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青云寺（上）

    虫声啾啾，天色暗哑。

    纵有明月当空，遍撒寒光，荒废已久的青云古寺孤寂如旧，偶有几声狼狐啸月，反而倍显凄凉。

    乔馗招呼众乞儿搬到青云寺的时候便说道：“若是青云寺真的有鬼，我们死了便跟他们一般，大不了没了这条命，跟这些鬼兄，鬼叔叔们一起吓唬人，倒也不用再愁冻饿。”

    乔馗胆大包天，那些小乞儿却没有他这般胆大，白天搬来时倒还不觉得，一到了夜间，这青云寺就显色阴森了起来。满眼望去都是附近人家停放的棺材，有那比较穷苦的，或者死在此地的异乡客，没有棺材便用芦席一卷，间或还露出几条白森森的大腿出来。就算是平时最莽撞的陈二狗，寇白楼等人也都偃旗息鼓，三四十个小乞丐凑在一起，却没有人敢吭半声。

    乔馗白天在一家大户偷了一只公鸡，此刻正用一个残破了半边的瓦罐煮的滚烂，弄得他们住的这间破禅房香气四溢，几个饿的狠了的小乞儿不住的吞口水。

    这些小乞丐们素来懒散，这间禅房也没怎么洒扫，只是拾掇了一块可供坐卧之处，中间烧起了一个火堆，倒也添了许多温暖，比住在石桥下四面通风要好得多了。乔馗不时的用手中的树枝戳一戳瓦罐里的鸡rou，挑起一块来就大快朵颐，虽然把嘴烫的嘶嘶吐气，却依旧吃的兴高彩烈。

    其他的小乞儿虽然也馋嘴，但是却哪里敢跟乔馗抢吃的？纵然看的眼红，也只能巴巴的看着，只希望待会乔馗能分一碗汤给自己。

    “咦？外面什么动静？”

    本来这一夜晴空万里，月朗星稀，却不知怎的突然霹雳一声震响，就像是半边山塌了一般。有几个胆子小的乞丐，登时被吓的哭了起来。

    乔馗胆子极大，倒也不惧怕，骂道：“哭什么苦，便有鬼物来了，也先捉我去。”

    他顺手拎了一根烧的通红的树枝，招呼了陈二狗，寇白楼等三四个小乞儿一起跟随，夺门而出，向那发出响动的地方寻去。那几个小乞儿虽然害怕，但看乔馗如此肆无忌惮，倒也安心许多，众乞儿出了寺外稍作四顾，就只见一堆瓦砾中露出一截衣物，淡淡的黄衫，撕开了一条衣角在风中轻轻飘舞，地上还有一小滩血渍。

    乔馗心下好奇，又胆大包天，也没怎么犹豫，就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一看，发现瓦砾下埋着一人，口鼻都快没了呼吸，顿时骇了一跳。他暗忖道：“救人一命，胜过十级浮屠。这人许还有救！”连忙把烧的通红的树枝插在地上，叫道：“快跟我一起，把这人挖出来。”

    陈二狗有些害怕，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人莫不是妖怪，不然怎么会撞到墙壁里去？”

    乔馗喝骂道：“便是妖怪，我也要挖出来看看什么模样。怕他怎地，快些动手，不要废话。”

    见乔馗发怒，其他的小乞儿也觉胆气一壮，不敢怠慢，一起伸手搬开了压在那人身上的砖头石块，把这人从瓦砾里拖了出来。饶是乔馗远比普通孩童力大，但毕竟年纪幼小，当他率了众乞儿，把这人从瓦砾中挖掘出来，亦是费尽了气力，一时半会，累的动弹不得。

    乔馗救出来的这人是个道士，头上的道冠早就不见了，披头散发，但面容清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一身杏黄的道袍也撕碎了几处，身上不知哪里有伤口，兀自在不住的渗血。

    几个小乞儿见这道士相貌慈和，倒也不害怕了，拍胸的拍胸，捏鼻的捏鼻，想把这这道士弄醒过来。

    乔馗坐在地上，待要喘息一会再想法子救人，但他的眼神一扫，却发现了这道士的奇异之处。平常人若是受了这般重的伤，自然气息微弱，但这道士一呼一吸却是绵长持久，就似普通人睡过去了一般。而且从刚才的情景看，就像是这道士天外飞来，一头撞入了青云寺的外墙一般，不然怎么也不会埋到那堆瓦砾里？乔馗可是记得白天那里还是一堵好墙，不是什么残垣断壁。

    那道士被夜风一吹，突然呻吟一声，乔馗何止了众乞儿，忙过去想要扶起他，才一粘这道士的身子，便觉得一股大力自手上传来，当时就震飞了出去。

    那身着杏黄道袍的道士，一声大喝，挣扎着起了身，这才看到乔馗不过是个孩子。他见身边碎散的瓦块，猜到是这些小乞儿救了他，心下大为后悔刚才出手莽撞，急忙快步抢上，在乔馗跌落地面之前把他扶住。这黄袍道士的脚步好不快速，只是一瞬间便后发先至，接住了被他护身法力震飞的少年。

    乔馗刚腾云驾雾似的被震飞，就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被人轻轻拎住，虽然一抛一停给搞的晕头转向，但却毫发无伤的落到了地上。这般变故，说起来话长，实际上只不过是顷刻间事儿，见到这道士暴起伤人，几个小乞儿发一声喊，都逃了个干净，只剩下乔馗不曾躲避。

    “这位小哥姓甚名谁！方才可是你等救了贫道？”

    这道士说话温和，平白让人有了几分好感，乔馗嘿了一声，也不吹嘘，只是实话说道：“也算不得救人，只是把您从砖头堆下面拖出来而已，值不当个谢字！”

    乔馗胆子比其他的孩子大得多，虽然看出来这道士不是凡俗，却也并不怎么害怕，只是眼珠骨碌碌的乱转，上下打量这个道士。

    那身着杏黄道袍的道士微微一笑，对这个孩子有了几分好感，稽首谢道：“若非小哥把贫道拖出来，只怕我未必有醒转的这么快，我后面还有几个仇家追踪，只怕这片刻耽误，就要坏了大事，谢还是要谢的。”

    乔馗此时已经知道，这个道士不是凡人。他早年也是读过几本书的，对灵怪神异之事多有耳闻，心中好奇难抑，却不想被这等奇人瞧低了自己，口中说道：“道长一身正气，那些仇家定是坏人了，不知小子有否能帮的上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