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郡激变 三皇刀现
等到易锋寒回到銮京城下,已经是夜半时分。 此时易家军大队已经抵达城下,安营扎寨,与春、赢两部人马各据一方,分别堵住了銮京北、东、西三门,至于南面,乃是三路大军来路,早已城郭易主,没有了后夷的立足之地,商山君如果选择从南面突围,只会面临十面楚歌的窘境,所以胜券在握的三路大军选择了南山结网、网开一面。 城楼上,灯火通明,城里面没有人睡得着觉,商山君也不许他们睡觉。商山君带回来的后夷精锐部队除了赤老虢还剩下半条命,全军覆没,不是被杀就是被俘,一个都没有能够回到銮京,这也是没法的事情,当城外后夷官军溃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下令打开城门,因为随之而至的就是三路叛军趁机入城,京都沦陷。 悲观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銮京,由于军队所剩无几,城内百姓凡有男丁,年满十二、不及六十者,均被强制征召入伍,略加整编,连军服军械都不发,就直接拉上城墙守城,残余的五百近卫军全体出动,不仅要挨家挨户拉壮丁、整编队伍、安排站位,还要巡城督战,鬼知道这些一点战争经验和武力都不具备的老百姓在面临叛军攻城的时候会不会一哄而散,更重要的是,他们要竭力宣传叛军暴戾无道、专一烧杀抢掠、屠城食人的恶行,激起守军誓死不降的决心。可是任凭这五百匹快马川流不息的在銮京城内穿梭流动,马上的骑士叫嚷的声嘶力竭、沙哑无力,也掩盖不住銮京朝野上下人心中隐隐浮动的恐慌。 另一方面,由于害怕官僚通敌投降,商山君下令将朝廷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接入皇宫,美其名曰保护,居心不问可知。可是问题随之而来,京官逢人涨三级,三品大员搁在异地已经是封疆大吏的档次,起码也能手握一城的军政大权,但是在京城,这种品阶滥大街,就连负责采购皇室日用品的太监首领都是正三品官衔,更别说前不久为了充实国库,商山君默许各部卖官售爵、自筹经费,凭空多了数百名连岗位都没有的空衔高官,皇宫虽然广大,住房却是有限,一下子多了几万人,顿时显得不敷使用,首领太监不得已,只能为一品大员及其家眷安排单间,其余的无论贵贱老少,一律以男女划分房间,每人分发一套竹席棉被挤地铺,一时间皇宫内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总算这些人久惯官场,政事未必精通,察言观色、瞒上欺下的手段溜熟,对着太监吵闹有之,俱都不敢对皇命口出怨言,否则以商山君现在心情之差,说不定一点小事就会大开杀戒、血溅宫廷。 商山君自然没有心情去顾及官员们的感受,现在他手下将士凋敝、民心尽失、国无余财、举国狼烟,面对城下数万精兵,别说这些长于党争内斗、拙于实务政事的官僚已经毫无作用,就是清明能吏、盖世英雄也没有办法无中生有,变出粮草精兵来,为今之计,求人不如求己,所以看到关山河败走、后夷官军精锐尽丧之后,他匆匆下了几个命令,将守城重任委于春茜,便自顾自的拿了地皇刀,看也不看躺在担架上、面如死灰、双目无神的赤老虢一眼,快步走入皇宫,闭门不出。 春茜当此国家存亡之秋,显示出了惊人的勇气和担当,身先士卒,站在城楼鼓舞士气。可惜渭州虽然风俗开放、男女尊卑之分不甚明显,后宫仍然不允许干政,无论在朝还是在野,皇后都谈不上多高的人望,何况对于老百姓来说,饥荒未过,又遇兵灾,对国君的怨愤多过尊崇,就是商山君亲自出马收买人心都只能徒遭暗讽,何况是她?好在这些日子商山君率军出征,全仗春茜固守京城、力保不失,城中浪人士子见她一个弱智女流,面临强敌威势、父女亲情,仍然誓死不屈,对她的忠贞义烈颇为敬佩,这些人人数不多,但都读过书、习过武,向以忠勇自诩,顿时热血沸腾,自发的协助近卫军巩固城防、监督拖来守城的平民,一时之间,倒也稳住了銮京城头的局面。 在易锋寒回来之前,易家军群龙无首,自然没有猛攻銮京的打算,春、赢两家却已经各施各法,企图拿下銮京,结果无功而返。 春善施既想早日结束战乱,又顾念父女之情,亲自前往劝降,却被一言不发的春茜连射三箭,虽然没有受伤,也只能无奈退却。 赢强军性格本就暴躁,从头天晚上开始,一直被后夷官军压着打,兵力损失惨重,心中怒火难耐,加上自觉銮京城内精锐尽失、已经无力反抗,正是乘热打铁、一举成功的大好时机,因此不顾己部新创之下、士气低落,连重新整编队伍、鼓励士气都未完成就下令所部强攻銮京。奈何銮京千年古都,城墙坚厚密实、护城水阔沟深,易守难攻,即使城内守军经验不足、胆小力弱,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以拿下的,结果赢家军三进三退,留下数千具尸体后,残余部队停在护城河边踯躅不前,气得赢强军跺脚,赢国壁等将领见势不妙,连忙劝说赢强军鸣金收兵,整顿兵马,明日再战。 易锋寒回营之时,正赶上赢强军收兵,抬头望去,只见春茜全身甲胄,英姿勃发的立在城头,宛如女战神一般,四目相对,不觉如被雷殛,痴痴立在无边夜色之中,脚下再也挪不动步子。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春赢两军最初围攻銮京的境况,后夷官军据守不出,城外叛军围而不攻。 春善施每日坚持朝着銮京射发劝降信件,直到后来,城中守军见他单人匹马过来,都不攻击,只是默默收了箭书上递春茜。而春茜则一如既往的当众撕掉信件,以坚定守军信念,不过同样的事情做多了,大家都变得麻木起来,每日例行公事,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当日易锋寒回了本部,就立即传令下去,除非后夷主动出击或者动用机关兽,否则不许出战。因此这些日子以来,易家军的营地最为平静,没有丝毫动作,易锋寒每天坐在中军营帐,除了打坐练功,就是透过帐门缝隙注视屹立在城楼的春茜,一盯就是大半天,似乎这才是他来銮京的真正目的一般。 赢强军倒是有心攻陷銮京,不过他顾虑到春茜乃是春善施爱女,而且根据谍报,易锋寒与春茜似乎关系暧mei,他们两家拒不出战,恐怕都是害怕伤了春茜,如今后夷覆灭在即,自己何必做此恶人,同时得罪春、易两家?更何况,他还怀疑春、易两家不出战是为了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他从政多年,性子虽然急躁,却不等于愚鲁,自然不愿意去当出头鸟,不就是等么?那就等吧。 可就在众人认为大局已定,只待城中粮尽、不攻自破的当儿,变故迭生。 首先是和郡传来噩耗,郡内十五个种族突然结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和郡三分之一的地盘,攻陷了和郡首府夷州城,赢强军最疼爱的幼子赢国华当场战死,异族叛军入城后,*掳掠十余日,走时一把火烧了这各族和睦象征的渭州名城。赢强军听到这消息之后,气得当场口吐鲜血,晕厥过去,好不容易在军医的抢救下缓过神来,立即下令三军缟素,回师镇压和郡叛乱。 易锋寒、春善施得信后结伴前往慰问和劝阻。赢家坐镇和郡多年,势力根深蒂固,照理说当地土著没有任何理由挑衅,另一方面,虽然和郡民族众多,相互之间利益纠葛、关系复杂、矛盾重重,但是总体而言,各少数民族不满的主体还是集中在渭州第一大族白夷,而赢家并非白夷族人,这也是他们能够协调各族矛盾的一个重要原因。以往的争端,大多是代表白夷的后夷朝廷与当地土著之间的矛盾仇杀,而赢家的作用则是代表中立一方,从中调和安抚、以免事态扩大,所以和郡少数民族极端不信任后夷朝廷,与赢家的关系却十分良好,这一次的突发事件颇为诡异,大不寻常,先不说和郡的各个民族之间互有矛盾,从不结盟,忽然之间十五个民族联手完全超出了常理,结盟后第一个动作居然是与和郡之主赢强军结下血海深仇,简直莫名其妙、不可思议,事情如此反常,必有未知的缘由,希望赢强军冷静下来,查明真相,从长计议。可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赢强军哪儿听得进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去报仇雪恨,杀光这些胆敢摧毁赢家基业、挑战赢家权威的部落,所以断然否决了易、春两位千户的意见,更把怒火宣泄在他们二人身上,责备他们攻城不力,以致自己在外时久,滋生变故,大骂一通之后便下令拔营班师,不顾而去。 正在易锋寒与春善施为了和郡的异常变故大惑不解之时,弘法郡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在春善施的治理下,早就已经井水不犯河水、各传各道的禅、密两教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的激烈冲突,最开始只是一些小争端,谁知经过几番周折,事态愈演愈烈,最后发展到焚烧对方的寺院、残杀对方的僧侣,双方都打出了真火,就连弘法郡禅学第一刀法名家暹罗峰、弘法郡僧门第一高手掷象大师这些高手都卷入其中,两教僧侣死伤惨重不说,形势还朝着世俗蔓延,杀红了眼的教徒开始把仇恨的目光投向信奉敌对教派的普通百姓,如此一来,正在竭力平息两教争端的弘法郡官员也忍无可忍,不得不出动官兵维持地方秩序、保护百姓安全,结果疯狂的教徒随即以牙还牙,组织僧兵予以对抗,击杀官兵、占据官府,设立宗教衙门,用教律代替法律,大肆扩张自己归属的宗教势力,所到之处,逢人便问是不是自己的教友,是就拉入队伍,不是就一棍打死,如今的弘法郡已经血流成河,沦入阿鼻地狱。
春善施闻言又惊又气,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回过神,略一思索,便向易锋寒告罪辞行,弘法郡不仅有他的家业,还有他的信仰,身为法门弟子,宗门有难,必须作金刚怒、伏魔降妖,其余种种,皆是不足为虑的小事。 望着盟友相继离去,易锋寒心头不禁生出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事情不像表面显现得那么简单。和郡的民族问题、弘法郡的宗教矛盾,由来已久,但是在赢、春两家的协调下,安然相处多年,突然间爆发出如此激烈的冲突,实非寻常,乍看二者毫无联系,但是仔细思量,在如今这个覆灭后夷、重整乾坤的当儿,一起发生,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谁会从中获利?”易锋寒眉头深锁:“第一个肯定是商山君,两大千户后院起火,围城之势不攻自破,如果我再退兵,他不仅可以争取到喘息的时间,还可以从容布局,铲除异己,启用心腹,重新夺取占据险关要道,堵住我等北上的去路。可是商山君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实力?难道是魔教?可是商山君明显大势已去,按照魔教的作风,应该已经到了放弃他的地步,怎么可能为他做那么多事情?难道商山君是哪位魔教长老的爱宠?”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我的思绪似乎太天马行空了,但是这两件事到底是……”猛地一个激灵:“不对!难道是有人蓄意挑拨我和两大千户的关系?三路大军围困銮京,春、赢两家都出了事,唯独最后到场的我后方安定,独自面对覆灭在即的后夷朝廷,轻而易举就能取得京城和传国玉玺,春、赢二位千户现在忙着扑火,无心多虑,事后难免对我生疑!可是这样做,我获得的好处远远大于所失,谁会如此疯狂,祸乱两郡、殃及百姓,就是为了与他人作嫁衣裳?” 就在易锋寒陷入谜团、沉思不解的时候,京城内忽生异相。天空中,一朵朵乌云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层层叠叠,在商山君住所上空挤压着,摩擦出丝丝闪电。 静室之中,一脸平静的商山君徐徐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伸手抓起平放在身前的地皇刀,肩膀一摇,人皇刀从袖口中蜿蜒而出,毒蛇一般绕着地皇刀爬了上去,如果有人在侧,应当惊讶的发现人皇刀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刀片竟然与地皇刀上面不规则的锯齿凹凸相合,完美的镶嵌成型,融为一体,最后,整把人皇刀离开商山君的袖子,嵌入地皇刀上,刀柄处的孔洞与地皇刀刀面上的小孔重合。 商山君见状,轻轻从怀中取出一个梢子。往那孔洞一按,格的一声轻响,三合为一。 商山君眼中露出炽热癫狂的神情,嘶声狂笑道:“哈哈!三皇刀!我终于掌握三皇刀了!我看你们这些叛徒怎么反抗!哈哈!”说罢站起身来,提刀一划,轰的一声,将屋顶掀开,昂首望着头顶的乌云,状若疯狂地笑道:“天!你也怕三皇刀现世么?呵呵!” 商山君话音刚落,天空中的乌云便旋转起来,轰隆隆劈下一道明亮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