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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回:魏国墓竹书纪年;无衣坊拜贴入内

    刘秀言道:“曾与耿弇在饶阳馆驿相遇,说来也是造化,若非伯昭,今日还不知是死是生。”

    妘洛也不抬头,润唇轻启:“生死自有天命,一世无风无浪倒是无趣了,大难之后必有所悟。文叔入河北一载有余,历经磨难,想必与从前有了不一样感悟。”

    “人情冷暖,官场沉浮,座上宾、阶下囚,二者……”刘秀冷笑自嘲:“更始朝廷使者初到河北是上宾,后来是逆贼,而王郎从江湖术士一夜成了汉室正统,世事难料。”

    稍待片刻,妘洛微转首道:“孝孙以为呢?”

    刘嘉方才便在沉思,闻得相问,遂道:“有了实力则乞丐可变身天子,失去实力则天子或许沦为囚徒。英雄、枭雄、jian雄,无论起家之初如何迥异,终归须得脚下有城池,库中存钱粮,手上握兵马,否则就当不起这‘三雄’,非但当不起,到终了成为他人刀下鱼rou也难说。”

    说罢,淡然一笑:“正统不正统只是一个名分罢了。昔日尧年老权失,遂被舜夺其位,囚禁其身,流放其子丹朱于蛮荒之地,使子与父不能相见。舜囚尧,禹逼舜,启代益,汤放桀,武王伐纣,此五王,人臣弑其君者。共伯和行天子事,摄王政十四载之后归政周宣王,或许算是仁义了,此二王却不同于上说二王,乃是姬姓同宗。”

    刘秀甚是诧异:“孝孙所说有何凭据?”

    刘嘉轻描淡写:“周朝诸侯魏史记载。”

    “魏国史记?”刘秀云里雾里:“秦火烧尽诸国史记,仅存‘秦记’。‘诗’、‘书’亦是难以幸免,孝孙何以得魏国史记?”

    刘嘉道:“一年前沉船河底,死里逃生却被君游抓去做了一载羊倌,闲来无事,阴剑,杜茂,我三人,哦,还有骑虎娃,算是三个半人,进入山谷见一隐蔽山洞,上有纹路,遂进入一观,珠宝古钱倒是寻常之物,竹简却是有趣。至于书中记史,仅是一家之言,真伪不得而知。人皆有憎恶,写史记有所偏颇也是正常不过了。”遂一笑:“阴剑小弟随口称魏国墓中竹简为‘魏墓竹书纪年’,却也是贴切。”

    “‘魏墓竹书纪年’。”妘洛嘴角微微上翘:“阴剑在岛上便是如此。”

    “这臭小子就是长不大。”站在妘洛身后半天未语的依兮冷不丁冒出一句。

    刘秀笑道:“依兮动也不动,差点忘记你在这里了。”

    “不爱动。”依兮也是稚气未脱,一副认真的样子:“我才不像阴剑整日不得消停。”

    惹得众人一阵笑。

    依兮脸色稍显红润,妘洛轻轻转脸看了一眼,也为作声。

    刘嘉觉察到,遂收敛笑容,一脸严肃道:“在朔方与耿伯昭相识,也仅是一面之交,后再未相见,你二人前往此二郡,我等并无十足把握,确切说是成败各半。”

    “别无他策,当初得报王郎遣使已经上路,二位单骑策马前往也是形势所迫。”刘秀望向来、贾二人。

    来歙似笑非笑:“那两路邯郸使者场面可是非同凡响,一路走走停停,沿途馆驿山珍海味款待,夜有舞女歌姬伴左右,可是逍遥快活的要紧,我与贾将军各自到了地儿,多日也不见这两路使者车马驾到。”

    刘秀轻轻一叹,当初逃难行至饶阳,饥寒交迫,也就顾不了脸面,冒充邯郸使者得了一顿丰盛席面,却险些丧了性命。

    “大司马叹息何事?邯郸使者这个德性,其主王郎定不是有贤德之人。”贾览不以为然。

    “无甚事。”刘秀转而道:“我看二位将军似有话未说完?欲言又止,这可不像你二人平时。”

    来歙、贾览只是相互对视,却未言语。

    “邯郸使者无论如何缓慢,终归是有车马,其身负重任,断然不敢因美色误事。”妘洛执杯在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嗯,贾翼使,你来说说。”说罢,妘洛宫主缓缓抬头看向这名槃凰宫禁卫翼翼使副将。

    贾览拱手道:“禀公子,邯郸两路使者被我与来将军斩杀在了途中。”

    “原来如此。”妘洛若有所思。

    “发生何事?君叔且道来。”刘嘉语气缓和,并未有诧异之色。

    二郡郡守如此迅速做出决定,无论是无奈,或是自愿,这次毕竟是铁了心站在弱势的刘秀一边,如此说来必然是发生了变故。

    来歙两番独会凉州隗嚣,单枪匹马入匈奴,可谓是有勇有谋,胆大心细。

    贾览震朔方割据卢芳部下同名同姓者贾览于马下,刀劈功罪王王邑一分两半,每逢出征乃是先锋不二人选。

    如此二将岂能容许邯郸使者活着进入上谷、渔阳。

    妘洛、刘嘉二人相互对视,只是一个不经意瞬间。

    刘秀不知是否觉察,只见其扫视了二人一眼,动了动唇,却未作声。

    来歙听从刘嘉之言,遂简要说了此行所发生之事。

    原来来歙、贾览二人手持刘嘉、刘秀二人联名手书,乔装之后星夜兼程前往上谷郡,进了城直奔一家名为‘无衣坊’的酒肆。

    说到‘无衣坊’却是与别家不同,设有棋间、茶间、琴间、书画间,须手持拜贴方可入内,一切用度皆不收钱财,而无拜贴者即便出手千金亦是不能进入。

    入内者须得守‘无衣坊’规矩,破坏规矩之人即被逐出坊门,毕生不得再进入。

    饮酒亦有规矩,以量而为,不可醉,不可洒,酒樽凹槽小如珍珠,轻启口唇三品即空。

    ‘无衣坊’侍者个个是貌美女子,客者皆是英才俊秀。

    郎才女貌却无风花雪月温柔乡,唯有琴棋书画,茶道酒道。

    男客女侍之间不切肤,却见盘中对弈翩翩公子落子,茶酒飘香霓裳女子端杯。

    “少将军,门外有二位客者递上拜贴。”一稚气女子奶声奶气禀报。

    珠帘渐开,只见芊芊玉手伸出,稚气女子轻轻放上拜贴,不大一会儿,珠帘缓缓开启,楚楚娇娘一左一右在两边。

    只见花草装点的案几后坐着一位蓝衣男子,正是耿家少将军耿弇。

    只见耿弇不紧不慢起身:“我亲出门迎接二位将军。”遂又嘱咐:“云阁待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