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前途未卜
车到白宅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严谨之前给家里打了电话,丁姨做了一桌饭,一家人在等周水众人。进了家门,周水焦躁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看情况明天早晨完全可以上路,周水心里长出一口气。 如玉也在白宅吃了饭。吃完饭马姐开车把如玉送回家,周水也没背白老,从周水的角度讲,白老也是爷爷的晚辈,况且爷爷这事儿虽说有违天条,但说起来不丢人。从一个医生的立场衡量,爷爷的所作所为,甚至是可以竖大拇指的。 但另周水绝没想到的是,周老拒绝去太原。 周老是孝子,这一点周水清楚,单就为了弥补爷爷的遗憾,周老勤学家学,在不长的时间内水平远超周水这一点就能看出,周老是个当之无愧的孝子。 可周老竟然拒绝去太原。 周水把山神爷的话一字不漏一字不改的重复完了,白老惊的合不拢嘴,周老握着茶杯的手竟然不自觉地在打抖。乃至开水溅在手上竟毫无知觉。 严谨和周水对望了一眼,周水站起身:“义父,爸,我和小谨商量好了,明天就去太原,本来不想告诉您二位,可这刚回家,马上又要出门,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周老颤声打断周水:“不能去,其罚在天,逆天而动……这……这搞不好怕是要连坐的呀。” 周水和严谨又何尝不知,可他俩的想法必竟和周老不同,周水、严谨从孝义出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周老从一个长辈的角度必须做全盘考量。说实话,不单周老,就连周水也隐隐有这种想法一一从好处想,去了太原也与事无补,咋去的咋回来。从坏处想,这算对抗天庭了,祖孙同遭天谴都有可能。另外,就算到了太原,如何插手,如何参与到问题当中都是难题。这不是人间的官司,一纸诉状,公检法哪儿都能递。 严谨轻叹口气,道:“爸,您劝不住周水。他去我也得去。就算帮不上忙,至少我也能给爷爷磕个头,让老人家瞧瞧孙媳妇。” 周老眼泪慢慢流下来。隔了一会儿,严谨又说:“爸,您不是说过吗?我俩是六十年恩爱夫妻的运程。您有啥好担心的。” 周老摇摇头,低声说:“孩子,麻衣只看人道。人间道是这个理,这是没错的。可若是涉及天鬼两道,得有李靖、袁天罡的本事。” 周老这样说,那就是摆明了,此去前途未卜。 周老看了一眼白老,似乎想听听白老的意见。白老叹一口气,站起身来,似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去了,可能遗憾一时。不去,定是遗憾一生。”白老说完慢慢地走了。 望着白老的背影,周水眼泪流了下来。 周老握着杯子,手上青筋都爆出来,似乎也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周水轻握住父亲的手,低声说:“爸,关键时候我师父绝不会见死不救,活佛功德无量,老天爷也会考虑的。” 周老一味地摇头:“若有活佛庇护当然好,只怕是老人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 周水也想到过祈请活佛,但这个想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活佛有没有这个能力且不必说,关键是这是自家私事,佛教讲究“利众”,佛教徒所有“发心”都必须扣紧“博爱”这个大主题,绝不能“以法谋私”。而且这是天道,很大程度上与佛的想法并不矛盾。 周水没再坚持,只是说:“爸,容我再想想。” 话是这样讲,但他父子俩心照不宣,此去太原周水是铁了心的。 周水站起身拉着严谨走了。刚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来,他又扭身回去,从放在父母屋的那个保险柜里取出一样东西,那盒龙虎大丹。周水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十颗丹药还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散发着醉人的芳香和宝石般的光泽。周老恍若未见,两手还是紧紧握着那杯水,神色凝重,不知在想啥。 严谨正给父母打电话,见周水进来,放下电话和周水商量道:“一会儿和我回趟家吧。我这有张五十万的工行卡,我想先放我父母那儿……。” 周水拉住严谨的手,慢慢地把她揽在怀里,同时,两个人眼泪流了下来。周水知道,严谨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甚至可以说在安排后事。这张卡里有五十万,显然这是严谨在万一回不来的情况下,尽的最后的孝道。 其实严谨完全可以不去,除了让爷公公看看这个孙媳妇之外,严谨再也做不了什么。可严谨又必须得去,因为她是周家的少奶奶,爷爷唯一的孙媳妇,这是她的责任。对于这件事,严谨甚至和周水一样坚定。而对于周水来说,这也是他爱严谨的一个最有力的支撑一一大难来时,我爱的人和我并肩站着。 严谨开车,俩人去了严家。 严副书记和严谨妈正坐在一起看电视。严副书记倒是比当局长那时候轻省多了,官升了,可具体事情倒是少了很多。老俩口此刻坐在电视机前为某一部肥皂剧评头论足,这场景连严谨都觉得破天荒。见严谨和周水进来,老俩口都没动。严谨妈看了他俩一眼,说道:“你俩还没吃饭吧?厨房里有现成的。小谨你去热一热。” 周水和严谨住到了一起,严谨父母早就心照不宣,所以老俩口早已拿周水当了亲人,所以客套话一句没有。 周水先说话:“我俩吃过了。”隔了一会儿,周水又说:“前几天我和小谨去了趟高树岭,事情办的也还顺利。明天,我和小谨打算去趟太原。” 严副书记俩口子眼睛还在电视上。严谨妈顺口应了一句:“小谨电话里说过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俩,你们去哪儿我不管,别耽误我的事儿就行。” 听这话严谨和周水面面相觑,严谨问道:“年底之前您不是就退休了吗,还有啥事?” 这时严副书记接话道:“这不,正自学妇幼保健课程呢,这几天总往儿科程主任家里跑。”严副书记说着说着自顾自的笑起来,说道:“就说柴副市长吧,常委会上脸板的像块搓板。今天傍晚我在楼底下碰见他,怀里抱着小孙子,嘿,我都不认识了,就是一个老顽童啊。” 周水心里一紧,这二老是想外孙了。周水之所以心里一紧,是因为他清楚,这是他唯一承诺不了的。此去太原吉凶未卜,就算能平安归来,也暂时不能要小孩,祸福连着子孙,周水在潜意识里的打算是,法圣寺的佛塔建起来后,再考虑结婚的事情。就算爷爷的事儿耗尽了周水本人的福报,单凭建塔的功德也能保后代子孙无忧。 这时周水想起一件事来,殃人给的一千万还在他的账上,这笔钱是要用到建塔上面的。不过倒是不急,前期工程殃人的钱应当足够了。这笔钱可能要用在装修上。也不知殃人找没找人设计图纸,如果能从太原平安回来,别的事儿都得先放放了,建塔的事儿可不能耽误。
严谨眼圈红了。她刚要说话,周水冲她摆摆手,然后自顾自的拿过严谨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农行卡来,递给严谨妈,说道:“妈,这卡里有一笔钱,户口是小谨的,密码是小谨的生日,您留着和我爸零花吧。” 严谨吓了一跳,这卡里的钱是她最近转存的,她不想存在一张卡里的钱数额太大,所以又特意多开了一个户头。这钱是卖玉茶壶和香炉款子的一部分,绝不止五十万。 严谨妈把卡接过来,笑嘻嘻地和严副书记说:“见回头钱了。既然孩子们有心,那我就收下了。” 严副书记随口说了一句:“既然是孝敬你的,我可不管。”说着严副书记看了一眼周水,问道:“不过我得问一下,里头有多少钱?” 周水故意大大咧咧地说:“没多少钱,您就别问了。” 严副书记笑笑:“这可不行,既然是你俩孝敬的钱,我这个当爸的也有一份不是,说说。” 看来这严副书记真不懂人情世故,儿女孝敬的钱有多少算多少呗,哪有追根问底的。这大概也是当公安局长的后遗症。 周水没办法,只好说:“两佰……那个……那个……。” 一听两佰,严副书记没吱声,似乎松了口气,扭头又看电视。哪知,周水“那个”了几次之后,后面又加了一个字,最终还是把严副书记两口子惊住了。 “那个……万。” 两百……那个万,两百万?严谨妈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是烫着手了一般把那张卡扔下了。严副书记眼睛有些发直:“你再说一遍,多少?” 儿女孝敬的钱必须得收下,哪怕老家儿有亿万身家。这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儿女尽孝,父母也得给孩子们提供这个机会。而严副书记之所以要问问这卡里有多少钱,他是怕钱太多,孩子们有压力。周水大方,上次严谨拎着几十万现金,自做主张的要送她妈一台车。一台车几十万,周水居然笑嘻嘻地说,我可不管。估计这次也不会少于一台车钱,所以严副书记很紧张,不是怕少,而是怕多。怕孩子们有经济上的压力。 两百万?严副书记老毛病又犯了。他把那张卡拾起来,看了又看,似乎想要从这张普通的金穗卡上面看出点啥来。 周水苦笑道:“爸,这钱来路正的很,主要是小谨赚的。” 主要是小谨赚的,这话的确不假,那把茶壶就是凭严谨的“三寸不烂之舌”才留了下来。严谨看着周水会心一笑,似乎颇有些成就感。周水之所以拿出二百万,而不是严谨所想的五十万,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二百万足够这老俩口养老了,此一去生死未卜,留下这笔钱能让严谨后顾无忧。周水能为严谨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