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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纵鹤

    玄鹤道人点头道:“不错,贫道手中这把鹤剑,正是昔日的天下第一高手鹤子期所用佩剑。”

    小茜凝神看了看鹤剑,眉头微皱:“似乎不是什么宝剑嘛,而且还是断了接上去的。”

    易锋寒接口道:“鹤子期一生纵横天下、从无败绩,靠的是他自身的超卓修为,而非什么绝世神兵。这把鹤剑不过是鹤子期自己取用精钢打造而成,传说断折于鹤子期殒命一役,战后剑尖不知所踪,仅余剑柄,元霸感怀昔日同门之情,命人熔铁续剑,封存于御苑,后来由于战乱流落民间,不复出世,说起来,这么几千年来,鹤剑都只是被人们当做神话来流传,很少有人相信它真正的存在。想不到今日我能够有缘得见。”

    小茜道:“鹤剑既然不是宝剑,那么就只能当作古董出售?看尹独他们的身手,杀人越货轻而易举,犯得着远涉重洋来追杀观主么?”

    易锋寒摇头道:“不然。鹤剑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并不仅仅因为它是鹤子期用过的佩剑,而是它牵扯着一个所有修道者都难以抵抗的秘密。”

    小茜隐隐猜测到一点东西,狐疑地望着易锋寒:“难道……?”

    易锋寒微微一笑,悠然道:“你应该可以猜到的。鹤子期的武功,强悍到令得即将统一天下的元霸寝食难安,不惜为一个人调动自己的精锐部队去铲除他。除了昔日的天魔,古往今来,再无第二个人的战死可以如此震撼天下。这样一个人,难道不是修道者梦寐以求的目标吗?”

    小茜道:“那么鹤剑里面,藏着鹤子期天下无敌的秘密?”

    易锋寒嗯了一声:“传说鹤老前辈临死之际,运用玄功将自己的修行体验封存在鹤剑之中,只要使得鹤剑完璧,就可以从中体悟到鹤老前辈的修行心得。这个传说,对于修道者来说,毫无疑问是莫大的诱惑。”说着声音兴奋起来:“想想看,天下第一高手的成长历程意味着什么?简直就是为修道之路指名了正确的方向!这是人世间所有的上乘心法所不能给予的!”

    小茜也来了兴趣:“是啊,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但是有了鹤老前辈的修行心得,无异于有人手把手的带你修行,你跟着他学就可以了。在你达到他的高度之前,你都不用花心思去防止走火入魔、行差蹈错,修行肯定会事半功倍!”

    易锋寒点了点头,转向玄鹤道人:“不知玄鹤观主怎么得到的此剑?还有,鹤剑之秘,仅有传闻,细节未曾见于典籍,观主在丹霞山经营多年,似乎已有目标,在下实在不得其解。”

    玄鹤道人肃容道:“当年鹤先生惨死,门人弟子全部遭到元霸的搜捕残害,几无幸免,而贫道的祖师由于是鹤先生新入门的弟子,外界无人知悉,在同门师兄们竭力保全之下,竟然侥幸得脱。贫道祖师自知元霸势力太大,自己无力报仇,但是师门血海深仇,不敢旦夕有忘,惟有根据师兄们残留给他的剑诀刻苦修炼,静待时机。总算苍天有眼,元霸作恶多端,遭了报应,辛辛苦苦建立的国家,斯人一死便分崩离析,贫道祖师趁着元路兵变、火烧中州之机,潜入宫中,将鹤剑盗回,如此薪火相传,一直传到贫道手中。至于鹤剑的真正奥秘,也是鄙门代代相传的秘密。”

    小茜道:“如此说来,鹤剑的剑尖部分在丹霞山?”

    玄鹤道人抚须微笑道:“目前如此。”

    小茜娇嗔道:“什么叫做目前如此?!难道鹤剑剑尖长了腿会走?”

    薛晃闻言不悦道:“小茜姑娘,玄鹤道兄门中的隐秘,不说乃是当然之理,姑娘怎么可以如此出言无状?”

    小茜鼓着腮帮子,怒道:“岂有此理,当我想听么?!哼!你们自己给自己说去吧!”说罢身形一展,化作一朵彩云飘向山下。

    易锋寒连忙纵身拦住小茜去路,急声道:“小茜,等等我。”

    小茜停下脚步,低声道:“似乎对你有帮助,你留下来听听吧。”

    易锋寒淡然道:“的确有些吸引力,不过你走,我也走。”

    此时玄鹤道人与薛家父子也跑了过来。玄鹤道人首先呵呵笑道:“小茜姑娘不要着急,贫道没有说不告诉你。贫道今日既然打算把鹤剑的秘密说出来,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易锋寒忽然脸色一变,抢前一步,伸手抓住玄鹤道人的右腕。

    薛晃见状,暴喝一声:“你干什么?”掌随声至,双掌连环,车轮一般斩向易锋寒手臂。

    玄鹤道人左手轻轻一拂,挡下薛晃的攻击:“薛兄不必如此,易公子没有恶意。”

    易锋寒松开五指,沉默半晌,徐徐地道:“观主立刻离开此地,到药王谷求医,尚有可为。”

    薛晃闻言心头一震:“玄鹤道兄,你……”

    玄鹤道人淡然笑道:“易公子好慎密的心思,贫道的确命不久矣。所以才决定将鹤剑的秘密传给各位。”

    小茜道:“观主门人众多,何不择善而授?”

    玄鹤道人叹气道:“说来惭愧,贫道执念太重,为了解开鹤剑之密费尽心机,从未认真教导过弟子,门下虽多,均碌碌之辈,不足以担当大任,鹤剑的秘密传给他们,无异于将他们置于死地。”

    小茜道:“观主过谦了,看你恬淡从容的样子,谁能看出你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玄鹤道人呵呵笑道:“这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贫道自被尹独震断了心脉之后,一想到命在危旦,昔日的蝇营狗苟,片刻之后便仅余三尺黄土,心中顿觉海阔天空,平日的执着全部化为乌有。”

    薛忘言道:“易公子不是说前辈的伤势尚有转机?前辈不妨听他一言,立刻随晚辈父子前往药王谷就医。”

    玄鹤道人缓缓摇了摇头“药王谷虽然神医辈出,奈何云深不知处,贫道就算立即动身,也未必能够在身亡前遇到他们。嘿,贫道现在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安宁祥和。人生而趋死,常情也,贫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何必多事留恋。”

    易锋寒肃容道:“观主之言,实已近道,看来在下应该恭喜前辈。”

    玄鹤道人点了点头,转向薛晃道:“贫道能够得以兵解,实在应该感谢尹独那一掌,所以薛兄,不要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

    薛晃怒目圆睁道:“玄鹤道兄是要老夫放弃报仇的念头?”

    玄鹤道人嗯了一声:“得失在乎一心,生又何欢?死又何哀?贫道因祸得福,薛兄何必自寻烦恼?”

    薛晃愤愤不平地道:“道兄看得开,老夫看不开!”

    玄鹤道人望着薛晃:“薛兄何必让贫道走得不安心呢?你就当答应一个死者最后的请求吧。”

    薛晃还待开口,瞥见薛忘言向他使眼色,看了玄鹤道人一眼,重重地跺了一脚,大叫道:“罢了!听你的!”

    玄鹤道人微笑道:“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待贫道把鹤剑之秘告诉你们吧。”说着声音一顿:“鹤剑合璧很简单,只要将两截断剑重合,两截鹤剑自然会产生共鸣,将接续的部分震裂,合二为一。因此鹤剑最关键的秘密,在于找到两截断剑。对于贫道一门来说,剑柄世代相传,无须费心,但是剑尖部分,却始终寻而未得。”

    小茜插嘴道:“鹤剑断折于神州,怎么剑尖会流落到渭州丹霞山?如果是有人带来,那么这个人必然也知道鹤剑的秘密?”

    玄鹤道人呵呵笑道:“小茜姑娘推理固然有理,但是却不知鹤剑剑尖的玄妙之处。鹤剑剑尖当年脱离剑体之后,之所以不知所踪,是因为它穿入了地肺。”

    “地肺?”薛忘言惊讶道:“听说地肺里面乃是亘古以来永不消灭的毒焰,就是千年玄铁、太白之精,也会化作金水白光,鹤剑不过普通铁器,承受了鹤老前辈真灵,方能具有灵性,如何可以存在其中?”

    易锋寒解释道:“薛兄说的是地肺下层,地肺上层与寻常洞xue无异,只是互相串连、广阔无垠罢了,鹤剑剑尖只要不走错路径、直达地心,就不会化为飞灰。不过地肺四通八达,进入其中,迥不知出路,观主怎么能够确定鹤剑剑尖目前已经顺着地肺到了丹霞山?”

    玄鹤道人道:“鄙门传有观剑之术,能够夜观剑气,查探宝剑所在。本来呢,鹤剑并非绝世神兵,无法气贯长空,但是由于贫道一门握有一半鹤剑,所以通过气机感应,配合观剑之术,仍然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是鹤剑剑尖已具灵性,甚是狡猾,所到之处,无不偏僻幽深,常人难以收取。贫道自从三十年前发现鹤剑剑尖驻留在本山山腹之中,便想尽办法,深入山腹,可惜此山岩壁坚实而无缝隙可入山腹,贫道师徒日夜用功,也只能从山顶开出一个百余长的石xue,要想贯通山腹尚需时日。”

    “日夜用功?”小茜奇道:“大智道人不是说你们三月天旬一才上山顶?”

    玄鹤道人道:“那是因为贫道习有一种开山裂石的道法,必须在三月天旬一才能施展,而且所需者众。”

    易锋寒沉声道:“其实大智道长内功深不可测,观主怎么说自己后续无人?”

    玄鹤道人感慨道:“大智这个孩子,唉!易公子既然见识了他的内功修为,是否觉得他平日里一直在装傻充愣?”

    易锋寒愣了一下:“不知道,似乎不像假装,但是又不合情理。”

    玄鹤道人道:“那孩子天生木讷,无论学习都无所成就,偏偏恒心毅力,贫道平生仅见。他无论修炼内功心法,还是技击招式,都持之以恒、永不悔倦,他每天除了道观中的杂事,就练习打坐,晚上坐功结束了就到后院练习掌法,直至鸡鸣。”

    易锋寒与小茜同时点头:“我们见过了。”

    玄鹤道人苦笑道:“可是他实在是太笨了,三十几岁的人了,每晚不间断的练了二十八年掌法,居然还是破绽百出、不堪一击。”

    易锋寒深吸一口气:“但是二十八年的坐功,却没有白费。”

    玄鹤道人正色道:“不错,他思想单纯、毫无杂念,内功一入手,就如同坐禅百年的禅师般心念守一,进境神速非常。所以他武功一无是处,却拥有远超贫道的雄浑内力。但是反过来,贫道不能把空有内力、无法运用的他当作传人。”

    易锋寒沉吟道:“这样啊。”一面说话,一面心念飞转,思索着如何才能帮助大智道人。

    玄鹤道人若有所察地瞥了易锋寒一眼,对着薛晃道:“薛兄,贫道时日不多,照理说我们数十年交清,这把鹤剑交给你最为合适。”

    薛晃瞪眼道:“道兄说这句话,把老夫当作什么人了?你敢给老夫,老夫就把这把破剑给砸个稀烂!”

    玄鹤道人笑道:“如此说来,贫道不敢给你了,呵呵!”接着目光投向薛忘言:“薛兄不要,理应交给世兄才对。”

    薛晃就薛忘言一个独子,此番为玄鹤道人出力,固然有多年交情的缘故,但是若说毫无私心也不尽然,闻言沉默不答。

    熟料玄鹤道人悠悠一叹,转向易锋寒:“但是贫道却觉得易公子才是鹤剑之主,不知道薛兄有何看法?”

    薛晃错愕的看了玄鹤道人一眼,心中不平之气骤然而生,强自压制怒火道:“你的东西,不用问老夫!”

    玄鹤道人心下暗叹,将鹤剑递到易锋寒面前:“易公子,请接剑。”

    易锋寒并不伸手,埋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鹤剑,沉吟不语。

    小茜在一旁看得心焦,催促道:“呆子,看傻了么?快点接住呀!”

    易锋寒忽然抬头一笑,宛若大地春回般灿烂:“观主另托他人吧,晚辈无功不受禄,不想接受此剑。”

    小茜闻言大急,偷偷踩了易锋寒一脚,传音道:“呆子,薛家父子虎视眈眈,你假推辞只有便宜别人!装什么装啊?”

    易锋寒转头对着小茜,温和地一笑,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拱手道:“多谢玄鹤观主的故事,晚辈从中受益良多,不胜感谢。业已打扰多日,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罢再不理会他人,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山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易锋寒声音远远传来:“晚辈打算带大智道长去找天下游历,还望观主允许。”

    玄鹤道人忽然大笑三声:“好!贫道这就通知大智,让他随你而去!”说罢随手将鹤剑仍在地上,长袖飞舞之间,身形如电,朝着易锋寒走的方向飞掠而去。留下薛家父子与小茜,对着斜插地上的鹤剑呆呆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