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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大婚

    商山别府,乃是商山君即位前的府邸,是日张灯结彩,一派热闹喜庆的气氛。

    当天正是易锋寒与春家三小姐春鹃喜结良缘的日子,结婚的时间地点都是商山君定的,婚礼没有在易家的府邸,而在太子故居举行,可谓皇恩浩荡、圣眷甚隆,加上男女双方一个是战功显赫的千户,一个是千户之女、皇后之姐,这场婚礼可谓盛况空前,整个后夷朝野稍有背景的势力都赶来祝贺,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从不介入政事的五蝠剑派。

    这一天,商山别府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别说达官显贵、江湖名宿往来如梭、络绎不绝,就连民间百姓私下募集的祝福礼物,都时不时传到府中,可把作为众人关注中心的易锋寒累得够呛。

    礼毕之后,整场喜宴从中午一直闹到傍晚,兴致高昂的宾客们仍然不肯放过新郎倌,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个个端着酒杯就过来了,弄得易锋寒头大如斗,不住运用内力驱散酒力,方才勉强支撑不倒,但是一副面红耳赤、醉眼朦胧的样子,眼见是撑不住了,这才由司空照请托商山君出面解围。

    “老大,老三,我结婚了,乙。”易锋寒最近日夜酗酒,酒量见长,加上内功深厚,暗中催动酒气顺着经脉涌上面庞,借着呼吸急速排出体外,所以表面上已经不胜酒力,其实心中依然透亮如镜,撤了酒局之后,趁着如厕的机会,一面走路,一面淡淡的在三才传讯牌上写了一行字,心中波澜不兴,就像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自商山君宣布赐婚以来,已经过了接近半月,内心早就被心痛、郁闷、悲苦、不甘、愤怒、沮丧、无奈等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撕咬得千疮百孔,人类应对外部刺激的优秀适应能力终于逐渐体现出来,易锋寒心头剩下的,仅仅只有麻木的感觉。

    虽然知道作为后夷的千户,自己的婚姻肯定会涉及种种利害权衡,可是易锋寒早已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自己的父亲就是娶了一个普通诗书世家的女儿,政治上强强联姻本就是双刃剑,豪强权贵互为亲戚固然对双方有好处,引起君主朋党之忌却是得不偿失的行为,功高震主,就不能再攀高枝,这样一来,随着自己心意选择妻子的机会就要大得多。可谁想人算不如天算,易锋寒再怎么算,也没有算到自己会有被赐婚的一天。

    “嘿,打算将我捆在商山君的战车之上么?还是想通过女人控制我?是商山君的主意?还是……”易锋寒想到这里,胸口猛然一疼,连忙深深吸了口气,将胸口的不适感觉压了下去,接着自嘲般苦笑一声,喃喃说道:“不能想起你么?”顺手将三才传讯牌塞入怀中,突然感觉一股温热的感觉传来,紧接着又是一股热流:“呵呵,反应这么快,老大、老三一定很惊讶吧?”

    明知易天行、古梦崖相继回复了信息,易锋寒却一点看的意思都没有,大抵是询问自己结婚的缘由和详情吧,不想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这样吧!易锋寒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大步走向大堂。

    正走到小径拐角的地方,易锋寒忽然眼前一花,迎面走来两个人拦住了易锋寒的去路,赫然正是自己的妻舅春满盈和春满园携手走了过来。

    “大哥!七弟!二位去哪儿啊?今天事情太多,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易锋寒施礼道。

    春满盈年过三旬,为人严整多威,见状肃容回礼,并不多言。

    春满园却是个喜欢说话的主儿,笑呵呵地拍了拍易锋寒的肩膀:“大堂人多,我和大哥觉着气闷,你又有皇上撑腰,不能和你拼酒,待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出来走走透透气,你忙吧,别管我们。”说着面容一板:“我们家的宝贝可是托付给你了,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如果让我知道了你对三姐不好,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易锋寒心头冷笑:“你要如何不客气?”脸上含笑点头:“我哪儿敢欺负三小姐啊?七弟说笑话了。”

    春满园还待再说,春满盈重重咳嗽了一声:“七弟,别耽搁三妹夫了。他今天忙着呢。”说罢朝着易锋寒一拱手:“妹夫你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满园这小子就是灌饱了黄汤废话多,言不及物、不知所谓,不要理他!”

    春满园显然有些惧怕大哥,闻言悻悻地道:“姐夫,我们改天再聊。”

    易锋寒呵呵一笑:“一定,一定。”说罢施礼告别而去。

    等到易锋寒的身影消失不见,春满园开口道:“大哥,别怪我多嘴,我是怕……”

    “你怕就有用了吗?”春满盈狠狠瞪了春满园一眼:“如果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当如何?三妹临走前给我说过一句话,她既然嫁给易锋寒,那么生是易家的人、死是易家的鬼,以后家里的事情别跟她商量了。”

    春满园听了身体微微一震:“有这种事?爹和九妹知道不知道?”

    春满盈缓缓摇了摇头,略带苦涩地道:“唉!九妹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平日里姐妹亲昵和睦,只要一出嫁了,便只顾着自己的夫家,硬生生把三妹往火坑里面推!”

    春满园吓了一跳,赶快朝着春满盈摆了摆手:“大哥,需防隔墙有耳!”

    春满盈冷笑道:“怕什么?如今表面上来看,通过联姻,我们春家、易水易家和皇室已经结为一体,实际上我们哪一家不在皇上的算计之中?我们知道,易锋寒也不傻!你给易锋寒说那些干什么?除了让他觉得我们居心叵测之外还有什么用处?三妹如今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如她自己所言,洗尽铅华,安分守己的做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妇人,这样我们还能指望易锋寒看在夫妻的情分上善待于她。如果三妹暗中仍与我们或是九妹有所往来,易锋寒知道了,恐怕轻则软禁、重则危身。”

    春满园皱眉道:“三妹想抽身事外,恐怕父亲和皇上都不会愿意的。”

    春满盈抬头望天,悠悠地道:“这就要看易锋寒如何做了。”

    春满园愣了一愣,若有所思的垂下头,半晌才道:“希望易锋寒能够了解三姐的诚意。”

    春满盈眉头深锁:“这个我不担心,易锋寒心性纯良、明察秋毫,日子久了,自然会感受到三妹的真心,就算内心还有提防之处,表面上的事情应该不会做得太过。其实我还担心一件事。”

    春满园道:“什么事情?”

    春满盈长叹一声,闭口不答,徐徐走向前方。

    ***

    夜幕低垂、月黑风高,以商山君为首的贺客们纷纷告辞而去,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一个满脸醉意的华服青年,摇摇晃晃地走到易锋寒面前,右手搭在易锋寒的肩上,左手竖在眼前,斜指着易锋寒痴笑道:“易千户,你好福气啊!你知道吗?你老婆可是我们后夷第一美人儿啊!就连先帝遇到,都只能醉卧花丛的美人儿啊!呵呵!”

    这后面半句话传到正在徐徐退场的众人的耳朵里面,真是宛如平地生雷,一个个双脚立在当地,一动不动,参杂着惊恐、愤怒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到那个人身上,就连已经走出大堂的商山君也停止了脚步,回头望向这个人。

    易锋寒双眼寒芒一闪,淡淡地道:“沈公子醉了!来人,扶沈公子下去休息!”

    那个沈公子奋力挣开仆役的双手:“滚开!你们什么东西,也敢摸本公子的身子?”说完对着易锋寒嬉皮笑脸地道:“易千户,能否请尊夫人扶我一扶?”

    易锋寒只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双眼圆睁,大喝道:“你混蛋!”不假思索的照着那家伙便是一拳,总算他理智尚存,未下杀手,不过以他的劲力,含愤而发,就算是收敛了力道,也不是沈公子那单薄的身子可以抵御的。

    哇的一声,沈公子口吐鲜血,撞翻一桌酒席之后,仰面倒在地上,一下子爬不起来。

    大堂之中颇有几个人是那沈公子的朋友,见状纷纷上前搀扶,却不料沈公子赖在地上悲声大作:“呜呜呜,鹃儿!鹃儿啊!玉郎在此,你出来见我一见啊!”

    大堂中的诸人不由得露出古怪的神情,渭州虽然风俗开放,妇人倘若婚前与男子情投意合,嫁与他人后只要恪守本分,即便丈夫知道了也不会计较,但是像这种明目张胆当着别人丈夫大肆宣扬双方情事的,却属少见。春鹃昔日游走于銮京诸权贵之间,床榻之臣不在少数,如今嫁为人妇,昔日的情人们虽然无法阻挠,心中难免不快,加之易锋寒出头替陇川将士争功,变相的削减了銮京贵胄子弟“立功”的机会,得罪了大批的后夷官员,不过易锋寒明显正得皇上恩宠,众人自然不敢贸然发难,可是见到他吃瘪受窘,内心的喜悦便不自禁的浮现在脸上。

    哼!随着一声饱含怒意的哼声,商山君去而复返,来到大堂之上,面色阴沉的指着沈公子,食指真气一吐,一股劲力封沈公子的哑xue:“将此狂徒拿下!按律严惩!”

    等到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内侍卫将沈公子拎了出去,商山君恶狠狠的扫视了四周一眼,只见大堂之上的官员们噤若寒蝉,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着,不敢抬头看人,生怕被暴怒的商山君迁怒。

    商山君哼了一声:“大家散了吧。”

    “是!”一阵慌乱的告辞声过去,贺客们争前恐后的走了出去,偌大的大堂中,只剩下商山君和易锋寒两人。

    “别在意。”商山君道:“朕不会再让任何闲言闲语出现。其实……”

    “其实男女婚前任意****这种事在渭州很正常。”易锋寒淡淡地道:“微臣虽然在蜀州长大,渭州的风俗还是略有所闻的,更何况,那时三小姐还不是微臣的妻子,她的私生活,微臣没有资格干涉,如今也没有资格追究。”

    商山君望着易锋寒的双眼,似乎想透过这两扇窗户洞悉他的内心:“你明白就好。尊夫人是朕的大姨,有了这层关系,我们君臣便能更加贴心,朕心中有一副富国强兵的宏图,需要你来帮助朕打开,所以我们之间,不能离心离德。”

    易锋寒俯身拜倒:“承蒙皇上错爱,不以臣卑鄙不堪而任大事,臣万死不辞!”

    商山君微微笑道:“呵呵,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我们不谈公事。你且起来,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详谈,现在么,春xiao一刻值千金,可别辜负了好时光!嘿嘿,刚才那个混球说的都是混账话,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尊夫人是我们后夷第一美人儿!现在夜已深沉,赶快去洞房吧!呵呵!”说罢拉起易锋寒,拍了拍他的手臂,转身便走。

    易锋寒送走商山君之后,满堂宾客皆已尽去。整个商山别府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群仆役婢女还在收拾残局。

    穿过繁华过后略显凄清的长廊,易锋寒来到新房门前,身形略微停滞了一下,推开房门。

    屋子里面,烛影摇红,桌子上,摆着两杯合卺酒,旁边是一个酒壶。

    新娘子静静的坐在桌边,宛如木雕一般,不因易锋寒进来而有丝毫的动作。

    易锋寒掩上门,径自坐到桌边,也不理会对面曼妙可人的娇躯,自斟自饮,直到壶底见干,这才斜着眼睛问道:“你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千户要什么反应?”娇美的声音透露出一丝冷淡。

    易锋寒眼中怒容一现而逝:“你在红瑜小居里面的反应!”

    对面的娇躯微微一颤:“在千户眼中,春鹃难道只是一个以色侍君的女人?”

    易锋寒冷冷笑道:“我倒希望你只是以色侍君的女人。”

    新娘子犹豫了一下,轻轻拉下红盖头,露出一张宜娇宜嗔、倾国倾城的俏脸,眼波流转,朝着易锋寒娇柔一笑,顿时百媚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