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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定边境外事暂缓;平天下安内伊始

    话说朔方之战数日后,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率败退人马进入凉州境内。

    此战尚未开,粮草却尽毁,不得不退,而奥鞬日逐王率南八部精骑陈兵南境据关坚守,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缺粮少草,人饥马饿,自朔方北上返匈奴必死无疑。

    过凉州本也是九死一生,却毕竟有生还希望,却未料竟畅通无阻,未遇一兵一卒阻拦,后亦无追兵。

    入凉州境,偌大草原竟有数千牛羊,一条小河,连日饥饿,此刻也不管逃命,河水解渴、羊rou充饥,牛乳味香。

    熟悉的味道,北方草原似乎浮现眼前,吃饱喝足,水袋灌满河水,驱赶牛羊同行,又行得几日,转而北上,遂返回匈奴大地,死里逃生。

    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此战本意并非助战卢芳,只是借机将左贤王伊屠知牙斯调离左地贵人,然后再以其勾结新朝官吏共谋匈奴而治其罪。

    新朝摇摇欲坠,左冯翊空虚,原本谋划以卢芳为先,匈奴大军在后,观望朔方兵取城即可。

    如此则只需用少许粮饷及大军奔波便可换得匈奴内部大定,并且使得新朝卢芳割据,九州分裂,又可获得大批马镫,并分得战利品。

    「未曾料大汉尚在,汉军从天而降,宛若神将天兵。」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回到单于庭感慨万分,心有余悸。

    汉中王只打击,却不战;只驱逐,不追击;即烧粮草,又送牛羊。

    因而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返回匈奴后所带兵马大半尚在。

    大军、赏赐、权势三者并用,并为费力,便夺回匈奴北部各重镇,北部各地首领皆望风而降。

    左地贵人不敌,遂南下归奥鞬日逐王。

    且说此战,卢芳部进入左冯翊忽见身后狼烟滚滚,遂得报匈奴大军溃败,便急忙退军,刚入朔方竟遇一支雄伟铁骑。

    「何人竟敢挡道?」卢芳先锋贾览一看不是匈奴,一下底气十足,提大刀吓唬道。

    两人大刀互砍,贾览被震下马。

    「我乃汉中王帐前先锋贾览,望尔等好生守九州北境。」说罢调转马头离去。

    卢芳远远望去的人马目瞪口呆,面如土色。

    此战之后,奥鞬日逐王将左地贵人、南八部共九万精锐铁骑部署各城池,自东向西一字排开分布于南境。

    从而形成南、北匈奴之态:北匈奴欲南下,必须扫清南匈奴,方可畅通无阻;南匈奴欲南下,必先平定北匈奴,方可无后顾之忧。

    一方是单于所部与匈奴各地兵马,一方是左地贵人铁骑与南八部精骑。形成南北匈奴格局,互相消耗。

    却说,蓬莱岛槃凰宫槃凰盘厅堂,只见鹤发老人、龙伯高站在槃凰盘旁论事。

    飞骑翼传来最新玉箭情报,侍从以此调整槃凰盘,不到半个时辰即完毕,遂将四瓣槃凰盘合拢,便退下。

    妘洛缓缓走出馨寝宫,稍厚的披风裹在身上。依兮伴其身边,身姿柔美,步伐轻盈却慢。

    「公子感觉如何?」龙伯高见妘洛脸色润泽,稍安心,却又担忧:「连续昏迷多日,今日方得下榻。」

    「手足冰凉,今日才恢复正常。」依兮心疼不已。

    鹤发老人看着两个孩子,欲言又止,在此期间,妘洛苏醒则无碍,若昏迷则手异常冰冷,试过多种法子皆无用,反复昏迷,妘洛病情亦逐渐加重。

    依兮急出眼泪,两只玉手紧握妘洛双手,阴差阳错,忽觉妘洛手心越来越热,与依兮体温一般。

    依兮喜出望外,自此以后便自早到晚为妘洛暖手,日复一日。

    若非汉室亡,两个孩子决然不会相遇;而今汉室亡,两个孩子相遇,却不能生死为伴。鹤发老人如是想。

    知己,懂心,同音。依兮生在蓬莱岛,长在槃凰宫,岂能不知槃凰宫使命。

    大汉若长存,依兮则与槃凰岛小镇、村落的小姑娘一样,深闺待嫁。

    不知是否造化弄人,依兮出生之时,大汉摇摇欲坠,孩童之时,汉室不复存在。

    两百春秋,御龙氏气数尽。

    妘洛观槃凰盘,多日未曾来此,虽一门之隔,却如隔两世。

    连日游历于缥缈与现实之间,无论是做梦或苏醒皆在榻上;无论梦里如何,醒来后回首不过一场梦。

    沉睡的日子里,世间却已天翻地覆。

    “若世间这一切皆是噩梦便好了,若不是噩梦,当进入天下驱除世间梦貘。”妘洛如此想,不知是否因昏迷多日,因而心尚在梦中未醒。

    「公子?」依兮见妘洛神情恍惚凝重,不由心中一紧,大病初愈可千万不要再倒下。

    龙伯高先惊后喜,遂会心一笑:「天河之水洗濯了公子疾病根源,雷霆之怒摈除了公子缠身噩梦。」

    依兮莫名看向龙伯高,又看向妘洛。

    忽闻鹤发老人仰天大笑,似参透玄机,又似领悟真谛。

    依兮更是茫然若迷,爷爷、前辈皆释怀笑容,必然是公子无恙,这便够了,别的无关紧要,依兮宽心一笑,留下一滴泪,乃是多日来的心声。

    槃凰翼连日送来的玉箭战报各前辈、老师看毕皆已整理存放,遇紧急要事则相商并代妘洛处置、传谕。

    妘洛昨夜病愈,清早便已将连日来的战报观之完毕。

    「槃凰宫又失一宝物。」鹤发老人甚是惋惜。

    「白鹿王令节制左地贵人,正好一对两副,呼韩邪单于将其中一副密献元帝,其意乃是大汉天子与匈奴单于共节制左地贵人,如今物归原主,北境稳定,正当其所。」

    「大汉与匈奴的一段历史恩怨在公子手上告一段落!王昭君之子左贤王伊屠知牙斯被栾提舆囚禁,退兵时将其架入火堆,含冤而死,可悲!可惜!」鹤发老人叹道。

    「史书非史官以笔墨所书,而是苍生以血rou所载。帝王将相黎民百姓皆是漫漫长史一尘埃,概莫例外。人事可尽,天命难逃,人已故,且不去谈已逝亡魂。」妘洛语调缓慢,神情超然,眉眼闪过一丝伤感。

    且说呼韩邪单于稽侯栅乃虚闾权渠单于,只因屠耆堂与虚闾权渠单于的颛渠阏氏有伦常之乱,故而虚闾权渠单于亡故之后,颛渠阏氏合谋其弟左大且渠都隆奇拥立屠耆堂为握衍朐鞮单于。

    虚闾权渠单于重用都隆奇酷虐无道、滥施杀伐,尽诛虚闾权渠单于诸子、近臣,屠戮西域各国,欺压草原牧民。

    随即,匈奴生乱,稽侯栅在左地贵人等拥戴下继任呼韩邪单于,还都单于庭,虚闾权渠单于自尽。

    此时已是遂诸王并立,并分五单于,随后呼韩邪单于被其兄郅支单于击败,率残部南下入汉。

    元帝时,依附匈奴的大宛、乌孙对郅支单于之暴虐不堪忍受,遂归附大汉并请求出兵相助。

    元帝以礼相待匈奴,郅支单于却将我大汉使节谷吉斩首。

    元帝震怒,先礼后兵,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副校尉陈汤二将奉旨北上,随即平定匈奴,斩杀郅支单于,助呼韩邪单于复国。

    呼韩邪单于三入朝廷拜见,元帝赐婚,遂迎娶王昭君为妃,为宁胡阏氏,大汉、匈奴和睦四十余载,直到王莽建新。

    「孝孙此方略妥当,南北匈奴,势均力敌,各自为政,相互牵制。不使其一家独霸而形成绝对压制之势;不使其吞并、合兵而形成南北一体,如此则九州北境无战事。」妘洛说罢,观盘良久,似自言自语:「北境稳定二十载足矣,是时天下当已大定,新君便可出兵北征。」

    「如今天下格局、形势,我料十五载天下便可定。」鹤发老人观盘:「当今天下无绝对强者,若出一位盖世英雄则九州必归之。」

    「匈奴国本大伤,九州北境安然。益州公孙述、凉州隗嚣两者一南一西,所辖城地相连一线,将旄羌阻挡于外,故而西南亦无忧。此外,凉州隗嚣遏制西域,益州公孙述震慑南地。」妘洛扫视槃凰盘道。

    「边陲这两方诸侯任道重远。」鹤发老人笑道。

    「孝孙将冠军城与汉中郡西城、上庸等地割让给公孙述,益州门户即开,何去何从皆由公孙述一言而定,是否妥当?」龙伯高心存疑虑。

    妘洛道:「若将益州封锁一隅,公孙述早晚必攻取汉中郡,如此则全盘皆乱。若公孙述只图割据一方,无意出西川则其必亡,天下治理益州之人再无出其左右者,益州无主,或所托非人,棋盘将失去一角,平衡若被打破,则天下将有倾覆之危。」

    妘洛沉默片刻,又道:「外事缓和,边境暂定,可全力安内,平九州伊始。」妘洛视线停留在槃凰盘“刘嘉”棋,遂道:「孝孙愈发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