秦无缺离开不久,张宜年狠狠瞪了门口青年一眼,呵斥道:“志民,你跟我来!” “姑父,我……” 叫志民的青年一怔,张嘴想要辩解,却见姑父早已走进后堂,连忙小跑跟了过去,嘴中兀自悻悻嘀咕道:“莫名其妙,不就说了点面瘫秦的实话嘛,何必那么认真呢。” 二人甫一离开,一众新招来的道纹徒工就忍不住讨论起来。 “唉,原来是面瘫秦,早知道就不来了,跟他学习绘制道纹,也不知道会不会沾上霉运。” “啊!糟糕了,刚才面瘫秦绘制道纹时,我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不行,我得赶紧回家洗澡。” “哈哈,瞧把你们吓得,我听父亲说,面瘫秦这个扫把星只祸害他们陈家人,跟咱们可没有关系的。” ……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凛冽风中,秦无缺默默松开攥得指节发白的拳头,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快步朝家走去。 临近家门时,他猛地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门前,借着星光,他依稀能辨清楚,那正是自己的弟弟陈磊。 “哥,你回来了。”才只十二岁的陈磊站起身子,欢快地喊了一声,然后他似乎察觉不妥,赶忙低下了头。 “抬起头。”秦无缺走上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厉。 陈磊像犯错的孩子,却是倔犟地不抬头,嗫嚅道:“爷爷在等你吃饭呢,咱们先进去吧。”说着,他转身就要进屋,却被秦无缺从背后伸手一把拽住。 “又跟人打架了?” 秦无缺伸手抬起陈磊的下巴,看着弟弟小脸上的一块块红肿伤痕,眉头不由微微一蹙。 陈磊猛地挣开秦无缺的手,抬起头,眼神倔犟如故,大声道:“他们骂我是野种,骂哥哥是扫把星,骂咱们一家早晚都得死光,我当然要揍他们。” 秦无缺怔了怔,看着倔强的弟弟,看着他稚嫩小脸上的愤怒不甘之色,心头蓦地涌出一抹无法言喻的疼痛。 陈磊惴惴不安地看着哥哥秦无缺,大气不敢出。 哥哥打小照顾自己吃饭、睡觉、送自己去阳洛城最好的武馆修炼,辛苦挣来的元石,也都花费在自己身上,哥哥却从来不舍得用花费一丁点的元石。 陈磊知道,哥哥看似冷冰冰的,其实心肠极好,对自己和爷爷更是无微不至,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嘲笑他呢? 面瘫秦,扫把星…… 一想到这些恶毒的绰号,陈磊心中便充满怒火,恨不得把那些笑话哥哥的人的嘴巴狠狠撕烂。 “哼,只要他们再骂哥哥,我还打他们!” 陈磊攥紧小小的拳头,在心中暗暗决定。 “先回家吃饭吧。” 秦无缺从沉默中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陈磊的肩膀,推开破旧的房门,走进屋内。 “哥,你不怪我了?” 陈磊愣了一下,欢喜地咧嘴叫道:“好嘞,哥,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 房间中,昏暗的松油灯摇曳着昏暗的光芒,照亮狭窄逼仄的破木屋。 一个头发稀疏苍老的老人静静坐在饭桌前,他骨瘦如柴,满脸褶皱,一对浑浊的眼眸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老人名叫陈浩南,昔年也是阳洛城叱咤风云的人物,可惜,随着陈氏一族被灭,他也因为旧疾复发,修为彻底被废,成了一个普通老人。 “爷爷。” 秦无缺默默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一碟酸菜和三碗白米饭,心中不由轻叹一声,自己还是太笨了,每天若能多挣些元石,爷爷和弟弟就不用受苦了。 “吃饭。”陈浩南的声音沙哑低沉,“吃过饭,我有话要说。” 秦无缺一怔,点点头:“嗯。” 爷孙三人吃饭很有趣,秦无缺和爷爷只吃白饭,把一小碟咸菜都让给了陈磊,小家伙知道拒绝也是白搭,只是埋头吃饭,心中重复着一个很早就立下的誓言:“爷爷、哥哥,等我修炼变强,我一定把天下的美餐都给你们吃,再不吃这些该死的咸菜了!” 吃过饭,陈磊乖巧地收拾好碗筷,拎着一柄木剑就走出了屋,他要练剑,他要抓紧每一分钟,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修炼到第几重了?”陈浩南听着从窗外传来的霍霍练剑声,苍老的容颜上流露出一抹欣慰。 是陈氏祖传的炼气法诀,总共十八重,详细记载着从凝气九重至筑基九重的修炼法诀。 “还是第十三重。”秦无缺即便是跟爷爷说话时,脸色依旧冰冷如故,那股沉稳木讷的气息,仿似永远不会改变。 “哦。” 陈浩南点点头,不置可否,心中却是涌出一抹复杂情绪。 陈浩南叹息道:“我让小磊吃好的,穿好的,更是进入武馆习武,却让你cao劳生计,没有落得一丝好,我……。” 秦无缺身子一僵,麻木的似乎有点触动,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这股触动,摇头道:“我要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您年老体迈,小磊又年幼懵懂,这些事情自然应该我来做。” 陈浩南笑了笑,挥手道:“不提这些,我也只是刚好在野外踏青,碰见满身是伤的你躺在草丛里,于是叫人将你救了回来,不过人虽然救回来了,但是体内修为尽失,这些年来你也不怎么说话,也没告诉我你过去经历些什么,不过我从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你经历了很多,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多过问,我能做的就是将家传的传给你,我毕竟时日不多了,以后你便多多照顾下小磊。”
陈浩南沉默良久,再次开口道:“我平生最放不下的就是小磊,虽然说我救你是有目的的,但我自问也没亏待于你,也不期望你回报于我,你只要能替我照拂小磊便好,小磊年龄小,也是把你当亲哥哥对待的,我也……” 秦无缺点点头,默然不语,心里想着,自己从昏迷里醒过来,已经在这里生活两年多了,醒来修为全无,闲暇之余修炼了陈老的,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以前的修为,回到以前的地方。 他性子本就孤僻木讷,不善言辞,这些年又常遭受周围人的讥讽嘲笑,使得他性情愈发内敛,宁愿沉默行动,也不愿多说一句废话。 “延泉城剑元宗半个月后大开山门,招收门徒,我打算带小磊去试一试。”沉思许久,陈浩南突然开口说道。 秦无缺怔了怔,说道:“也好,离开阳洛城,对小磊的成长更有利。” 陈浩南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怪爷爷偏心吧?” 秦无缺摇了摇头:“我一切都听爷爷的安排。” 陈浩南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孙儿的脸,似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然后令他失望的是,秦无缺的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模样,纹丝不动,仿似一根生硬的木头。 “在众不失其寡,处言愈见其默,性情执拗坚韧如此,也不知是好是坏,唉。” 陈浩南心中深深一叹,起身回屋。 …… 翌日一早。 秦无缺起床时,天刚刚破晓,用冷水洗漱一番,刚走出屋门,便见弟弟陈磊在练剑。 刷!刷!刷! 木剑挥洒,发出一阵阵急促的破空之声,陈磊右手握剑,瘦弱的身体灵活跳跃,斩、削、挑、刺、划,一丝不苟地练习剑术。 他的小脸上已满是汗水,稚嫩的眉宇间却是一片坚定之色,手中的木剑没有一丝颤抖,沉稳而娴熟。 秦无缺默默看了片刻,没有打扰弟弟,匆匆做好饭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绘制道纹,而是快速朝张氏杂货店奔去。 “啊,面瘫秦又来了!” “唉,我原本以为上午来做工,不会碰到他的,谁知还是撞上了,真倒霉。” 张氏杂货店内,新来的道纹徒工看见秦无缺走进,纷纷躲避开来,一副生恐沾上霉运的样子。 “张大叔,我想先借一百颗元石,不知道可不可以?”秦无缺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冷嘲热讽自己的家伙,径直来到柜台前,向张宜年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张宜年疑惑道:“秦无缺,出了什么事情吗?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秦无缺帮他的杂货店绘制道纹五年有余,从不曾向他借过钱,今天却突兀地要借上一百颗元石,他自然感到很疑惑,打算若是力所能及的话,就帮这小家伙一把。 秦无缺听出了张宜年话中的关怀之意,心中一暖,摇头道:“我没遇到麻烦,只是想买一件东西。” 张宜年恍然,干脆利落地拿出一颗灵玉,说道:“喏,够不够,不够我再多借给你一些。” “足够了,多谢张大叔,我会很快换给您的。” 一颗灵玉大致相当于一百颗元石,还是只高不低的那种。秦无缺接过灵玉之后,便转身离开,步伐匆匆。 “奇怪,这小子为了一家的维持生计,寻常可是节俭之极,从来都不会乱花钱,今天是怎么回事?” 张宜年看着秦无缺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外,疑惑不已。 …… 炼兵堂,位于阳洛城中心繁华街道,专卖一些修士所需的武器装备,规模宏大,在阳洛城也是颇有名气。 秦无缺进去一趟之后,一块灵玉在不到一刻钟就花了出去,毫不rou疼,反而心生欣慰之色。 回到家时,已快要临近晌午,陈浩南在收拾行囊,陈磊则坐在门前,双手捧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