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抓不住的她
蔺羲然 夜色沉醉，不知不觉，整整一瓶巴黎之花就见了底，夏溱溱饮得已经有些微醺，眼色迷离，却还不肯停手。 “没了，再点。” “再点我就要破产了，别喝了。” 她俏皮的一侧身，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眼角眉梢都带着甜醉的笑意。看来真是喝高兴了，清醒的时候，时时刻刻不忘记跟我保持距离。 “怎么会？我就算喝完整个上海滩的酒，你也付得起吧。IneedoneglassofMartini，DryMartini.” “No，youaredrunk.” “我没有，我们算数，一一得一，二三得六，三七二十一，八九七十二，九九乘法表，门儿清！” 就为了讨一杯酒喝，她楚楚可怜的摇晃着我的手臂，差点就要靠上来，还说没喝醉。男人都是架不住女人撒娇的，更何况这女人还是水灵灵的小美女，我还能怎么样呢？只能给她点上了马提尼，自己则再添了一杯威士忌，真要喝醉了，把她这个小身板扛回去，也不是难事。 拿到酒，夏溱溱开心得像个小孩，趁我不注意，仰起头把一整杯马提尼一饮而尽，我根本来不及阻拦。 “真准备喝醉？” “这点酒还不至于，难得高兴，我们去跳舞吧！” 她拉着我，热热闹闹的往舞池中间奔去，结果迎头就撞上了人。 这人穿着成套的军装，上将军衔，耀武扬威的别着整套的勋表，而夏溱溱这个小迷糊，脸正好撞在了上面。我急忙抬起她的脸，还好没有划伤，但她皮肤太过娇嫩白皙，两条暗红的血痕渗了出来。 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捂着脸，低头跟眼前的军阀公子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得太急，实在抱歉” 虽然对我成天咋咋呼呼，对外人，夏溱溱倒是挺有眼力见的，这样周全的道歉，都有些不想她会说出话。 眼前这人，我很确定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年纪轻轻，就军衔至此，浑身却几乎没有什么战场杀伐之气，细皮嫩rou，一副达官贵人的嚣张气焰，多半是哪个军阀家的公子。现在这个世道，也难怪时人多讽刺“少将多如狗，中将满街走”。 并不打算与此人过多纠缠，正准备拉着夏溱溱离开，自从上次聚餐就没了音信的嘉影却从军阀公子背后走了出来，巧笑嫣然，一身盛装打扮，浓妆艳抹，完全模糊了她的稚嫩的年纪。 “上海真小。” 嘉影似乎对眼前的情况丝毫不意外，而她的不意外，就意味着早有打听。 “这位是段明凯，段家二少爷，新驻军总指挥。” 免不了的应酬，最是无趣，但敷衍还是得敷衍，我伸出了手，简单的问候了一句。 “你好。” 显然这句话太过轻描淡写，新官上任身居高位的段上将没有收到应有的吹捧，他依旧把手插在军装袋子里，回头看向嘉影，打听起我来。 “这位是？” “上海蔺家的四少爷，蔺羲然。” 似乎又觉得我有些资本对他轻描淡写了，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我却没傻等着，早早的把手收了回来。 我最不喜沾手官场军界，原因就是如此，实业虽然救不了国，但好歹事生产，务事实，而所谓能救国的政治、军事，论资排辈，仗势欺人，争权夺利，甚至大发国难财，跟这群人在一起，难免恶心。 他不客气，我也不客气，你来我往，段明凯气势凛人的盯着我，我同样回敬。 气氛一度紧张，这情况显然嘉影也未有料到，她轻轻的扯了扯段明凯的衣角，但毫无作用，他绝不是会自己先找台阶下的人。 “羲然，你还没给我介绍你的美女朋友呢。” 夏溱溱扬着甜美的声线，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手却在紧握着我的胳膊，把我微微推向了前，小妮子还挺胆大心细的。 “噢，这位是张家的大小姐，张嘉影。嘉影，这是我的朋友，夏溱溱。” 本也无心浪费这良辰美景跟看不顺眼的人瞎耗，我接下了夏溱溱的话茬，气氛算是缓和下来。 但谁想好戏并不在两个男人身上，嘉影脸上挂起了一贯的假笑，把矛头指向了夏溱溱。一张瓷娃娃般的脸，却喜欢这般故作模样，每每如此，总让我不免觉得瘆得慌。 “原来是夏jiejie，jiejie现在可是横空出世，备受瞩目呢，这整个上海的小姐们想在讨论着蔺四少爷的新欢到底是何方神圣。” 嘉影这个“新”字掷地有声，让人想避开都难。 段明凯也跟着发难，他看上去对夏溱溱颇感兴趣，上下打量着夏溱溱，像是要把她算出价钱来。 “令尊是？” 我伸手，握住夏溱溱的肩膀，一把把她搂到了自己怀里。夏溱溱的用处，原来在这里。 “她是海上来的，家中几代都是华侨，不在这里。” 夏溱溱还算机灵，没有在这个时候打岔，贴在我都怀里，红着脸，俨然一个害羞的小女人，演技不错。 “这就快打样了，我们还想去跳一支舞，就先失陪了。” 我搂着夏溱溱，越过了他们。高傲的嘉影连假笑也卸了下来，这可不像她。这一次，是我对不起她，可也别无他法，我清楚的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她的纠缠，是在耽误她自己，让夏溱溱的出现成为她彻底对我死心的理由，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拉着夏溱溱步入了舞池中央，挽起了她的手转起圈来。她却面露难堪，想要从我手上挣脱开去，很不情愿。 “我不会。”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结结实实的踩了一脚。 “原来你不会，那你开始嚷嚷着要跳舞？” “我那知道是这种舞啊，我刚喝多忘记了，以为这是我那个时代的pub，一群人群魔乱舞，瞎跳就是。” 夏溱溱想要逃走，却被我搂着动弹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被拉着满场转圈，她暗暗的狠狠的掐了我的肩膀，凑近了我，小声耳语。 “那位美女是你前女友吧，我义务给你当了一回清扫前女友的恶毒现女友，陪着你骗人，你却不知感恩图报，存心看我笑话。” 我果然没看错人，不用费唇舌解释，就拎得清清白白，可惜她不在这个时代，不然这样的聪明人，我一定挖来为自己做事。 “得，又以最好的恶意揣度我，上面那两人可一直盯着我们，要是就这么匆匆离去，难免落人话柄。再说，我可没骗人，你是水里来到，说海上也差不多，你父母不在这个空间，用华侨解释做妥当。” “是是，蔺少爷的大道理，谁能说不是。” 我扶住夏溱溱的腰际，几乎是抱着她跳起来。 “你跟我步子，我进一步，你退一步，我退一步，你进一步，我转圈，你就靠在我手上，跟着我转……” 我耐心的放慢动作教着夏溱溱，她的脸颊不知不觉涌上一抹淡淡的潮红，夜色迷离，昏黄的灯火照在她精致小巧的鼻尖和湖水般晶莹清透的眼眸上，脑中忽而现出《洛神赋》中的几句，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这个念头太过文绉绉，我自己都忍不住笑话自己。 “你笑什么？你一点也不害怕？他身上可有枪，我说你有时候也不能太自信，万一擦枪走火了呢？” 舞池旁，嘉影和段明凯的目光仍旧时不时望向这里，我低头凑到夏溱溱耳边，故意作出一副暧昧姿态。 “我一点也不担心，不是仰仗家世，也不是逞凶斗狠，只不过段明凯这种公子哥的脾性，我是再了解不过，要真本事没有，只靠家中长辈的威势虚撑场面。而我这样的人呢，一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哪里敢点，两家闹起来，不是等着回家挨苦头吃？要是真怕他，那就是着了道了，不怕他，他才怕我。” 夏溱溱一如既往的聪明，跟着我的步伐，动作很快变得流畅自然，随着曲子的节奏越发欢快，我们全情投入到了双人舞当中，配合默契。 “你的分析原型，其实是你自己吧，大少爷。” 夏溱溱已轻车熟路，姿态优雅的在舞池里划了一个圈，正准备把她拉回，她却迈着舞步继续转身，从我臂膀中脱离开去。在我不远处，蹬着小皮鞋踏着节奏，扬手独自solo了一段爵士舞，与现场的交谊舞音乐出奇的契合，既有翩翩美感，又不乏帅气利落，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一曲舞毕，现场掌声雷鸣，甚是热闹。 夏溱溱毫不怯场的朝四周微微躬身致意。接着，带着众人的视线，身姿袅袅的走到我身旁，半倚在我肩膀上，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众目睽睽，不上头条都难，任你有多少暧昧不清的前女友，都可以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