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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事发

    尹杰一连吃了三块饼,才摸着有些发涨的肚子,付了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旅馆,就走了过去。旅馆连个名字都没有,就是门口用大红的油漆写了旅馆两个字。尹杰进去,老板娘四十多岁,有些发福。领着尹杰看了看房间,还不错,尽管房间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尹杰看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就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他又去老人那里吃饼,一来二去,跟老人熟络起来。

    除了吃饭睡觉,他就是在镇子里边走边看,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他又去了趟附近的几个寨子。到寨子里一转,他惊住了。他发现,这里房子修得跟这里的地理位置完全不符。家家户户盖的都是几层的小楼,院墙垒得又高又厚,并且院墙上方还留着一些瞭望孔,他不知这是做什么的,但让他联想起了以前的城墙,还有战争片上的碉堡。

    看了几个寨子,几乎家家如此,他纳闷了,这些村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年这里的变化也太大了,在他的记忆中,这里原来是一片片的吊脚楼,怎么现在全变成了洋房。

    他又沿着横着的那条路往另一边走,两三公里的距离,就到了海边,路的尽头是悬崖,他站在悬崖边上,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听着山崖下面骇人的波涛声,觉得这里的寨子跟面前的大海一样,让人摸不清底细。

    他拿出电话,给曹德赟联系了一下,曹德赟进山后,一直在镇子附近的山里转悠,目前没有什么发现。

    一边几天,无论是明处的尹杰,还是暗处的曹德赟,都没有有价值的东西传回来,陆良有些心急。

    这天,他正在办公室里想着曹德赟和尹杰二人,电话突然响了,他赶快接了起来。耳边说话的不是曹德赟,也不是尹杰,而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是宁海经侦支队陆支队长么?”

    陆良有些奇怪,说:“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说:“陆支队你好,我是东海经侦支队的,请问你认不认识东海一个叫魏建华的人?”

    陆良的头嗡地一声,心跳骤然加速。东海经侦、魏建华,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让他预感到魏建华可能出事了。

    他问:“我认识,怎么了?”他又不敢表现得过于紧张,怕对方感觉出来自己对魏建华的所作所为事先有所知晓。

    对方说:“请陆支队尽快到我们支队来一趟,有很重要事情,电话上不便透露,我们支队在镇海路,很好找。”说完,挂了电话。

    陆良坐在那里,望着电话发呆,他的脑子快速转动着。东海的同行找上来,魏建华出事了,他一定是出事了!可是魏建华出事,东海经侦为什么要找到我呢?难道是因为魏建华送给自己的那辆车?

    想到这辆车,陆良的心有些慌,这个魏建华嘴巴不会这么不严实,把自己供出来了吧?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东海经侦有什么理由来找自己。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他把自己供了出来,自己就逃不了,东海经侦单独找到自己,可能是不想把事情公开化吧。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心一横,下楼开着车向东海杀去。

    到东海三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到了东海,陆良问了一下镇海路的位置,直奔而去。

    东海经侦跟陆良这里不一样,他们是一座单独的二层楼,楼顶着立着一个大大的警徽,警徽一边两个大字“东海”、“经侦”,很是打眼,陆良轻松就找到这里。

    陆良直接把车开进院子,停好车,保安听说他是宁海来的,把他带到二楼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人,身材有些瘦,面皮白白的,戴副眼镜,头发有些稀少。他看到陆良进来,笑着迎了过来,一边跟陆良握手,一边说:“陆支队,不好意思在你百忙之中还要你来一趟,我是东海支队蒋高雷。”

    这个名字陆良叫过,是跟他的名字一起出现在任职命令上的,他任宁海支队长,蒋高雷则是东海支队长。

    陆良赶快跟他寒喧了一下,二人在沙发上坐下,陆良让烟,二人点上。

    陆良问:“蒋支,不知这次是什么事啊?”

    蒋高雷吐了个烟圈,说:“是这样,这不全国全省都在搞走私专项么,我们也行动了,破了个团伙案,还挺复杂,牵扯到军方的人,其中一个是东海边管站的副站长,叫魏建华。”

    说罢,他看了看陆良,陆良不喜欢兜圈子,直接说:“我认识,他是我大学同学,毕业时一同进的边管局,他分到东海,我分到草海,后来我转业了,他一直在部队上干。”

    蒋高雷说:“是的,他也是这么说的。”

    陆良问:“那么为什么要我过来?”蒋高雷抓了魏建华,而魏建华直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都说三种人关系最铁:一起扛过枪的人,一起同过窗的人,还有一起嫖过娼的人。魏建华和他,是大学同学,同窗四载,毕业后又一起到部队,这些年虽说见面少了,但一直没断过联系,并且彼此间那种同窗形成的感情始终都在,只不过空间上有了距离而已。

    所以陆良对蒋高雷不自觉地有了一种排斥,说话间也就有些不那么客气。

    蒋高雷当然听得出来,他并不在意,说:“魏建华是东海绝大多数汽车走私活动的幕后cao纵者,手里掌握着大量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在审讯魏建华的时候,他一直没有交待,并且坚持一定要见你一面。”

    魏建华果然没有把那辆车的事说出来,这让陆良松了一口气。他问:“那么魏建华对自己的犯罪事实承认了没有?”

    蒋高雷说:“他承认了一部分,但我们相信,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说出来。”

    陆良说:“哦,你们问不出来了,所以让我来?”

    他这句话没有给蒋高雷留面子,这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陆良没有管他,说:“好,我们都是同行,知道这次专项行动的意义。虽然我跟他是同学,但关键立场上不会站错队。”

    蒋高雷这才脸色这才正常起来,说:“那就麻烦陆支队跟我一起去一趟看守所,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吧。”

    陆良站起来,径直往外走,他看到蒋高雷拿起电话,小声地说了什么。

    陆良和蒋高雷二人坐着东海支队的车,开往市看守所。下了车,蒋高雷向值班人员出示了证件,值班人员拿出一张卡,在身后墙上的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吱嘎嘎一阵沉闷的响声,沉重的高大铁门缓缓打开,陆良跟着蒋高雷走了进去。

    到业务办理区,几名警察正在那里,有的忙着提人审讯,有的带着人送进来。

    蒋高雷跟值班的警察打了个招呼,办理了一下提人手续,然后就带着陆良走到旁边的审讯室。

    审讯室被一面铁栅栏隔成了两部分,外面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里面放着一张铁质的特制椅子,椅子前有一大块铁板。

    不一会儿,里面的大门打开,走进一个人来,身后的警察叫了一声:“魏建华?”

    蒋高雷点点头,表示无误。

    陆良看到眼前的魏建华,差点没有站起来。只见他剃着光头,穿着桔黄色的囚衣,上面印着“东看”两个白字,戴着手铐和脚镣,一脸的胡子碴,人也消瘦了很多。

    看到对面的陆良,魏建华微微一笑,表情相当平静,在那张铁椅子前坐下。身后的警察把那块铁板放在他向前,重重地往下一按,铁板响了一声,把他的上半身卡在椅子上,然后警察又用锁把铁板锁好,这样,他虽然能够自由活动,但却无法摆脱椅子的束缚。

    看着魏建华的手铐和脚镣,有关他的回忆,呼啦啦挤进陆良的脑海,从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到毕业时二人一同去边管局报道,再到魏建华在东海接待他的豪华晚餐,像放电影一样,全部呈现在他脑子里。

    陆良想说些什么,但话未出口,眼泪已经把眼睛模糊了。

    魏建华依然微笑着看着他,蒋高雷说:“魏建华,你要见的人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由于有陆良在旁边,他说话的语气好了很多。

    魏建华看了看他,冷冷地说:“你在的话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蒋高雷尴尬地说:“好吧,那你们谈。”

    说完,带着跟他一起来的人,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后,陆良急切地说:“你……”

    魏建华赶快把手制止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陆良马上明白,这里已经安装了监听设备,他们所有谈话都会被监听,难怪蒋高雷这么痛快地就走了。

    陆良会意,问:“家里人怎么样?”

    魏建华说:“他们有些适应不了,但没办法,要接受现实啊。”

    陆良有些难过,没想到自己虽然提醒了,他还是落到这种田地,虽然是他陷入太深,但自己做为好朋友没能从当初就及时制止,还是有些愧疚。他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么?”

    魏建华说:“这就是我想见你的原因,我知道,这次进来,短期内我是出不去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她刚刚上幼儿园,可能要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了。”

    说到这里,魏建华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女儿是男人的软肋,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忽视,即便强壮如魏建华者。

    陆良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我会照顾好他们,你放心。”

    魏建华放心地笑了,他知道陆良的为人,他是他最可依赖的朋友,他说出的话,他是可以相信的。

    魏建华振奋了一下精神,说:“还记得我们一起去边管局报到的那一天么?”

    陆良也笑了,说:“你小子太狡猾了,给负责分配的干事塞了红包,所以到了东海,而我,只能去那个兔子不拉屎的草海。”

    魏建华说:“你现在应该想通了,人这一生,福祸难料,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子这年头活得太明白了,如果我没到东海,去的是草海,也许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

    陆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魏建华说:“不过我也不后悔,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只是对不起家人。”

    陆良说:“以后再补上吧,你在里面的日子,有些义务我替你承担了。”

    魏建华着说:“你嫂子那里的义务就免了吧。”

    陆良哈哈大笑,说:“你放心,朋友妻,不客气,你忘了,好吃的是饺子,好玩的是嫂子,这是你常说的一句话。”

    二人都笑了,只是这笑声里有几丝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