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飒飒山风起 蠢蠢蚁虫忙
易天行背负双手，立在赤龙峰峰顶，眺望着山腰倚山势而建立的九座连城，以及城池护卫后的成片林田，心中甚是惬意，暗自想道：“终于有基地了。”忽然心中生出警觉，回首喝道：“谁？！” 一脸不服气的慕仙儿现出身形：“你居然发现了？” 易天行亦对自己功力的进境感到满意，微微一笑：“发生什么事了？” 慕仙儿道：“石飞龙已经发觉赤龙峰三处营区被灭的情况，正率领两万大军向赤龙峰攻来。” 易天行平静地道：“两万？看来石飞龙要拼命了。有没有同时进攻一线天的迹象？” “有。五千精兵在石蛊族第二高手石貅的率领下，正朝一线天扑去。” 易天行扔下一句：“速回主营！”身形如电飞驶，疾掠下山。 慕仙儿也不甘示弱，哼的一声，施展出流光映雪的轻功，化作一道白影，紧随而去。 易天行奔跑回营，只见中军帐前已经站满了各路将领，于是招呼他们同进大帐。 方子意还未立定，便径自道：“易老弟，一线天守军不到七百，我想立即去支援。” 易天行转身坐下，淡淡地道：“一线天易守难攻，有醉前辈在，没有什么大问题。石飞龙就算发动举族之兵，也不会超过五万，而他后方尚有冥晶、密瞳、玄宛三族虎视眈眈，所以，此次发动的两万五千兵马已经是其极限，不可能有援兵。在这种情况下，派遣少量士兵封锁一线天，不让我们夹击他们就行了，浪费五分之一的兵力在这种无利可图的险隘，纯属不智。我们应该尽快击溃他们的主力，然后再从石貅背后掩杀过去，配合一线天守军歼灭来敌。” 石潼骇然道：“族主是要不惜代价的复仇雪耻！公子，敌人势强人多，我们不如暂避锋芒，再做打算。”此言一出，石蛊族诸将登时响起一阵喧哗。 易天行大怒道：“肃静！”登时将吵杂的声音压下。易天行怒目瞪了石潼一眼：“姑且念你招降有功，免你一死。下次再敢扰乱军心，定斩不饶。” 石潼连忙叩头谢罪，连告不敢。 叶道凡捻须道：“石卒长勿怕。你熟知石飞龙禀性，何不说说他此来将作何打算？” 石潼颤声道：“族主……不，石飞龙此人量狭记仇、残忍好杀，对付背叛他的人向来是斩尽杀绝。我们一旦落入他手中，必遭惨死。”其余石蛊族诸将闻言，纷纷附和，惟有石绰然满脸忧色，并不开口。 易天行大声道：“如此甚好！这样的话，我们的将士肯定会以必死之心反击石飞龙，何患不胜？你们各自整顿兵马，待我号令。”说罢将头微侧，对着叶道凡传音道：“叶老留步。”随即宣布散会。 待到诸将尽数离开，易天行来到叶道凡身边：“降将恐有异心，否则不会沆瀣一气，替石飞龙造势。” 叶道凡嘴角一翘：“正常的，这些人都是石蛊族贵族，身份尊贵，特权甚多，公子现在制订的规矩，将他们置于卑微的地步，凡事与平常族人无异，军权也限制成百人，原来的身份越高，现在心理越不平衡。虽然公子以蛊丸控制他们，但是传闻石飞龙亦有解蛊之宝，他们可能有所仗恃。” 易天行冷笑道：“那我们就走着瞧。不过我看石绰然跟他们不是一路。” 叶道凡点头道：“这才是关键。石绰然乃是石飞龙堂妹，地位尊崇，家学渊源，年纪轻轻，便能使用赤石神蛊，更被委以执掌赤龙峰的重任，不过年幼懵懂，事务尽由乃兄石潼处理。自公子接管赤龙峰后，逐步发掘石绰然的领导能力，将权力由石潼转移回石绰然，她自然感受到恩德，而且，公子教授石蛊族种植栗枝树、红薯和黄麻后，石蛊族人衣食温饱，安居乐业，对直接管辖他们的石绰然也愈来愈爱戴。无论能力还是责任感，她都绝非贪婪怕死的石潼可比，有她在，足以安抚石蛊族士卒之心。不过，她太优柔寡断，而且胆小。” 易天行笑道：“我会单独找她谈谈。对了，我们的城池似乎不够坚固？” 叶道凡道：“的确，短短一个月时间，即便后倚山壁、旁靠悬崖，也不足以筑出连绵十里的城池。现在的城池只是初具外观，仍然需要反复垒土、以面汤加固，否则不可持久。敌人如果累日强攻，此城必破。” 易天行目射寒光：“也就是说，我们要主动出击，截敌于外。” 叶道凡徐徐道：“不错，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将敌人消灭于赤龙峰外围。”说着眼光一瞥易天行：“近日忙于筑城，不知公子的兵练得如何了？有多少精兵可用？” “乌桓鹰所部就不说了。叶骅虽然已经离开，但是他的四个徒弟每人训练了五百弓手，现在已经略有小成。严靖、赫于惇各率力士五百，由于缺乏装备，尚未能够按照我的要求进行重剑、重甲的训练，但是上阵冲锋，应该没有问题。其余的石蛊族矛兵在支相贤指导下，进步最大，是我军主力。滕邳率领的二百医疗兵，正在教导训练中，不过治疗一般的金疮毒药，已经绰绰有余。只有方子意、周祁云各自训练的一百剑客，现在尚未达到我的要求，还不宜派上战场。” 叶道凡道：“公子似乎把长于巫顸和重冠忘了？” 易天行道：“长于巫顸正在研习上乘武功，暂时不宜出战，不用把他算上。重冠负责训练通晓多族语言的探子，关系重大，不需要他直接参加战斗。” 叶道凡哦了一声：“重冠精通巫族语言？老夫怎么不知道？” 易天行笑道：“他只是在穆家居住时随便学了点，精通的话，恐怕一种也没有，但是要满足简单对话，倒也算是会十七种巫语。穆沛不在，只有将就了，聊胜于无吧。” 叶道凡沉思片刻，露出诡异的笑意：“这样的话，便有意思了。” 易天行亦是笑着点了点头：“幸好有他。” 叶道凡岔开话题道：“武器装备方面，军队配备得如何了？” 易天行道：“石蛊族向来以下等玄晶石制作矛头，以这里积年的晶石储蓄，长矛倒是不会匮乏。商善贾带来的两百柄长剑已经分配给方、周所部，他们此次不参战，作练习用足够了。五百柄钢刀分了一百给滕邳的医疗兵防身，医疗兵不用一线作战，暂时先凑活着用，等商善贾下批货到了再说；只是其余四百柄，弓箭手只能按照五人配一的比例配备，实在太少，我只好给其余的弓箭手配备了短矛，不过石蛊族惯用长矛，使用短矛尚不称手，只有尽量杜绝弓箭手与敌人短兵相接，以免伤亡过大。” 叶道凡见易天行没有继续的意思，嘿嘿一笑：“公子为何只谈近战兵器？如果老夫没有记错，商善贾只带来了一千大黄弓、五百连环弩，配备公子的两千弓箭手恐怕尚有不足。而且更重要的是，箭矢仅有一万之数，倘若千弓齐发，须臾殆尽，根本不敷使用。” 易天行笑道：“这个倒不用担心。我已经着他们自制了五百木弓，分配给射技较差的五百弓兵。至于箭矢不足的问题，我已经教授他们制造土弹以作补充，这种弹丸用秘法晒制、和药炼就，不但其坚如铁，而且含有剧毒，中者皮肤肿胀、疼痛难支，威力不下于利矢。” 叶道凡鼓掌笑道：“如此甚好，这样我们可以充分利用土弹箭矢进行狙击，否则以寡敌众，动及拳匕，则凶矣。” 易天行嘿嘿一笑：“对了，蜀山耿雷等人，随叶老学习兵法，可以领兵了吗？” 叶道凡道：“有什么不可以？现在还不到他们自作主张的时候，服从公子安排即可。如果连执行命令都困难，也就不用再教了。” 易天行道：“好，就让他们与支相贤各领矛兵五百，将石蛊族将领分派到他们麾下，让他们监视。” 叶道凡斜着眼睛道：“老夫还以为公子会亲自看守这些可疑的将领。” 易天行冷笑一声：“他们还没有资格。”说罢转身向外走去：“我去找石绰然，叶老立即安排耿雷等人去接管自己的士兵，让他们尽快熟悉自己的队伍，顺便把支相贤的部队划分清楚，没有人统领的部队全部由统一你指挥。” ※※※ 易天行悄然掩近石绰然的住地，运用气机探测了一番，确定帐中只有石绰然、附近亦无旁人后，身形一晃，便闪了进去。 啊的一声惊呼，满脸骇容的石绰然扔掉手中水杯，双手一分，摆出防御的架势。 易天行负手上前，微笑道：“石姑娘打算怎样？” 石绰然这才看清来者是易天行，面色一红：“公子怎么来了？” 易天行上前几步，径自坐下：“不要这么拘谨，好吗？” 石绰然眼光扫向襟角，低声道：“是。” 易天行忍不住呵呵笑道：“这算答应了吗？人道生巫诸族的女子落落大方，却不知有姑娘这样的人物。” 石绰然猛然抬头，正色道：“公子勿轻信人言，我们石蛊族女子，不是随便的人。” 易天行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姑娘误会了，在下也不是随便的人。” 石绰然红霞上脸，声如蚊吟：“那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易天行悠然道：“找朋友聊聊天，需要预约吗？” 石绰然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公子当我是朋友？” 易天行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么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石绰然垂首道：“主仆。” 易天行轻笑一声：“主仆？我要仆人来干什么？” 石绰然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攻占我们营地？” 易天行霍地站起身来，铿锵有力地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说着炯炯的目光注射到石绰然身上：“当然，我也会帮助你们。” 石绰然茫然道：“我不明白。” 易天行转身背对着石绰然，望向帐门：“知道白象王朝吗？它即将拥有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白象王朝的军队便会涌进你们的家园，将你们沦为奴隶，没有我的帮助，生巫诸族都难以抵御白象王朝的虎狼之师。这个你现在可以不信，事实会证明我所说的话。不过即便没有这样的危难，我也给你们带来了衣食充足的前景。生巫诸族之所以一直不肯接受赤帝族文明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由于他们所处之处，尽皆山林丘壑，不适合种植谷物，农耕对他们来说没有吸引力。”说罢旋风般一个转身，对着石绰然：“可是他们都不明白，天恩浩荡，地泽无穷，大自然本就是一个聚宝盆，你投入一文铜钱，明日便可以收获十文；但是你如果只知道在聚宝盆的边沿上抠宝石，便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上苍的恩赐。渔猎采捕，收获三分靠本领、七分靠运气，终究不及农牧所产稳定多产。与其朝夕与禽兽争利，为口腹之忧跋涉终日而不得温饱，不如改变生活方式，接受耕作牧养之道。不能种植谷物，便种植其他适合的食物来源，比如栗枝树，它的枝条内饱含栗粉，可以用它制作面食，而且生长迅速，产量尤胜于在平原种植小麦。你可以去问问你的族人，他们现在是否没有以前那么劳累而食物却得到了更大的供应！” 石绰然喃喃道：“这个我知道。” 易天行微笑着道：“没有任何人会反对丰衣足食的生活，让族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带领族人走上繁荣昌盛的道路，才是一个伟大领袖应该做的。你想成为这样的领袖吗？” 石绰然愕然道：“我？”脸上骤然升起一阵红霞，呐呐道：“我不行。” 易天行以坚定不移的语气说道：“你完全可以。只要你愿意，你就一定能够办到！你愿意吗？” 石绰然感到胸中热血沸腾，不禁脱口而出：“愿意！” 易天行一掌拍在石绰然的肩膀，洪声道：“好！我们一起努力，让你的族人生活得更加美好！”眼看石绰然又悄然低头，大喝道：“抬起头来！” 石绰然激灵灵一个冷战：“是。” 易天行紧紧盯着石绰然，一字一顿地道：“正视你的能力，带领你的族人走向富强，昂首接受石蛊族人的尊敬和爱戴，永远不要埋下你高贵的头颅！” 石绰然眼中露出坚决的光芒，点了点头。 易天行脸上泛出笑意：“这才是我的司徒大人。” 石绰然讶然道：“司徒？” 易天行点头道：“司徒是管理人口户籍、负责教化百姓的最高官职。我已经看过你整理的户籍，我很满意，以后就麻烦你帮助我管理我联军的户籍吧，至于教化一职，你要多努力，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石绰然眼中晶莹闪烁，哽咽道：“谢公子。” 易天行笑道：“任贤使能，国之兴也。我要联合诸族，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帮忙，所以，应该我谢谢你。”说罢对着石绰然深深一躬，然后洒然转身，便要离开。 石绰然见状连忙喊道：“慢着。” 易天行停下脚步，却不回头：“有事吗？” “有。是关于我哥哥的事情。” 易天行微笑着转过身来：“是他联合石蛊族诸将、勾结石飞龙，打算临阵倒戈的事情吧？”说着靠近一脸惊骇的石绰然：“我虽知大概，并不了解详情，姑娘愿意把具体情况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