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赌局
爷仨跟着吉丙瑞,转过小庙宇,是一条乡村土路。路是黄土垫的,两厢都长着树,这树周水认识,是柳树。但道两边地里长的花草周水不认识。花花绿绿的,跟阳间也没啥别。唯一不同的是,阳间此时在晚秋时分,花都谢了,但阴间似乎是春天,花草都开的正旺。 一边走,吉丙瑞一边和周老说话:“来一趟阴间不容易,多看看。这阴间景色不错呢。佛爷说的六道你一准知道,那依你说,这地方算是哪一道?” 佛爷说的六道是指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可哪一道似乎跟这里都不对应。倒真把周老问住了。 严谨问吉丙瑞:“吉爷爷,您平时吃的饱饭吗?” 吉丙瑞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看这里不是天、人、阿修罗、畜生、地狱,那定是饿鬼道了?哈哈,错了,说出来你们准不信,这里还算是人间道。” “啊?”这下大家就惊住了。 吉丙瑞接着说:“凡事有阳必有阴,万物都是对应生成的。道家也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人间道也分阴阳,阳的是你们,阴的是我们。若地狱、恶鬼、畜生道都像这样,那善恶,因果可就没了——干恶事还能投生到这种地方,那这世界上可就没有约束生灵的法则了。” 道理似乎对,可让周水接受这里依旧是人间道的这样一个说法,一时还真有些理不清头绪。 大家在路上走,偶尔还能见到鸟兽。难道这阴阳真的有镜面效应? 吉丙瑞话依旧多,看来吉老六是他亲孙子是一点没错的。吉丙瑞又说:“这个老余呀,好喝口酒,还爱耍个钱。一会儿见着他呀,得许他些财物,弄些个金元宝,再弄几吊老钱,他一准答应。” 听这话严谨为难了:“吉爷爷,这钱倒是好解决,可这金元宝上哪儿弄啊,金店里金银首饰倒是有,可没听说过卖金元宝啊?” 吉丙瑞哈哈大笑:“没让你许他真金白银,冥财你知道不?纸糊的,用火一烧就寄过来了。那个老衣庄就有得卖,阳世间一百块钱买好大一堆呢。” 严谨松了口气。周水却问:“吉爷爷,阳间烧些纸钱,到了阴世就变成真金白银?这事儿我咋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吉丙瑞的谈性似乎被周水撩拨起来了。呵呵一笑说:“也不是全变,得分情况,比如说烧给过世的父母祖宗,这行!你想啊,父母祖宗开肠破肚、苦挣苦拽地传下后代人,养大了还不算,还要教育,还要帮你娶妻生子,临到了,攒下的家业都交给你享受,这是多大的恩?这恩后人报的了吗?拿命报都不够!这老天爷体恤人呐——你报不了不怕,烧点纸钱总烧的起吧?这个父母恩重,再加上天道无亲,付出和回馈得成正比,所以纸钱烧过来,便千万倍的增值,就增值成真钱了。” 这时严谨问了一句:“烧上一吨纸钱也没几个钱,可若真烧到了阴间,那阴间的物价还不飞涨啊?” 吉丙瑞哈哈大笑:“照你这一说,真要是造纸厂失火,那阴间必得经济崩溃了?纸钱变金银这是不假,可也不能烧多少都变。这也得看你亲人的福报够不够。真要是祖上无德,你烧个纸山他也花不着一毛——你们阳间可以多烧,我们阴间人不能多取。该拿多少,这都由因果限制着呢。比说岳飞岳大帅,老人家一生戎马,老婆孩子见面的机会都少,还甭说将养教育了。可他能食祭天下,还甭说自已后代了。咱再说秦桧,生前给老婆孩挣来多大一场富贵?可临到了呢,儿孙递到嘴边的供养他都吃不到口里去。为啥?没足够的福报!你们阳间人一天三顿饭,别小看这三顿饭,这也是你行善积德修来的,饿鬼道的生灵多吃一口都有人管着呢。说到底呀,这纸钱与其说是子孙烧来的,还不如说是自己挣来的。” 周水发现一个问题:“呀,吉爷爷,这个老于跟我们没一点亲缘关系,他又不是岳大帅,给他烧纸他能收着吗?” “没亲缘关系是不假,但对你们有恩,救命之恩。受人点水,报以涌泉,这是古话吧?所以你烧纸钱,他一准能收着。” 严谨忽然一笑:“吉爷爷,我给您烧几挂元宝,您能收的着吗?依我说,肯定能。” 吉丙瑞倒扭捏了,一脸的不好意思,讪讪地说:“收是能收着,不过,帮你们忙,我也是报恩,报你爷爷的恩。” 一边走一边说,前头就是个小村子,这小村子不大,四周绿树环抱,碧水绕回,很是闲逸。吉丙瑞说:“到了,估计现在不能在家,指不定在哪家掷骰子呢。” 周老说:“那他夫人准在家吧?咱去他家等。” 吉丙瑞一撇嘴:“他孤家寡人一个,哪有啥夫人?这个走阳者听着好像是个手艺人,有本事。可在乡人耳朵里,这行业有点低贱。你们阳间也是一样,求到走阴人了,好酒好rou,四色果子的招待,可若求不着他,大家还不是躲得远远的?谁家乐意把个闺女嫁给个走阴人?” 周水有些着急,这时候阳间的天早亮了,他们仨人久不回魂,怕如玉和老莫头儿担心。也怕长时间滞留阴间伤了自身的阳气,以后免不了要生场病。 吉丙瑞见周水面露焦色,忙说:“这小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找他还不容易?听着谁家有吆五喝六的,骰子滚碗边的声音,咱就进去,人一准在。” 果然,绕过几处小院,从一座房子里传来吆喝声,还有骨制的骰子掷在碗里那种清脆的撞击声。 吉丙瑞面露喜色:“就是这了,这是谁家来着?好像是曾小富的家。”吉丙瑞手扶院子门,朝里头喊:“小富在家,我是老吉呀。” 里面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出来:“在家呢,你等会儿,我立马开门。” 时间不大里头出来个中年人,笑眯眯地打开门:“靠,哪股阳风把你老小子吹来了?”看见周水一行人,这曾小富明显一愣,神色也放端正,问吉丙瑞:“这几位面生。哪个……我这儿就是几位至亲好友,闲来无事游戏一下而已,算不得赌博。” 这个曾小富把周水一行人当成抓赌的便衣了。 吉丙瑞忙说:“这几位是我家亲戚,不是官府中人。” 曾小富松了口气,脸上又挂上嘻色:“我说呢,你老小子哪会把抓赌的官人领到咱家来?咋,手痒了?想玩两把?” 吉丙瑞忙说:“不玩,不玩,余猫子在里头吧?我有点事儿,想请余猫子帮个忙。” 曾小富把众人让进去,又把院门从里头划上。众人进了屋,这屋跟阳间的民宅也没啥两样,忘记这是阴间的话,还以为到了北方的农村呢。屋里家用电器一应齐备,正堂屋是一张八仙桌,桌子周围围着一圈人,每个人手边上都有一堆钱,眼睛都死盯着放在桌中间的一个白瓷碗。 吉丙瑞一进屋冲着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说:“老余,余猫子,你先停停手,咱商量个事儿。” 余猫子脸都没抬:“去去,你有啥好事儿?别耽误哥们娱乐。” 吉丙瑞大声说:“好事儿,给你送买卖来了。” 余猫子还是垂着头:“今个哥们手顺,阎王老子站到这儿,买卖也不做。你玩几把不?不玩下让,别耽误哥们发财。” 吉丙瑞急了:“我草,还治不了你了。你下来不?不下来我可掀桌子了。” 余猫子还没吱声,其他赌客说话了:“老吉,吉大哥,吉大爷,我们可没得罪您吧?您高抬贵手!这刚玩一会儿,猫子要是走了,局就散了。”
吉丙瑞还要说话,周水一扯他袄襟,在他耳边小声说:“阳间的钞票这认吗?” 吉丙瑞一脸的诧异:“认,一百换一百。咋,你想玩几把?” 周水诡异地一笑:“您甭管了,就瞧好吧!” 周水掏出一把钱来,挤进人堆里,大声说:“押对门,五百。” 新人进来了,几个赌客越发的兴奋起来,一个人说:“小哥,走阳刚回来?赚着大钱了吧?来来来,不押不发,一押准发,五门通吃,走着……” 那赌客掷出一个豹子,三点豹子,通吃。周水五百没了。 周水又掏出五百来,先是假模假样的看了看风头。然后自言自语:“cao,这门太水,得换个地儿。”周水又挤出人丛,这回挤到余猫子边上。 周水瞄一眼周老,周老似乎知道周水想干啥,会心一笑。严谨不明所以,但她知道,周水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打算。这爷俩没阻拦周水,而是兴致勃勃的观看。吉丙瑞一头雾水,拦又不是,不拦又不是。 周水之所以挤到余猫子边上,是因为他想让余猫子换位。之前余猫子占的位置是八卦八门之中的惊门位。惊门位有惊无险,余猫子不会大赢,也绝不会大输,那这场局就算赌到明天,他估计也下不来。 周水挤进来,故意往余猫子身上挨,余猫子下意识的移步,身子慢慢地就挪到了死门位上。周水见余猫子挪过去,心中暗笑道:对不起了,猫子老哥,回头损失一并补给你。” 现在轮到余猫子坐庄。上一家通吃成功,余猫子也兴奋起来,他立直了身子,喊一声:“接着通吃呀。” 三粒骰子掷下去,骨制的骰粒子在骰碗里发出尖锐的撞击声。先是一颗停下来,五点,接着又停下一颗,还是五点。这下明了了,剩下那个骰子停在几点上,这盅骰子就是几点。如果是五,便是豹子,如果是六,便是六点,这两个点数都能通吃。 周水在心里暗暗默念了一句:“值曰神灵在上,请助我周水一臂之力。”这次周水没有祁请佛菩萨,是因为请佛菩萨到这种场合来,有点不严肃。所以祁请了值日神灵。 剩下那颗骰子还在碗里滚动,余猫子快趴到了骰碗上,嘴里不停的叨叨:“五、六、五、六。” 骰子越转越慢,似乎要停到五上。周水双拳紧握,也死盯着那颗骰子。骰子真就停到了五上,周水心里一紧,余猫子跳起多高,大声喊道:“豹子!” 随着这一声喊,那个骰子竟莫名其妙地翻了一个身。变成了一颗红豆素面朝天,靠,不是通吃,而是通赔,五豹子竟凭空变成了一点。 不单余猫子傻了,大家也都呆住了,咋回事儿?骰子活了? 余猫子俩眼瞪的溜圆:“我靠,曾小福,**用得遥控骰子吧?” 曾小福满脸通红:“放屁,放狗屁。你在我这儿玩过不下百回了,啥时候看我用过遥控骰子。” 余猫子挠挠头,又把那骰子拿起来检查一遍:“是呢,没问题呀。诶,刚才可是豹子,你们可不能不认账!” 其他赌客都急了:“你吃傻药了,还是钱迷心了?明明是通赔,你还想通吃?” “刚才是五豹子,大家也都看见了。” “没看见,只看见了一付通赔的骰子!” “****,还讲理不?” “我们只看骰子说话,赌桌没理可讲。” 一时间屋里乱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