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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深秋雨季言出征:汉中将帅敞胸怀

    话说,见刘嘉似有所思,来歙便等了一会遂道:“将军若有不便就不用说了。”

    刘嘉稍犹豫:“如果真如我所料的话,那么日后你自会知道。”遂话锋一转:“希望这次我是杞人忧天看错了,但愿此事永远不要出现。”

    忽然一股寒风袭来,中军帐帘子被刮起,不祥笼罩在来歙心头,只见其欲言又止。

    “乱世纷争并无孰对孰错,人各有志,分岔路上何以抉择,百人有百想法,但是汉中军将士须上不违天意,下不欺苍生,若要做到这两点则首先须得不负本心。”刘嘉说话间便已回到了帅案,坐定后望向帐外:“倘若位子变了,那么座榻也当挪一挪、重新摆放,这样坐着便稳当了。否则占了别人的位子,或者是挡了别人的路,可就不好了。”

    “将军之意我已明白。”来歙业已坐到了座上,接着言道:“无论何时何地,将军得保重,汉中离不开你,我等将士更是离不开你。”

    “每个人来到世上皆有其独一无二的使命,倘若使命未了,即使自己想驾鹤西去也是不能;如果使命了了,即便寻得了长生仙药也难以留下。尽人事顺天命,此话说着容易,却有几人可以参透。”刘嘉低头观图。

    “将军就是其中之一。”来歙向来敬重这位汉中王。

    “得失、生死岂是我所能参透的。”刘嘉右手缓缓划过地图:“我也是天地之间一粒尘埃而已,飘忽在茫茫尘世,百年之后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世间再也不会有我的存在。”

    “草木一秋,人生一世。”来歙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刘嘉道:“千年光阴方可化作一生灵,在万生灵里方才出得一人,人身何其难得,暴虐之徒却将百姓视作草芥一般,在暴君贪官眼里,分了四民。草民无钱医治眼睁睁等死,而官吏有着三妻四妾还嫌少;饥民易子相食终难逃饿死,而王侯后院rou臭酒溢不知足;贱民血汗流了一辈子还是四世同住一破屋,而帝王却是宫阙延绵、嫔妃三千却在遥望广寒宫与仙子;暴民忍无可忍揭竿而起,不知改朝换代的新君王能否想起起兵之初与百姓、将士同甘共苦的时光,官吏是否记得曾经相依为命、并肩作战那段日子。”

    “将军之意我懂了,一旦天下大定,曾经不离不弃的兄弟亲友、并肩作战的文武、追随自己的将士、拥戴自己的黎民百姓。”来歙犹豫了一下:“从古至今,无论是君臣、还是将帅兵卒、或官民之间,在弱小时可以共患难,壮大时却难以同享福。”

    “君叔率军北渡河水,倘若河北定便有了根基,你与子昭等将领便为文叔创下了不世之功,日后或许将成为文叔帐下大将,不管是在何时何地何身份,切记得失共存、利弊相依。”刘嘉话语甚是缓和却又深沉,犹如长者嘱咐晚辈一般。

    “来歙谨记在心,不敢有负汉中王。”来歙起身拱手道。

    “负不负我不打紧,这都是微不足道之事。扶持一位圣君,聚尽天下英才,合拢四分五裂的九州,结束这个乱世,建立一个盛世,以人为本、拯救苍生,这才是天地间的大不负。太平日子也是苍生所望,黎民百姓并无甚奢求,安居乐业便足够了。日出劳作,日落归家,肚子不饿了、身子不冻了、屋子也有了,合家美满了,还有有几人整日想着落草为寇?还会有几人离家而去附逆造反。”刘嘉说罢,朝帐外笑道:“都进来吧,站在寒雨下可别冻坏了身子。”

    来歙下意识望向帐外,只见几个人影闪出,却是陈俊、鄧奉、贾览三人。

    “汉中王好听力,怎得知道是我等。”贾览问道。

    “近在咫尺若是未察觉,在战场上岂不是被刺杀了都不知道怎得死的。”刘嘉不以为然笑道。

    “将军如此一说,倒是让无想起来了公孙述,也算得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刺客了。”陈俊边说边脱下身上蓑衣斗笠,鄧、贾二人也取下了淋透了的蓑笠。

    刘嘉道:“公孙述称得上英雄,现也是一方诸侯。”

    来歙笑答:“他若是在CD训练出一支刺客小队伍也是不得了,与其对阵的主帅可是防不胜防。”语气里透着七分戏言、却也是带着三分认真。

    “潜入益州的斥候多是小心谨慎、身手了得之人。”刘嘉遂又道:“不说他了。”

    侍从将蓑笠接在手上,三人各自坐定,另有一个侍从端着托盘,将几大碗姜汤分别放在三人面前案几上之后便退了下去。

    “喝了姜汤暖暖身子。”刘嘉伸手招呼道。

    贾览尚未坐定便端起了姜汤,此时大碗已是见底,鄧奉双手捧碗,陈俊单手举碗。

    来歙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杯问道:“你三人怎得在外面窥听?”

    贾览已是喝完了姜汤,大碗尚在手上,便急火火说道:“谁人偷听了,只是见汉中王在向来将军面授机宜,故而在外等候。”

    来歙笑道:“这么大的雨不好好待在军营,来此凑什么热闹?”

    “当然是有要事相报,不然怎会聚了堆一起过来。”贾览针锋相对。

    “好了,你二人见面就相互掐,说正事要紧。”陈俊在一旁挡住。

    “莫非是河北有消息传来了?”刘嘉问鄧奉,也不去理会、贾、来二将斗嘴。

    “正是,部署在河北的飞骑翼刚刚传来新的战报。”鄧奉甚是担忧:“邯郸恐有非常之变。”

    “有何变数?”刘嘉神情坦然,河北豪强俊杰甚多,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出现。

    “已故赵缪王之子刘林劝文叔将军决堤列人淹河水以东赤眉所部,将军未曾采纳,此人遂在当晚与邯郸豪族李育、张参等人密谋,欲拥立王朗为汉帝。”

    刘嘉脑中转了一圈,遂问道:“未曾耳闻,这王朗是何许人?”

    “据飞骑翼所报,此人少时随其叔父走南闯北经营买卖,三教九流皆有结交;青年时,常自称棍棒刀枪无不精通、弓弩拳脚无不娴熟,天文地理亦是无所不通,而其更擅长的便是占卜之术,养得门客数百,到处宣扬河北有天子之气。并说自己是成帝之子刘子舆,只为躲避先皇后赵飞燕迫害而改名,如今以法术收服了王莽,天降大任于其,故而当肩负光复大汉之重任而继承大统。”

    来歙言道:“河北却是人杰地灵,不仅出豪杰,还出神仙,看来这位神仙要在河北称帝了,文叔将军当初险些命丧绿林天子刘玄刀下,如今这位即将要登基的邯郸天子刘子舆在天时地利之上可是抢了上风,且有信男信女追随,这位日后的神仙帝王,说他占了人和也说得过去。”随即摇头一笑。

    陈俊道:“绿林所为、刘玄所做已是寒了天下人心,也冷了一心向汉的士子,若河北再出一个这样的大汉朝廷,世人将会如何看待汉室。”

    刘嘉听而不语,却又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