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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回:襁褓家破失童年;依兮含泪杀雌鹿

    话说,妘洛、依兮随老妪进到村子深处。

    运转右拐来到一扇门前,老妪轻轻敲了五下,门随即打开,是一个汉子。

    进入后,汉子立即关上门,老妪也不多话,亦不停留,带着妘洛、依兮缓缓而行,绕过一堵墙,有亮光闪现,

    没多大功夫就来到了一座大屋子前,看样子像个仓库,借着窗子照射处的微弱灯火可以见到旁边是一棵参天大树,正好在窗外。

    “这是高祖亲手栽的槐树。”老妪慢吞吞,很是吃力的样子。

    妘洛走上前扶着老槐树,视线慢慢向上。

    白登之围,高祖率败军从白登山下来之后,经飞狐道进入河北,民间流传高祖亲手栽下一棵槐树,并用斩蛇剑刻字在南面树干,以示被围求和、南下撤退之耻辱。

    立下誓言,有朝一日再战匈奴,得胜归来之时必在此树下隆重祭拜,再刻字在大树北面,以昭告天下北方草原大定。

    高祖有生之年始终对匈奴采取和亲之策,对内休养生息,驱逐鞑夷之愿终是未遂。

    在此之后文景二帝继续推崇黄老之术,无为而治,采取“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之国策。

    躬修位节,以安百姓,重农抑商,劝课农桑,官吏下地,以德化民,厉行节约,抑制豪强。

    安抚匈奴,暗中备战,良将御边,重兵守疆,怀柔属国,削藩集权,加强兵权,巩固皇权。

    到了武帝即位之时,海内富庶,国力强盛,封禅大典之后,下诏北方游牧民族向大汉称臣,并在边塞修筑受降城,对匈奴之策由联姻和亲调整为军事打击。

    且说如今,小树苗已成了参天大树,即便有字,也应当在树干顶上,天色昏暗,难以看清。

    “老人家回屋中歇息,这里风大。”妘洛说罢,遂转身扶着老妪。

    依兮早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觉周围并无危险,遂走上几步推开了大屋门,虽是无险,却也是警惕万分,往往福祸只在瞬息间,灾祸常在懈怠时。

    随着门开启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依兮自小在槃凰岛生活,花香鸟语,蜂飞蝶舞,虽说是出岛过几次,出入过军营,亦行过荒山野岭,可这一下却差点呕吐出来。

    “孩子不适应可到那边住上一宿。”老妪指着旁边小屋,然后又回过头:“这里我已经习惯了,外人还是难以适应。”说着话走上了台阶,颤颤巍巍,残缺的石阶好似不很稳当。

    依兮只是一时不适,这会儿缓了过来,抱歉一笑:“我没事。”说着话就来到老妪左侧,与妘洛一左一右扶着这位老人。

    妘洛看了看依兮,微微一笑,虽也是稍稍不适,却不曾流露出一丁半点。

    进入屋内,只见正对门口的破旧案几上亮着一盏油灯,灯光很暗淡,正中摆着一尊神像。

    地上铺着柴草,睡了一排,看样子皆是孩童,身上盖的五花八门,烂蓑衣、破布片、旧草席皆成了睡觉盖身之物。

    老妪气喘吁吁:“兵荒马乱,可怜了黎民百姓,这些孩子丧了父母,也失去了兄弟姐妹,亲戚又躲着,唉,这以后可怎么办,我将不久……”话至此打住不再言语。

    依兮虽然只为妘洛一人诊病,却也是精通医术,随身携带药袋,装有草药,针灸用针等物。

    依兮问道:“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

    “孩儿都叫我婆婆,我看你俩孩子年纪也不大,不嫌弃的话这么称呼我就行,若不习惯就称我老人家得了。”

    依兮可是从未叫过‘婆婆’,极少与人来往,这突然称呼一个陌生人‘婆婆’还真是一时难以开口。

    “婆婆。”妘洛轻叫了一声,老妪应了一声。

    依兮望了一下妘洛,遂转头道:“婆婆,我为你看看身子。”

    老妪上下打量着依兮,暗淡的油灯一闪一闪,眼睛也不好使,眯着眼睛。

    依兮亲切一笑,也不多言就解下了身上包袱。

    不多久便诊治完毕,取了些许草药,皆是蓬莱岛秘方特制。

    此处也没个用来熬药的沙锅,就用煮饭锅在门外熬了一碗。

    老妪服过草药后觉得身子舒缓了些,遂与二人坐在屋子一角聊起了来龙去脉。

    世道乱了后,多座村庄不是遭山贼抢夺,就是被乱兵洗劫,或是成了义军钱粮、兵马来源地。

    这些个孩子当时或是襁褓、或是孩提,躲过一劫,老妪的老伴、儿女、子孙或死或被带走,再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妪悲痛欲绝,走到绝壁忽然听到孩子哭啼,四下望去见到一座茅屋,哭啼声就像死去的小孙儿,老妪急忙跑了过去,进了屋只见血迹从榻上染到地上。

    到处寻找,不见一人,连个尸首都没,循声望去,似神像传出,挪开后才发现后面躺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裹得严严实实。

    满屋子凌乱不堪,唯独神像安然无恙,这或许是孩子父母最后的希望,苍天算是开了眼,为这家人留下一脉。

    此时所在的屋子是村庄放置棺材、农具等物的仓库,刚刚开门的那个汉子是看守人,或许是命不该绝,那天去山上采药被一只狼追赶爬到了树上,熬了一夜天亮后回到村子只见横尸遍野,粮食器物被掠夺一空。

    “恶人敬畏神灵,却自相残杀,同室cao戈,是否知道神为何。”妘洛叹道。

    “屋子被鲜血尽染?”依兮思索片刻遂问道:“尸首也没?”

    “活人死人都没见到。”老妪望着熟睡的孩子:“或许苍天收了这一家可怜人儿,杀百姓可真是造孽。”

    妘洛陷入沉思,北方鞑夷将汉家女称作‘双脚羊’,每占一地便抓获此地汉家女子随军,夜里行禽兽事,白天充做军粮。

    倘若兵马无粮秣那么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莫非九州亦出现了食人这种悲惨事,且是同脉相食。

    “公子怎么了?”依兮轻声问道。

    “哦,没事。”妘洛回过神。

    这时只见一个孩子来到了老妪身旁坐了下来。

    “这就是刚刚所说的孩子。”老妪摸着孩童脑勺:“断粮好些日子了,吃杂草过活,我这把老骨头倒无大碍,就是孩童都还小,恐怕撑不了两日了。”

    妘洛望着气息奄奄的孩童欲言又止。

    “公子?”依兮亦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两人心灵相印,彼此深知。

    妘洛、依兮视线皆转向了柴草上睡得正香的一排孩童,慢慢转移着视线。

    二人遂又目光对视,妘洛轻点头,依兮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妘洛在门口目送依兮而去。

    老妪劝阻无用,心里很是焦急,这个地方有狼出入,一个娇小孩子深夜独自出去……

    老妪跪在神像前祈祷,那个孩童很懂事的样子,也在后面跪着。

    妘洛不再言语,坐在角落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何事。

    过了良久,听到动静,走出去一看,是依兮回来了,只见身后跟着那个汉子,肩上扛着一只鹿。

    鄧停了,云散了,月亮出来了。

    架火堆,烤鹿rou,香味扑鼻而来,屋中孩童不知何时皆醒来了,这会儿在门口站了一排,吞着口水。

    按量分配,大部分留了下来,来日方长。

    这是一只受伤迷了路的雌鹿,来村子之前发现的。依兮为其包扎了伤口,藏在了一个洞里,过了今晚就可以去寻找自己的小鹿孩子了,可是依兮不得不动了杀心,用鹿rou救屋中孩童。

    妘洛、依兮虽是饥肠辘辘,却不食一口,眼泪在眼眶打转,起身来到大槐树下,擦拭着泪水,不再去想,抬头望去,借着月光模糊可见树干顶上似有字。

    二人见孩童、老妪、汉子进食鹿rou后精神好多了,遂淡淡一笑,便回到屋内睡下。

    一夜无话,天未亮就告别了这里,说来也怪,本来饿的发晕,可是此时突然精力充沛,毫无饥饿感

    不再去想,并肩而行,两个身影消失在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