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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至渭州

    易锋寒双手反垫在脑后,躺在床上,心绪如潮:“哎!这就是我的故乡么?回来干什么呢?除了皇上可能会把对爹的忌惮转到我的身上,族中兄弟也是各怀心事。三哥易猛一见面就显示出敌意,未来一定不好相处;七哥易豪表面上受伤甚重,但是适才的脉象隐含生机,若不留心细察肯定就会忽略过去,居心叵测;六哥易尝好贤纳士,天下闻名,其志不小,我肯退让,他未必肯罢手;唔,九哥易可似乎还可亲近。”

    正思量间,忽然心头一动,感觉门口有人欺近,顿时真气一提:“谁?!”

    满脸欣慰的司空照出现在门口:“少主,是末将。”

    易锋寒连忙翻身坐起,请司空照坐下:“司空伯伯找我有事?”

    司空照脸上隐隐显出一丝忧虑:“少主去见七公子,觉得他的病情如何?”

    易锋寒笑道:“以七哥脉象而言,乃是重伤之兆,不过其间偶然一跳,雄浑有力,大异常理。”

    司空照面露怒色:“岂有此理,末将这就派人去刺探实情!”

    易锋寒制止道:“司空伯伯不用急,我给七哥开了个治病良方,三日后即可见分晓,无谓派人打探,徒自伤了我们兄弟情谊。”

    司空照面色稍和:“少主可知目前易水郡的局势?”

    易锋寒沉吟道:“这倒不知,不过以我今日所见,可是千户之位,很多人虎视眈眈?”

    司空照重重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自从千户去国,已历八载,易水千户之位一直虚置,族中各方势力无不有所图谋。少主这一辈,四房正统中共有十八位兄弟姐妹,其中三人早夭,目前健在的九位公子,均有继位的资格。大公子体弱多病,整天忙着调养身体;十公子嗜武成痴,终日闭关;这两个人对于侯位的争夺并不热心。十七公子年幼,没有能力和威望,现在夺位的形式激烈非常,他的父母也不敢贸然相争。三公子心气虽高,但是品行、能力、势力一无是处,不足为虑;六公子门下广纳贤能,声名威望甚高,是继位的热门,不过末将并不看好。”说着声音停了一停。

    易锋寒会意,略一思索:“皇上?”

    司空照嗯了一声:“皇上的性格,在任人上面,与先皇一般无二。四大千户中如果有一个得民心士心的贤侯,皇上恐怕会睡不安稳吧。”说着继续道:“七公子号称易家年轻一代第一高手,武功不凡,麾下又网罗了筱山四刀忍和郅里奇这样的高手,实力非同小可,现在初见少主,就已经动了心机,其心不问可知。九公子么,少主印象如何?”

    易锋寒道:“初次相见,感觉为人豪爽单纯,比较容易相处。”

    司空照摇头道:“九公子擅长战略、箭术如神,本身立有军功,娶的是昭阳公主为妻,在朝中、军中都颇有势力,要在诸位公子中脱颖而出,也非不可能。”

    易锋寒笑道:“看来今日所见的几个哥哥都不是好惹的啊,呵呵!我们这一辈的男丁,除了我,便只有十四弟了吧?他不是年纪也小么?怎么司空伯伯没有排除他?”

    司空照沉声道:“少主忘记了?他是你四姐的亲弟弟。”

    易锋寒顿时了然:“是皇上授意?还是四姐仗着皇妃的身份为三房争利?”

    司空照道:“只怕二者皆有。皇亲国戚,趋炎附势者自然络绎不绝,易水郡的官员,大多都是他们一党,各派高手甘心为其爪牙的,也非少数。不过十四公子还不懂事,夺位的布置,现在还是他父亲在主持大局。”

    易锋寒忽然想起一件事:“练离尘曾言,易门三名刃,第一断肠青。除了七哥,想必十哥也是三名刃之一,另外一人呢?”

    司空照微微一笑:“少主认为呢?”

    易锋寒皱眉道:“以我所见,三哥本领也就勉强算个高手,九哥所长乃是箭矢,六哥的武功,恐怕还不及三哥。大哥既然多病,武功当不会太强,十四、十七二位弟弟,十岁不到,还谈不上比较。”

    司空照呵呵笑道:“少主只从兄弟着手,自然想不到了。”

    易锋寒一愣:“另外一把名刃是我jiejie?”

    司空照道:“不错,五小姐的流萤雪,可是列在天兵副册上的名刀,质地还在七公子的断肠青、十公子的溅血红之上,而且五小姐任侠好义,在易水郡威望甚高,若非是女儿身,夺位之战,定当不能落了她去。”

    易锋寒笑道:“如此说来,九哥乃是千户之位最适当的人选。”

    司空照闻言一愣,不悦地道:“少主何出此言?”

    易锋寒道:“有意侯爵之位的五人之中,三哥志大才疏,不提也罢;六哥倒是贤能,可惜锋芒太露,难容于当道,勉强继位,对于我们一族弊多于利;七哥好弄权术阴谋,难成大器;十四弟则无异傀儡;反观九哥,军政之中,都有助力,为人豪爽,于公于私,我都觉得他比较合适。”

    司空照强压下怒意,瓮声瓮气地道:“少主呢?你难道不是最适当的人选?”

    易锋寒淡然一笑:“我只是想回家看看,不想卷入这种纷争中去。先父离开渭州,一方面是为了保全家族性命,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在朝廷的争斗中继续待下去。我虽然不肖,也想效法先父。”

    司空照勃然怒道:“那么我们呢?少主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千户的旧部,这八年苦苦等待千户父子归来的心情?!”

    “放肆!”宇文华颜大步入内,呵斥道:“司空将军!怎么可以对少主如此说话?!”

    鬼隐龙韬亦随后进来,也是一脸肃穆:“司空将军,少主宽厚忍让,志行高洁,我们作下属的,应该支持才对。怎么可以用我们的意愿来强迫少主?”

    司空照拜倒:“末将鲁莽无礼,请少主恕罪!”

    易锋寒连忙伸手相扶,不料司空照运气相抗,竟然扶不起来,不由得急得面红耳赤:“司空伯伯!折杀我了!赶快起来!”

    宇文华颜上前一步,拱手道:“少主,司空照挑动你兄弟相残,陷主不义,请你降罪!”

    鬼隐龙韬随即拱手而上,斩钉截铁地道:“司空照离间少主兄弟,煽动内乱,按律当斩!”

    易锋寒转念一想,顿时心头雪亮,这三个人一唱一和,就是为了逼自己参与夺位,但是却又不敢故意答应、以示不满,渭州十分看重尊卑之分,家臣武士无不以违抗主人命令为耻,自己赌气一说,恐怕后果就不能控制了。易锋寒左右为难,双方不禁僵持不下,场面十分尴尬。

    就在此时,船身微微一震,外面传来阵阵欢呼,隐约听到是欢迎易锋寒归来的声音。易锋寒顿时大喜:“靠岸了!司空伯伯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先去见过各位叔伯!”说罢转身径自离舱而去,剩下司空照等人面面相觑,各自苦笑一声。

    ***

    易锋寒下船之后,便被前来迎接的后夷官员、族中子弟、易水巨贾重重包围,一一见礼之后,弄得头昏脑胀,随后便被拉去萧城最大的酒楼“指动楼”聚宴,从中午一直闹到傍晚,才醉醺醺的被抬回易家旧居。

    不省人事的易锋寒等到侍候他的仆人全部退下,立时翻身而起,中指一弹,一股水箭透体而出,射到夜壶之中,转瞬之间,面上醉酒之色已经褪去,暗自骂了两句:“妈的,早知道不回来了!烦透了!族中有兄弟争位,外面有无边应酬,哪儿有一丝蜀州时候的逍遥?”

    正想得入神,房门吱呀一声,已经被人推开。

    易锋寒暗怪自己大意,翻身上chuang装醉已来不及,只得把手一背,真气一提,气势汹汹地盯向门口。

    从门口蹑手蹑脚进来的一个翠衣美婢见状吓了一跳,手中拿的热毛巾也失手掉落,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公子恕罪!”

    易锋寒不禁哑然失笑,拍了下自己后脑勺:“快起来,不关你事,是我酒没有醒,做事不知所谓。”

    那个美貌婢女这才战战兢兢地捡起毛巾,站了起来:“奴婢这就去给公子换条毛巾。”说罢不待易锋寒反应,转身跑出门外。

    易锋寒喃喃道:“我没有这么可怕吧?”

    “要不要杀了她?”梁上忽然响起鬼隐龙韬的声音。

    这次轮到易锋寒吓了一跳,抬头道:“鬼隐叔叔?你在上面干什么?”

    鬼隐龙韬道:“属下见少主喝醉了,心里不放心,所以来保护少主。”

    易锋寒心头一暖:“多谢鬼隐叔叔好意,你去休息吧,我不碍事的。对了,那个婢女是谁的手下?”

    鬼隐龙韬摇头道:“翠兰自幼被卖到易府做婢女,除了婢女的训练,没有接触过特别的人,应该不属于任何派系。”

    易锋寒不禁有些生气:“那么鬼隐叔叔为什么要杀她?”

    鬼隐龙韬道:“她看见少主未醉,要防止她胡说八道,最好的方式就是要她什么都不能说。”

    易锋寒怒道:“岂有此理!这算什么理由?你杀了她,别人不是更怀疑我有问题?何况我装醉有什么大不了的?”

    鬼隐龙韬沉声道:“少主可还记得你醉倒在桌上的时候,谁在你面前端着酒杯?”

    易锋寒眼前浮现出一个浑身俗气的矮胖官员:“那个矮冬瓜?”

    鬼隐龙韬满脸严肃地道:“那个人是淄阳令卢逢春,他jiejie是淑妃,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拉拢少主,联手抵制你四姐。此人心胸狭窄、又无才能,全靠裙带关系,才得镇守一方,你装醉的事情一旦泄露,这个小人必然认为你看不起他,由此怀恨在心,对你的前途十分不利。”

    易锋寒语气稍和:“这也不需要杀人灭口,真有人要针对我,我又怕过谁来?不许对那个女孩子下手!”

    鬼隐龙韬叹气道:“属下遵命。”

    易锋寒亦是一声叹息:“我此番回乡,真是何苦来由?易家的环境,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鬼隐龙韬道:“朝廷一举一动,牵扯万民,怎能不复杂?”

    易锋寒讥讽道:“怎么不是族中兄弟争权夺利、罔顾亲情;朝廷内部派系丛生、党同伐异?”

    鬼隐龙韬垂头道:“少主英明。”

    易锋寒正要再说,走廊上已经传来翠兰的脚步声,当下一挥手,坐到床边。鬼隐龙韬得到指示后,立即身子一弓,从窗口窜了出去。

    翠兰敲了敲门,怯生生地走了进来,来到易锋寒面前,用热毛巾替他搽脸。

    易锋寒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心中怜意大生,柔声道:“我没有怪你什么,你不用害怕的。”

    翠兰身体一震,猛然跪倒在易锋寒面前,叩头道:“公子饶命,奴婢今晚什么都没有看见。”

    易锋寒顿时明了翠兰的心思,暗自恃道:“这丫头年纪轻轻,又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婢女,要看了多少这样的惨剧,才会如此敏感?”心中唏嘘不已,口中安慰道:“你不要误会,我不会杀你的。今晚么,不是本来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么?”说着对翠兰挤了挤眼睛。

    翠兰感受到易锋寒的善意,心头大定,一抬眼,正看到易锋寒挤眼睛,不禁扑哧一笑,随即发觉失态,又再请罪不已。

    易锋寒幼年即已离开渭州,对于渭州的风俗习惯早不记得,见状联想到鬼隐龙韬等人的态度,不禁对于渭州的环境大为不满,沉声喝道:“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会吃人么?!”

    翠兰吓得身体一震,连忙站了起来,眼眶中泪珠滚动,却又不敢哭出来,紧咬着牙关,说不出的可怜。

    易锋寒见状心头一软:“我不是对你生气,你别这样。下去吧,今天不需要你侍候了。”

    翠兰施礼拜别:“奴婢遵命。”

    等到翠兰出门远去,易锋寒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吐出,心中思绪起伏:“不行,得扭转我身边的环境才行,否则时间长了,还不把我郁闷死。奶奶的,得找老大、老三诉诉苦才行!”正要去摸三才传讯牌,忽然泛起个念头,走到案几旁边,点燃了鬼隐龙韬给他的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