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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回:夜宿荒村庄破庙;收网槃凰盘对弈

    话说,夜幕降临伴着风起云涌,天昏地暗随之雷电交加,大雨滂沱冲来污泥浊水顺着渠道潺潺流过。

    方圆数十里终见村落,只见杂草丛生的荒村村口火光忽明忽暗。

    一声嘶鸣打破寂静,单骑从黑暗中出现朝着村口坍塌了门板的破庙行去,身后跟着一匹空马。

    尚未停稳,黑斗篷便跳下了马背,双马栓在破庙屋檐下的石墩,然后急火火来到门外毕恭毕敬行礼道:“雨夜天难行路,冒昧打扰,庙里不知是神是人是鬼,求得主人家借宿一晚,明朝便走。晚辈懂规矩,无论是阳间铜钱,或是阴间纸钱,皆有携带。”

    庙里无回应,静悄悄。

    黑斗篷再次拜门,依然无回应,随之朝着村里望了望,一片漆黑,阴气袭来,不由让人脊梁骨发凉。

    兵荒马乱年代或许也就寺庙尚可安身。

    山林茅庐虽好,却遥远的很,尘世里也就寺庙里让人可得到一时安宁。

    黑斗篷老远见到微弱火光,如同希望之火在黑暗中指明道路,一路朝此处行来,走进却是黑咕隆咚。

    或许是饥寒交迫、人困马乏,因而神形分离,一下眼花了。

    便在这时随着劲雨愈来愈大,且斜飘而来打在了身子上,黑斗篷稍作犹豫,跨步欲进入躲雨。

    忽然,庙里再次亮起灯火。

    黑斗篷疾速拔出尺二双剑紧握在手,退出三两步做出防御姿势。

    “此庙无主,亦无神像、鬼牌位,只有我一过路投宿人,铜钱纸钱免了。”破庙传来熟悉声音。

    黑斗篷闻声惊喜不已,飞一般冲进了庙门。

    “汉中王……”黑斗篷摘下斗笠,只见其热泪盈眶:“汉中……哦……兄长。”

    “阴剑小弟。”汉中王绕过火堆迎上前:“你怎来此?”

    黑斗篷阴剑抹掉了眼泪,欣喜一笑:“公子令我双马轮换、日夜兼程、马背上食宿、换马不换人,一定要寻得汉中王,并守在身边,直到安然回去。”

    汉中王稍显惊讶:“公子怎知我行踪?”

    阴剑脱下斗篷挂在旁边木柱子上,然后坐在火堆跟前,缓了缓遂道:“公子说是猜测,这是公子令我交给汉中王。”说罢递上一锦囊。

    汉中王打开锦囊来看:“公子知我心。”收起锦囊,遂朝着火堆里加着柴火,只见上面架着破罐烧水,烤着兔rou。

    “我老远见到火光,走进就没了,适才一下又亮了,汉中王耍的那般?”

    汉中王指着旁边放着有豁口的破瓮:“我但凡夜宿荒野便找得一凹凸之物,以防造饭之时引来不速之客到访,也好挡住火光,兵荒马乱的身在明处就是置之劣势。”

    “姜汤煮好了。”汉中王从怀里拿出一支铜碗,从火堆上取下破罐倒上满满一碗:“小弟来上一碗。”

    一旁目不转睛的阴剑愣愣问道:“汉中王一路上怀揣碗筷?”

    “有碗无筷。”汉中王淡然一笑:“平时当做护胸,用饭喝汤时就是碗,一举两得,马背包袱挂着罐子等物,有些陈旧破损了。”说着话又从右边涛出了一个铜碗:“一侧一个,正好一汤一饭,亦起到平衡之用。”

    阴剑目瞪口呆,回过神来随之一笑:“依兮jiejie铠甲胸前就有双铜罩,有一次误闯依兮jiejie闺阁见到,被一脚踹了出来,从未见过依兮jiejie打人,火气大的莫名……”

    “小弟……阴剑!”汉中王喊了三两声才制止住了阴剑。

    阴剑见汉中王一脸严肃,神情严厉,虽是不知为何,却不敢再言,只是端上递过来的姜汤笑道:“不管是酷暑寒冬,汉中王怎就离不开姜汤?”

    “自小常喝,习惯了。”汉中王想起儿时母亲煮的姜汤。

    烫嘴,阴剑小喝了几口,盯着烤兔抿了抿嘴:“公子给我了一大包干粮,教我马背食宿……”

    “快熟了。”汉中王翻着火堆上的烤兔。

    阴剑四下张望:“走了大半天也没见个人影,真是个鬼地方。”

    汉中王看了看庙外:“小弟所说不差,这座村落却无一人生还,至于鬼魂,阴阳两界,各走各道,我不动之,其不动我。”

    “兄长所说不甚明白。”阴剑突然觉得冷飕飕的。

    “当年行刑营。”汉中王余光扫过阴剑,见其一脸茫然,遂道:“王莽自立建新,疾疫横行,其组建行刑营,亲自统领,行刑小队分布天下。凡有疾疫致死村落皆被行刑营封锁放血,血倒入木桶,尸首埋葬枯井,村村有深井。”

    “兄长是说这个村庄的人并非逃荒去了,而是染了疾疫被屠村?”阴剑自幼在蓬莱岛,休说眼见,就是听也未曾听过尘世如此之事。

    便在这时,破庙门外吹来阵阵阴风,似夹杂着襁褓孩童啼哭,或许是那晚有新生儿降临人间,尚未沐浴日光,亦未见白天,便又离开了这个尘世。

    “瘆人!”阴剑朝着汉中王身边挪了挪:“兄长不怕鬼怪么?”

    “人来世之日至离世之时,耳闻目睹身边人一个个生老病死,恩怨爱恨亲友仇敌,终了如一缕青烟,化作无忧。孤身一身来世走上一遭,无论途中如何热闹,到头来还是一个人回去,死后躯体归于土地,魂魄化作鬼神,阴阳相隔,等待投胎。万物一灵,再次为人不知在何时,降于何方,生于哪家?曾经亲朋好友、冤家对头谁人记得?前世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何曾再相逢?”汉中王略加沉思,遂道:“我敬畏天地鬼神,却不惧怕妖魔鬼怪。”

    阴剑犹如石像一样一动不动,无声无息,似有所思。

    “熟了,可以吃了。”汉中王打断了阴剑思绪,掰开一块兔rou递了过来。

    阴剑接在手里看了看烤透了的兔rou:“还是做个人好,永远做个太平人就更好了。”

    “鹰鹫虎狼各自与其同类之间虽有争斗,却不杀同类,而视禽兽为不齿的万灵之主的人却不然。”汉中王大口吃着烤兔,粗嚼两下就咽入肚里:“至于长久太平恐怕不会有,千载修来人身,何人不想享福,卑微者纵然登高千呼万唤亦无人理会,权贵者即便撒落颗米粒麦亦举世瞩目。弱rou强食,何人不想以强驭弱,从而享尽人间?驾驭他人为自己所用乃是人主,被驾驭而为他人所用乃是人奴,人间无主则无序,人间无奴则无国,人主坐北面南统御九州而令天下井然有序,人奴劳作纳粮而供奉朝廷使天子延绵万世。”

    “不懂,不过也明白了一些,就是说来世不易,出世为人更是来之不易,寿命又如此短暂。”阴剑似想到了什么,遂道:“倘若不是世道乱了,兄长就不是汉中王了,是否?”

    汉中王轻声道:“此话说来话长,日后再慢慢与小弟聊,时候不早了,吃喝完了小睡片刻,细雨连绵,暴雨不过犁沟,半个时辰后接着赶路。”

    阴剑在墙角躺下后就沉睡了过去,汉中王熄火,然后来到阴剑旁边,面斜对着门靠墙而坐,半睡半醒。

    却说,巨鹿郡广阿城御军台帷帐,两张槃凰盘并排而放,诸阁台商议着河北与关内两线作战,以及关东群雄态势。

    无人再谈及汉中王擅自出离之事。

    刘秀道:“老兵,就是粮秣官是否该抓捕了?”

    岑彭接其话道:“部署完毕,鄧统领反间之计用的得当,再不收网大鱼就破网而出了。”

    吴汉倒是乐呵呵道:“到那时鱼网两空不说,渔人再让鱼虾拉下水吃了那可就打发了。”

    诸阁台所言一致。

    代刘嘉行使御军台主座一职的妘洛下令:“收网。”

    冯异走出帐外交代一番。

    只见在外等候的贼曹掾铫期领命之后迅速而去。

    御军台决议次日对弈槃凰盘,全面展开进攻。

    却说,入夜,刘秀来到竹园妘洛屋舍,见礼之后,妘洛请之入座。

    席间,刘秀提及从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汉中王的往事。

    妘洛非常有兴致。

    刘秀遂讲述汉中王来龙去脉。

    妘洛全神贯注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