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祭天
祭天是大人物的行为，按说周水这样做绝对不如法。但这想法是凭空就有了的，现在周水把所有凭空就有了的想法，都理解为神佛的暗示。 自己师父就是一位活菩萨，家里就住着十二位神道，自己给地藏王菩萨本人磕过头，天堂他和如玉还上去过一趟，所以祭天这事在周水眼里也不神秘了。尽管周水以前没做过这事，他心里却很自信。 周水从老陈那里要了黄纸和红笔，然后写下了下述文字： 时维十月，序属晚秋，夜有之静，月有如练之明。天音达于下界，陈善述美。民声禀于上苍，褒良抑弊。 兹有信弟子周水，号天一者，三拜九叩恭敬禀于天地履下：古人云，天圆地方，天圆，是为道法通融，履一而极。地方，是为道德规矩，尚正为之。有天地哺育，方有万物兴艾，有天地立言，方有圣人出，教化八极。 弟子尝闻，雷行于天，既有虫孑复苏，又有横恶崩毙，是为赏罚明也。而春华秋实，万物生成，种一而收十者，是为天地恩厚也。赏罚明，天恩厚，所以极天地之大，凡生灵万物，莫不为天地裔子。既为裔子，领甘露受福泽，天之道也。弟子惶恐叩问，幼童何知，倾之覆盖？ 或有祖宗积不善，而遗祸子孙者。或有不谙法道，逆天道而动者。然弟子以为，天地既有厚养，实为苍生之根本父母。凡父母者，子孙罪，当昭明以示，立标树约，而后罚之。苍生以天地之养为养，以天地之教为教。天地若弃，实无生路。虽死亦无安魂落魄之地。所以，天地末弃蝼蚁之命，何况人乎？有此不弃，苍生方见天地之仁爱，方见雨露光明。方有求生恶死之心。 信弟子周水，皈依圣教，法朦初开，末谙天地道极，实为竖子浅见。既有此念，不敢不禀于上父母膝前。实不敢为天地立盟，为法界树约。法界众生，当为下陈累世父母，父母有难，子裔安敢苟且？我佛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以，弟子斗胆上陈，望乞恕罪。落款是：下界草民，周水，惶恐上禀。 周水把这一篇文白兼有的文诰写完了，把这张纸供起来，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点火焚化。 这时万籁俱寂，这个小小庭院里偶尔有秋虫鸣叫，再有就是远处篝火晚会的年轻人快乐的笑声。小述不在，应该是在篝火晚会上。她是主人，自然要陪着客人。老陈在，好像是睡下了。 小院虽说不大，但各式各样的花木种了不少，月光下这环境朦朦胧胧的，说是肃静也行，说是幽深也行，总之让人感觉到有些凉意。山上比不得平原，周水特意穿上了初冬的装束。 这时周水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一一他感觉起风了。风不大，只见花丛摇动，像是有人分花拂草的走过来。 周水不动声色的看着，原来在月光底下起了一股小小的旋风，这风盘旋着，让过草木，竟没卷起一片落叶。周水眼见着这风在刚刚烧过的纸灰上一转，纸灰蜷成了拳头大的一团，这风“呜”地一叫，纸灰点滴不剩的卷走了。 周水知道，邮差来了。 周水又坐了一会儿，这天清气爽的环境，周水最是喜欢，这能让人心神俱寂。其实周水并不喜欢城市，城市没有让人安住心的条件。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周水的性格充其量可以做个小隐，周老才具备大隐的素质。 其实生活在城里并不是周水的追求一一这里的人每天忙忙碌碌的。可是究竟忙了些什么，最终又忙到手了些什么呢？说到底，只不过是三餐饭、六尺床。忙了也如此，闲了也一样。 古人说夜凉如水，指得也正是这个时节、这个环境。周水感觉到有些冷了，他站起身来想回屋，刚走几步，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声音不大，且语调生硬，听起来就像西方人在说中国话，舌头有点别扭。只听这声音说道：“小哥，留步。” 周水一哆嗦。这也就是周水，人正胆正，若是换了别人非吓个屁墩不可。 周水一回头，没看见人。他左右寻摸了一下，还是没人。周水以为耳花了，转身又要走。只听那声音又来了：“小哥，留步。” 虽说周水这次有了准备，但这一吓较先前的一吓更厉害。主要是这次听得真真切切，而且感觉到了，这声音里透着的一股异样的味道。 周水定定神。草木在月光下若有若无的晃动，周水仔细的找了找。草木丛中没人，眼力所达的范围里也没人。 周水又坐回凳子上。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不是有人在和他开玩笑，而是有灵异之物在和他讲话。这时周水的心反而定下来。他想了想，又四下观望了一下，左手边不远处有棵柳树。周水扯下两面柳叶，把柳叶含在嘴里，念了一句咒语。这咒语不是佛家的，是茅山之术。 念完咒语，周水把沾着口水的柳叶贴在眼皮上。再一睁眼，周水“哇”了一声一一周水大大的受了一次惊吓。只见这座不大的小院里竟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准确的说是人形的东西。其密度大概比拍卖会的会场还大。近些的周水触手可及，远些的趴在围墙上。看样子围墙外面还有。周水被这些灵异之物包围在中心，周水甚至感觉到了压力。那种在人群深处的压力。 周水飞快的扔掉那两片柳叶，一瞬间，小院又恢复了肃静。 然后周水说话了：“都现身吧。”顿了一下，又小声的自言自语：“靠，可真开眼了。”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周水故意做出些不耐烦的样子，又说：“干嘛呀这是？赶紧得，都现身。不带这么吓唬人的，胆量小点的非落下病不可。” 之所以周水用这种话口说话，是因为他确信这些灵异的东西并无恶意。至少暂时没恶意，否则在自己专心写祝词的时候就动手偷袭了。那时候自己毫无准备，非吃大亏不可。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周水一下立起来，大声说：“再不现身，我可骂人了……” “别骂，别骂，我们现身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