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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回:敌城养己奔命兵;隐秘行军城西外

    话说,信都郡城中,在这些时日常常见到新人入伍,在这乱世当兵可不见得就是好差事,随时有可能丢了姓名,到时候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没名没姓,家中老小就更不要说得到抚恤了。

    即使有名有姓又能如何?

    那些个割据自身连个像样的府库都没有,治所今朝还在黄河以北,明晚或许就转移到了黄河以南。

    那些个自立者此时还是面南而坐、百官朝拜,彼时或许已经成了阶下囚、断头鬼。

    自身朝不保夕,那还顾得上不相干之人,那些个黎民百姓,小兵小卒无非就是地图上的一粒尘沙而已,兵卒姓名也就无关紧要,只需知道部队称号便可。

    朝有酒rou饱口福,夜饿肚皮食风餐;

    山河棋盘天旁观;日月对弈生灵棋;

    万世轮回方为人;三六九等障眼法;

    魂魄游历鬼门关,回首狂笑不枉人。

    郡守府中摆下宴席招待城中几位文武。

    且说信都郡守任光素有长者之风范,无论何时从来都是冠服鲜明。

    记得宛城一战,其仅仅是城中小吏,城破之日却依然穿官服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可是差点送了性命,幸亏刘縯部曲刘赐搭救。

    后来刘赐所部支援昆阳,任光遂与刘秀、贾复相识,见识了槃凰翼,也知道了汉中军,兵耳闻了汉中王,甚是钦佩这位未曾谋面的汉中王,直到今日却无缘一见。

    王莽朝廷覆灭后,任光被更始刘玄任做信都郡守。

    到任后才知道,所任之处只有一方土地,一座城池,加之自己的一块印授之外,无兵无马,没饷没粮,缺人缺钱,一切得从头再来。

    前话且不去再提,只说当下,只见任光端坐上座。

    都尉李忠、功曹阮况、五官掾郭唐这三人在案下分坐两边。

    任光言道:“君游遣人送来了一百只肥羊,三千石粮食,五十车草料,押运的两百精壮屯牧兵这次就不回去了,君游为他们请命,愿做奔命军的先头兵。”

    且说任光所说君游正是信都令万脩,也就是那位抓了汉中王一行三人充做牧羊人的那个莽汉,而今以信都令身份带领屯牧兵再城南数十里外的山脚下屯牧,就不去多说了。

    此时,功曹阮况闻得任光所言,遂急忙道:“任将军,城南屯牧营寨屯牧兵本就不到三百人,如此以来,岂不是所剩无几了?恐怕难以周转开来。”

    任光道:“八十人耕种,三人放牧,寒冬季节,田地里也无需多少劳力。”说罢,遂将案上军报交于侍从让其拿给诸将看。

    阮况看罢:“而今时令确是没必要留更多人干农活,可是羊群一日不可以不吃草。赎末将愚钝,如今叶落草枯,放牧可是比春夏秋三季都要艰难,信都令却只用三人管着羊群,我担忧会出差错。”

    任光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我也是有疑虑,不过君游虽是性情刚烈,却有见地,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因而我便问了送军报的斥候,方知是君游出营寻查时遇到三人从山里出来,生怕是jian细,一番试探后知是到处游荡无家者。

    这三人身上有些打短工所得盘缠,交了出来以换个安生吃饭的地方,君游把这些钱财散发给了老弱兵卒贴补家用,随即安排三人在羊场。

    却是不得了,千八百只羊,不用别人搭手,早晚各放牧一遭,养得是膘肥体壮,不但时辰掌握的好,群羊也是从未损失一只,更难得是三人未曾休息一日。

    要知道以前放牧兵可是五十人分成了两拨,轮流休息,即便是如此也时而有损失,羊不是丢了找不到,就是死了就地埋掉。”

    李忠听罢很是有兴趣:“三个流民能将千只羊管的如此好,却也非同寻常,等到下一回送粮粮草、肥羊时一定得让这三个羊倌也过来,倘若对我的脾气,倒是想编在我部。”

    阮况笑道:“真到那时即便是都尉你愿意收,也不见得信都令甘心放行。”

    任光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了,仲都,令你招募奔命兵,现如今有多少了?”

    李忠道:“两千余人。”

    “河北自立者如此之多,竟在短短数日招募如此多兵卒?”任光生怕出错:“再细细清点一遍,正当用兵之时,不可有差错。”

    治世之时拿着朝廷军饷、吃着朝廷粮食,又无仗可打,那个时候向上报兵马数目多了少了不打紧,只要不是不着边际就行。

    如今随时可能打仗,也没个统一的朝廷,可不能出了差错,否则就是害了自己,到头来这些兵马、钱粮、物什不能为己所用,反而会给他人做嫁衣了。

    五官掾郭唐禀报:“是属下随都尉一同清点的,确是两千一百人三十三人。”

    “奔命兵虽是九死一生,却也是逍遥快活。如今世道吃了今日不知明日,活了三更难保五更,乱世做人也就顾不了性命了。痛痛快快的打杀,明明白白的抢掠,吃吃喝喝的活着,痛痛快快的死去,换作我也会前来当奔命兵。”

    任光沉思:奔命兵是提着脑袋打仗,因而布告所言,奔命之兵在攻伐关闭城门不降者之时,一旦城破,府库钱物、仓库粮食皆由奔命兵任意取之。如此以来不扰黎民百姓,不伤城内望族,因而不会招城中民怨,既得了兵马,又有了粮饷,还攻下了城池。

    人皆有贪心,何况是乱世之中苟活于世,而今也没个王法,一方之地乃是所在掌兵者说了算,如此以来正可为我所用。

    招募奔命兵却是无奈之举,也是非常时期招兵之非常有效之举。

    任光不再多言,而是算计着:“城中原有一千两百守兵,再加上君游七百屯牧兵,合有四千余人,恐怕是自保尚且不足。而今冀、幽二州大半郡县倒向了王郎,单单是起兵响应王郎的真定国就有十万众。信都郡又在河北偏中之地,四面环敌,王郎倘若遣兵来攻,则信都城难以保全。”

    李忠想了想,挺身抬手,随即又坐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任光业已觉察,随即问道:“仲都有何话尽管说来,河北乱成了一锅粥,你还磨磨唧唧,这可不像平日的你。”

    李忠略加思索遂道:“镇守北方边境的上谷、渔阳二郡各辖制五千精锐骑兵,也就是突骑,并各有弓弩、步兵约莫一万,只因其在边境故未曾遭战祸牵连。据斥候所报,两郡郡守耿况、彭宠已结成联盟,拥兵观望。”

    且说幽州突骑乃是抗衡北方匈奴等外族所创建特殊部队。

    幽州突骑身披札甲,手持长戟,腰佩环首刀,肩挎神臂弓,长期驻扎苦寒之地、据守边塞之城,军风彪悍、作战顽强、打仗英勇。

    任光恍然:“倒是忘了这档子事。”

    就在这时,忽然闻得斥候禀报一支部队在城西三十里扎营,五千上下,身披铁甲、手执长戟、腰佩短剑、背后带刀、强弩硬弓、战马雄壮、粮草充盈,每人皆配有备用马。

    更让人琢磨不透的便是马匹皆有披甲、马镫,携带双弧盾。

    装备精良,军容严整,未树旗帜,因而难以分辨是何方兵马。

    即便是王莽朝廷兵马也未有如此壮观。

    李忠下意识道:“刚刚说到幽州突骑,莫非上谷、渔阳二郡兵马这就来相助了?”

    阮况另有看法:“强弩硬弓,冀州强弩,出现在城西,或许是真定国奉王郎之命攻城来了。”

    “冀州强弩,幽州突骑,以我看来应当皆不是,方才据斥候所报这支兵马装备来看,其具有rou搏、偷袭、近战、远战、防御、追击、伏击、远征等诸多应战之法,全军五千人皆有备用马,尤其是马有披甲、马镫,如此兵马我只见过一次。”

    “郡守见过?”李忠等将异口同声问道。

    “昆阳之战时所见,槃凰翼、汉中郡皆是如此配备。”任光历历在目,槃凰翼堪称天兵下凡,汉中郡亦是所向披靡,新朝四十余万铁甲军一战覆灭,这可是王莽倾国聚集而来的各州郡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