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骑射丛台会（一）】
武灵镇是大名府西边第一大镇，原属河北中路邯郸府管辖。后因黄河改道，邯郸府衰落，撤府设县，武陵镇遂归属了河北东路北京大名。 武灵镇这一带为平原中的一片高阜，相传为战国时期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阅兵之地。决堤的黄河由这里分流成几股北去，直到河北北路的古白洋淀才又复汇合东流，在现今天津左近流入渤海。 这一带向为南北交通要道汇合点，虽然由于黄河的肆虐，大型官道改走大名府方向，但由于这里离旧官道较近乘舟涉水的北去话会比走大名府近一日左右的路程，所以民间商旅自这里经过的仍然是多数。又有离州治大名府较远，不断改道的黄河分流阻隔，官府控制力度不大，俨然成了半独立的地方。 此时又是这里每年一度的“丛台大擂”到来的时刻，各色人等汇集到此，一派人流熙攘，好不热闹。 雷三郎、公孙胜等人到达这里已是天色将晚， 他们是十字岭遇险当天夜里会齐的。 那日公孙胜在十字岭以传道、治病的名义聚集起十几个道众，讲道是真的，治病也是真的。道家弟子都会一些岐黄之术，向他们这样有名师的道人，在这方面更有些拿手的东西。 大名府禁军带队搜查的旗牌官叫周瑾，听说夔山高徒在这里讲道，还真没敢在这里怎么咋呼，只是按照“规矩”搜刮了些钱粮酒水了事。张青这里就出了十两纹银、两口猪、二十坛酒；周围其他店铺那也是人人有份，一个也跑不了。 原来禁军出来“公干”，甚至包括大军出来打仗，都快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了：他们每到一处就地征粮征饷，顶多只留下白条，其实有条子日后你也没地方要去，说白了就是明抢。就像张青说的：这下您明白了吧，想规矩的做生意何其难也！ 任秉等黑衣骑手被时迁、王定六，戴宗、段景柱两拨人一阵搅和，追来追去那赶得上这几个专职跑路的人，累得口干舌燥，气得七窍生烟。回到十字岭，又遇到禁军忙于收粮饷、地方差役勒索钱财，孙二娘大撒泼跟地保吵翻了天。这十字岭上是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就这德行还抓贼？任秉恨恨的愣了半晌，一赌气率领他的人下山走了。 公孙胜待事情过去以后，安顿好孙二娘酒店人员的去路，率领安道全等夜间与雷三郎等会齐。这时雷三郎身边，除戴宗、段景柱已经回来了以外，还多了一人。 时妍，那个雨天里一直跟着他们的人！ 这个小妮子，什么时候溜出的十字岭，又是怎么跟上雷三郎他们的，谁也不知道；更怪的是，也没有人对此过分的重视，没人议论打听！ 雷三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随众人好歹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依着公孙胜的建议，众人都做道人打扮，七拐八绕，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缓缓向武灵镇方向行去。 他们已经料定，只要路上不出问题，到了武灵镇的擂台之上，对大队官军倒不必担心了。他们不敢犯众怒在那里动手；而对任秉一伙就更不用说了，到时候不但不躲了，还要专门找他的麻烦呢吧！ 如今武灵镇就在眼前，雷三郎等人也终于算是放下了心。 他们来的这一路上却是浪子燕青前后维持，雷三郎看出来，他竟是这次行动的真正知情人，也许是原来的宋三儿内定的负责人吧。 燕青将众人引到一处店家，早有人出来迎接，看了来人雷三郎心中一热。为首一人正是梁山义军步军头领行者武松，后面跟着的是病关索杨雄、没面目焦挺、摩云金翅欧鹏和丧门神鲍旭。 这可都是山寨里武艺高强单打独斗的拳脚高手，尤其是武松，以景阳冈打虎成名，后来经过无数次江湖争斗，一般都是单挑强敌，似乎生平还从未遇到过对手。 武松见了雷三郎很是恭敬，雷三郎那自然也是热情有加。他与武松本有“旧交”，此刻“丛台擂”见面，那因招安所带来的少许嫌隙，自应该散去。与朋友打交道，可不能小气，一星半点的小矛盾，改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想到燕青关于江湖争斗的话语，他还真有点后悔此次没一开始就带带武松一起出行。 时迁也和他们在一起，这个鼓上蚤数日之间往返数百里，此刻倒是赶到了雷三郎他们前边。 武松和杨雄听说石秀等受伤也是吃了一惊，他们与燕青石秀关系甚好，赶紧过去慰问，众人相携进了客店。 这小店倒还干净，已被武松等包下，整条街已被武松派手下监视，应该说比较清静安全。雷三郎派时迁、王定六出去打探，他也不休息，召集公孙胜、武松、燕青、石秀到他房间里商议。 几方情况稍一碰头，雷三郎马上就看出来，山上安排的动作比他从燕青那里知道的还要大得多。 此次到这武陵镇来的除了武松这一路十余人汇合宋头领做为主要打擂人员外，还有没遮拦穆弘、赤发鬼刘唐、插翅虎雷横各带着个十来人的小队分散各处隐蔽观望，也随时可能加入进来，或者独立参加打擂。他们的任务主要是争取在丛台大擂台夺得彩头扬威立腕儿。 另外，混世魔王樊瑞带领手下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等五十人的队伍以商队的名义住进镇里，做为应付意外情况的准备力量。武松说吴军师还安排了两只马队分别由小李广花荣和九纹龙史进带领各有约一百人从后面跟进，擂台比赛开始时，他们也会运动到镇子附近，情况一旦有变他们将随时冲进来接应。 好家伙这下梁山的步军头领几乎是精锐尽出，后边还做了不少安排部署，看来这原来山寨高层用安排还真有志在必得的意思。 还有个情况引起了雷三郎的注意，石秀谈到打擂的目的时，有意无意的强调要着重注意官府的势力，出手时要狠狠打击。浪子燕青还特意提到了任秉他所代表的一方，正是此次行动重点打击的对象！ 又从公孙胜等人的说话中了解到：此处丛台大擂自古就有传统，乃是为效赵武灵王尚武之风，每年秋季举行。燕赵之地自古民风强悍，这里给练武人提供了一个展示技艺的平台，有一定的号召力，是以附近数百里之内练武者无不心动；每年这时人流云集，到仿佛成了节日一般。 只是这里的擂台比武一向是民间筹资举办，奖励也并不十分丰厚。有出类拔萃者一般也多是做了富家大户的保镖和护院，也有的被镖局选中的，算是好的了。这个擂台盛会虽也可称为历史悠久，但一向在朝廷官府和军队里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今年似乎有所不同，官府虽然没有明文涉及此事，但已有传说几个集团型的参擂者明显有着禁军、厢军的影子，擂台获胜者的彩头也提高的令人乍舌，是谁在后面出资已经不好说了，但此举又更发的吸引了天下武人的眼球应该是不错的。 武松与石秀等人谈起了比武的具体事宜对策，考虑到石秀、燕青受伤，也预备把穆弘、雷横拉进来作为补充等等。雷三郎趁此机会拉着公孙胜坐到一旁，两人单独聊了起来。 公孙胜又有些恢复了原来那种有些超然的态度，似乎在冷眼看着这事儿的发展。 “公孙先生对此事不是很知情么？”雷三郎敏感的注意到了这点。 “倒也不是，宋头领提出此项擂事后已经议定，一清作为下属自是也尽心谋划，贫道对北地较熟，这丛台擂还亲自考察过。早在一两月前，这一带已经布上了眼线，这里边也多有着菜园子的功劳。”公孙胜这样就介绍，并没提看法的事。 “哦。”怨不得一定要带上张青，不过雷三郎不打算再继续只是迷糊下去，他接着问：“当然现在再考虑该不该来打擂恐怕不合时宜了，但我梁山一方的参与方略是否可以加以补充或者更改，我看这个倒是应该明确的。公孙先生你看呢？” 公孙胜放眼过来，雷三郎抓起他的手鼓励的点着头，“不瞒先生说，宋某现在每天想的都是变革，只要不合理，无论以前是怎么决定的都可以考虑改变。当然任何事都需要谋定而后动，所以更需要公孙先生这样的大才居中谋划。” “员外既然如此说，一清也不能再推辞了。”公孙胜稍稍变换了一下情绪说：“此次参擂确实有敝有利，此时暂不去考虑原委了。就原定计划而言，欲大力打击官府参擂势力甚至趁此除掉某些官府恶毒爪牙，请恕一清直言，贫道一直是有看法的。” 他看雷三郎点头表示同意，就接下去说：“或许当初是想用擂台明着打击官府的某些对我方不利的势力，但公孙觉得太过牵强，至少现在思来没有太多的意义。我梁山以此做为扬名立万的手段也没什么好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也不符合晁宋二位头领一贯的做法。当我宋朝此时，当真是正为jian臣当道，灭掉一两个爪牙有什么意义？当然，宋头领另有考虑另当别说。” “……我观此事应是朝廷中的蔡京、高俅之流欲在北方禁军、厢军中立足而采取的扬名立万的措施之一，从这点考虑，我方倒有折腾一番的必要。无论我方将来采取何种考虑，坐看这些jian贼在北方势渐大绝无益处。故此一清以为不如把这次擂台我方扬威除佞的主旨改为破坏官府扬威为妥，伤亡既小，达成目标也实惠。” 说到此公孙胜脸上忽然露出了笑意，“另外如果我方把主要方向转移可能更还有实惠可占，这次擂台有的彩头可是不错，金银财帛倒是小事，那一百匹好马可是难得的宝贝啊！” 言道此时，再加上以往从燕青、石秀等人得的情况综合分析，雷三郎登时明白了大半。原来的山寨高层在这件事上埋藏的东西很多，也许只有到了现场才会真正露出来，这就是武松、石秀他们得到的指令并不一样的原因，这也符合宋三儿一贯的隐晦风格。 现在也不用猜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了，公孙胜的分析差不多，以最小的代价达成比较好的大致方向的任务最可行。既然来了能顺便捞一把得点彩头，则也是不赚白不赚的事。 想明白了这一层，雷三郎笑道：“公孙先生真乃吾之子房也，先生一番话正合我意。” 他携起公孙胜准备向武松等走去，却忽然站住，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也就在同时，只见武松腾地站起来，抬眼看向窗外上边。 石秀、燕青虽然有伤在身但也是快速起身来到了雷三郎和公孙胜身旁，拔刀向外而立。 这时，只听“吧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窗台上。 “什么人？”外屋一声呼喝，锦豹子杨林当先窜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