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再战吕布
“刘闯小儿,欺我太甚!” 吕布挥起方天画戟,将一头奄奄一息的山羊斩为两段,羊血喷溅一地。 祖水对岸,火光冲天。 刘闯的军营,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染红半边天……吕布率飞熊军渡河时,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刘闯发现。所以在渡河后,他们很快逼近军营埋伏起来。按照吕布的想法,等到下半夜,刘闯放松警惕后,他就会出兵偷营。 可没想到,刘闯的营地,通宵喧闹。 战鼓声隆隆,不绝于耳。 辕门内外,兵马进出频繁。 偷营劫寨的关键,就是在那个‘偷’字上。既然是偷,就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刘闯这边兵马调动频繁,吕布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吕布虽然狂傲,但也并不愚蠢。虽然不清楚刘闯这边为何会有这样的动作,考虑到日间那场惨败,吕布就不敢掉以轻心,只能耐心等待。 直到寅时,刘闯兵营中才算安静下来。 只是那杂乱的鼓声仍在持续,让吕布感到有些奇怪。 就在他有些拿不准是否该行动的时候,忽然间刘闯营中火光冲天……大营突然起火,可是却不见兵卒出现……吕布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有变,连忙下令出击。 可是,在他面前,是一座空荡荡的军营。 三十几头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山羊,无力的用前蹄敲击战鼓,更像是刘闯对吕布的无声嘲讽。 你想偷袭我? 不可能! 吕布脸色铁青,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启禀君侯,对岸张将军已经攻陷傅阳,不过傅阳已经变成一座空城。” “啊?” “那闯贼在城头点燃火把,更扎了数百个草人在城上……张将军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闯贼将傅阳库府几乎扫荡一空,并且把船只全部焚毁,故而张将军在对岸也无法渡河。” 吕布咬碎钢牙,突然发出一声暴怒咆哮。 “飞熊军,随我追击!” 这一次,吕布可算是丢人到家。 最初,高顺就不同意他领兵亲自征讨,结果他一意孤行,在傅阳城外落败;随后他让张辽负责处理此事,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走刘闯,于是就想出一招偷营劫寨的计策,准备夺回吕蓝。 哪知道……这若是传扬开来,吕布定要颜面无存。 他也顾不得等张辽过河,立刻下令飞熊军追击。 六百飞熊军踏着黎明曙光,朝郯县方向追击而去。刘闯既然要北上,那定然会走郯县。而郯县麋芳,和刘闯恩怨颇深,怎可能轻易把他放过?所以,在吕布看来,麋芳必然会在郯县阻敌。到时候他从刘闯背后突袭,必然能使刘闯大败,顺便还可能彻底让麋家归附他帐下。 更重要的是,吕布丢不起这个面子。 他如果不留下刘闯,以后再想要讨回颜面,恐怕难度颇大。 所以,他不顾三七二十一,带领兵马继续追击。 天,已经亮了。 朝阳东升,照应大地。 吕布在追出去一个时辰之后,突然勒住战马。 他举目眺望,却见前方沂水滔滔,根本不见刘闯兵马踪迹。 看样子,刘闯是早有准备。否则大队兵马,又怎可能这么快渡过沂水? 吕布心知这样追下去,兵卒们恐怕吃不消。可是不追,难道就这么让刘闯逃走?就在吕布犹豫不定的时候,忽听身后一阵急促马蹄声,喊杀声四起。从不远处白芦滩中,杀出一支骑军,呼啸而来。为首一员大将,正是太史慈……只见他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开弓放箭。 箭如流星赶月,呼啸而来。 三名飞熊军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射落马下。 “吕布,无信之徒,某家在此已侯你多时!” 吕布刚要催马应战,去听得前方沂水河畔一片枫林中传来一声如雷巨吼。 象龙马长嘶,驮着刘闯从林中杀出,直奔吕布扑来。吕布一见刘闯,顿时大怒,催马就要应战。 忽听弓弦声响,一支利矢飞射而来。 吕布听那利矢破空之声,便知道力道不俗,连忙抬戟封挡。 叮的一声,利矢射中方天画戟小枝。 太史慈见吕布已经转过身,忙勒住战马,掉头就走。 吕布并无心找太史慈麻烦,于是再次转身,想要与刘闯一战。可是,也就是这一箭的功夫,刘闯胯下象龙,已经到他近前。 “吕布,照打!” 盘龙八音椎抡起来,嗡的一声砸落。 吕布不慌不忙,举戟封挡,就听铛的一声响,象龙马和赤兔长嘶不停,吕布不禁暗赞一声:好气力! 他正要挥戟应战,弓弦声响。 太史慈折回来,在距离吕布五十步外停下,抬手就是一箭。 太史慈的射术之高,不由得吕布不回身封挡。可这一封挡,马打盘旋,刘闯再次抢的先手,盘龙八音椎在手中滴溜溜一转,嗡的便直刺向吕布。吕布忙挥戟相迎,马打盘旋,二人就斗在一处。 要说起来,论功夫,论经验,吕布都在刘闯之上。 可是一旁有个太史慈不时以冷箭sao扰,使得吕布根本无法集中力量对付刘闯。与此同时,萧凌和周仓二人率飞熊卫和骑军已经和飞熊军混战一团。以前,飞熊军随吕布出击,凭借吕布超强武力,可以在乱军中横冲直撞。可现在,吕布被刘闯和太史慈两人缠住,飞熊军就有些吃不消了。加之一整夜没有休息,又追击近一个时辰,早就人困马乏,如何比得上飞熊卫以逸待劳。 吕布越打越急,只因为战场上,飞熊军已经渐渐落在下风。 他有心想要甩开刘闯,奈何被刘闯死死缠住,一旁太史慈也不上前攻击,只是不停以冷箭偷袭。 这两个人,若单打独斗,都不是吕布的对手。 可是联起手来,却把吕布打得焦头烂额。眼看着飞熊军就要溃败,吕布也急眼了……他大吼一声,也不在躲闪太史慈的冷箭,挥戟连环三击,硬生生抢回先手。只是他方一抢回先手,太史慈已经弃弓箭,挺枪跃马扑来。三匹马在白芦滩上马打盘旋,象龙马,狮子骢不停对赤兔发动攻击,令赤兔马渐渐不支,遍体鳞伤。刘闯趁着吕布一个破绽,一记盖顶三椎,令吕布忙于招架。趁此机会,太史慈跃马上前,大枪扑棱棱一颤,照着吕布便狠狠扎来。 吕布在马上躲闪不及,被太史慈一枪刺中肩膀,疼的他大叫一声,拨马就走。 而这时候,刘闯大椎横扫千军,八音椎发出一阵刺耳的鬼哭狼嚎声,照着吕布后心就打过来。 吕布匆忙间,方天画戟一式苏秦背剑,在身后一架。 铛,一声巨响。 吕布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方天画戟落在地上,他抱着赤兔的脖子,头也不回就走。 飞熊军见吕布败走,也失了斗志,迅速溃败。 刘闯和太史慈也不追赶,命周仓和萧凌收拾战场,把那些无主的战马收拢在一起之后,迅速撤离。 步骘已命人在沂水河畔准备好船只,刘闯等人一到,立刻登船渡过沂水。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张辽率部抵达沂水河畔,看着淘淘河水,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叹……此一战,足以令刘闯名扬天下! 吕布昏迷不醒,被送往下邳。 他伤势不轻,特别是被刘闯最后一击,令他内腑振荡。不过,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吕布羞怒难当。哪怕张辽没有责怪他,吕布也觉得无颜面对张辽。之前他已经委托张辽处理此事,结果又擅作主张,把好好的事情,弄的变成一锅粥……吕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张辽的劝说之下,吕布被送回下邳养伤。 “文远,恨不该自作主张,竟使局势变成如此模样。 接下来,便拜托你了……铃铛儿的事情,请你务必费心,一定要让她完好返回,布感激不尽。” 高傲如吕布,何曾说过这样的言语。 张辽不禁万分感激,“将军放心,张辽定竭尽全力,保护铃铛儿周全。” 就这样,吕布走了。 可是张辽却陷入两难困境。 接下来,是打还是不打? 最让他感到吃惊的,莫过于麋芳竟然归附刘闯,令刘闯等人兵不刃血,占领郯县。 也许在别人眼中,这件事似乎并无什么不对。可是张辽却敏锐觉察到其中的奥妙……联想到之前刘闯自称是汉室宗亲,而且是中陵侯刘陶之子,张辽隐隐感觉到,这也许并非谎言。 那么,郯县究竟打,还是不打呢? 屯军于沂水西岸,张辽在思忖解决的办法。 昨夜刘闯突然动手,恐怕是发现了吕布的意图。现在再去派人和他交涉,刘闯还能否相信自己? 若不信,他坐拥郯县,背靠羽山,大可以和张辽周旋。 除非吕布下令,把驻扎在开阳的臧霸调来,否则想要解决刘闯,必然会非常困难。 但是,若抽调了臧霸的兵力,泰山郡的吕岱,是否会趁虚而入?还有琅琊相萧建,之前被臧霸所败,不得已才退守阳都。萧建并非吕布手下。他原本是兰陵人氏,得陶谦举荐,出任琅琊相一职。可惜他刚去琅琊,就遇到陶谦病故,刘备旋即就吞并了徐州,成为徐州之主。 未等萧建向刘备表示臣服,吕布突然发难,占领徐州,把刘备赶走。 萧建无奈之下,只好暗地里与曹cao勾结。 也正是这个原因,臧霸将萧建赶出开阳之后,却没有赶尽杀绝,因为在萧建背后,还有一个吕岱。 这吕岱,却不是臧霸可以得罪。 所以,臧霸不能轻举妄动,张辽若要速战速决,就只有一条路可选,与刘闯议和。 但问题是,刘闯还会议和吗? “张将军!” 就在张辽犹豫不决的时候,有扈从来报,辕门外有刘闯使者前来求见。 刘闯使者? 张辽闻听一怔,旋即大喜。 刘闯派出使者前来,也是向张辽释放一个信息:他不愿和吕布为敌。 若是如此,一切就都好商量。 张辽连忙命人把刘闯使者请入大帐,就见来人年纪不到三十,看上去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书生气。 只是,他的头发很短,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不等张辽开口询问,就见来人拱手一揖,“在下淮阴步骘,奉我家公子之命前来,有一句话要问张将军。” 淮阴步骘? 张辽并没有在意步骘言语中的强硬,而是颇为好奇的打量步骘一眼。 “刘公子,何以教张某?” “我家公子只问张将军一句话:接下来,是战,是和?” 张辽眼睛一眯,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杀机。 只是,他很快冷静下来,闭目沉吟不语。 军帐中,一派寂静,但是在寂静中,却充斥着一股淡淡杀气。
步骘面色如常,丝毫没有焦躁之色,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张辽,等待他的回答。 “战如何?和怎讲?” “战,便鱼死网破。” 步骘淡定而笑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如果张将军要战,他奉陪到底,无非以命相搏耳。 他兵力或许不如吕温侯强盛,但至少能让吕温侯焦头烂额。 我家公子虽出身贵胄,却自幼流落民间,受尽磨难。所以,他只让我带一句话与张将军:光脚不怕穿鞋的人。我家公子就算是死,也会让吕温侯难受万分,在这徐州,更无法坐的长久。” 如果是一个月前,张辽听到这些话,会嗤之以鼻。 可现在……面对一个转战千里,实力却越来越壮大的对手,张辽很清楚,刘闯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本。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刘闯现在就是个光脚汉,而吕布却是那个穿鞋的人。 真要是把刘闯逼急了,这厮倒是真有这个能力,和吕布鱼死网破。 “若和呢?” 张辽沉吟片刻,又问道。 步骘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笑容,“若将军欲和,更简单。 请将军以沂水为界,兵退三十里……三天后,我家公子会送吕小姐与吴普先生到岸边,从此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我家公子本就无心徐州,只想借道通行。若非君侯苦苦相逼,昨日撕破协议,我家公子也不会做出昨日的决定。今我们已占据郯县,只看将军决断。” 张辽道:“刘公子就不怕我再次反悔吗?” 步骘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家公子曾言,文远将军质忠性一,守执节义,有古之召虎之风。 所以,我家公子愿意相信张将军,更相信张将军绝非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张辽心里,不免感到有些得意。 任谁被人这么夸奖,都会感到非常高兴。 他突然道:“步先生,我想请问,刘公子果然是中陵侯之后?” “然!” “可有凭据?” 步骘哈哈一笑,“我家公子早就猜到,张将军会有此疑问,故而命我带来一副族谱拓本,以取信将军。” 说罢,步骘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张辽。 张辽接过来,一目十行扫了一眼,猛然抬头道:“刘公子这番苦心,张辽已经明白。 今徐州动荡,实不宜再有战乱。既然刘公子只是借道,那张某便代君侯做主,送公子离开。 只是,我家小姐……” 步骘道:“非是我家公子不肯放吕小姐回来,实前车之鉴,令我家公子有些不太放心。” 张辽不由得脸一阵发烫,轻轻咳嗽两声,便不再言语。 送走步骘以后,张辽不禁暗自感叹。 从今以后,这天底下定会再多出一位豪杰……刘闯此人,将来说不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他立刻下令,三军后撤三十里,安营扎寨。 与此同时,他又派人把刘闯族谱拓本,火速送往下邳。 “某一时不慎,却为小儿所乘,他日定要报仇雪恨。” 吕布手执张辽送来的书信,忍不住怒火中烧,“文远处事,太过柔弱,怎能就这样放闯贼离开。” “君侯,文远这样处置,与将军才最为妥当。” “哦?” 吕布抬起头,向坐在下首处的男子看去。 那男子,大约在四五十岁的模样,相貌清癯,却透出一股刚硬之气。 颌下美髯束在须囊里,男子站起来,扬起手中的那封书信,“依宫之见,刘闯为中陵侯之后一事并非捏造。君侯此次为此人所败,固然有失颜面。可若君侯杀了刘闯,才是真的麻烦。” “中陵侯,中陵侯……一个死人,怕他作甚。” “将军慎言!”男子闻听,顿时大怒,“中陵侯少游太学,后举孝廉。 其人刚直,不惧权贵,最后才为十常侍所害,乃天下读书人之楷模。将军这句话若传出去,定会惹来巨大麻烦。不说其他,单就说徐州,就算是那陈汉瑜,也会拼着一死与你反目。” “啊?” 陈宫轻声道:“将军莫忘记,当初那曹阿瞒兖州之败。” “果真会如此吗?” 吕布闻听,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那以公台之见,当如何是好?” 陈宫微微一笑,“既然曹cao出兵阻挠刘闯还家,逼得他不得不背井离乡,将军何不顺水推舟,言得知刘闯身世,于是才放他离去?中陵侯被害,许多人以为他已经绝嗣。而今若传出这个消息,想来曹阿瞒也要感到几分头疼,弄个不好,他甚至会得罪整个颍川的读书人……” “那与我有何好处?” 陈宫道:“如此一来,将军两败刘闯之事,也就可以淡而化之。 对外可以宣称,是因为将军敬重中陵侯为人,不忍加害他的后代,所以才故意落败……想必,也不会有太多人为此事而追究将军不是。相反,大家会认为将军宽宏,故意相让那刘闯。” 吕布,顿时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