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连横（二）

    周五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陆良站了起来，伸了一下懒腰，问：“哥哥弟兄，周末马上就要到了，大家怎么安排？”

    丁大力说：“没怎么安排，加班整完手上的案子，剩下的时间就归老婆了。”

    陆良说：“明天就是周末，今晚上我们一起去乐一乐吧。”

    丁大力带着响应：“好，今天有点累，喝两瓶啤酒,解解乏，我请客，还是去滨海路上的海鲜排档吧。”

    陆良说：“算了，这几次老是去那里，都吃腻了，你请客，好啊，那就去海鲜食府。”

    丁大力一吐舌头，说：“拉倒吧，就咱们这点收入，一个月的工资还赶不上在那里的一顿饭钱。”

    陆良笑着说：“你的钱怕都交给老婆了吧，你不敢请客，怕回去交不了差。”

    丁大力嘴硬，说：“我媳妇才不管我呢，我的钱都是我说了算。”

    陆良说：“我还不知道你，就是煮熟了的鸭子，嘴硬，如果你的钱自己说了算，那今夜就是你请客。”

    丁大力一梗脖子，态度相当地坚决，说：“我的钱我说了算，不请，要去就去海鲜排档。”

    陆良冲着大伙说：“大家都吃腻了，这次要换个地方，就去海鲜食府，怎么样？”

    大家都跟着起哄，丁大力不敢接招了。

    陆良本意就没想让他请，之所以这么说是要掩盖一下，不让自己请客吃饭的目的性那么强，这样容易造成误会。

    陆良说：“好吧你不好意思问老婆要钱，那还是我请吧，说定了，晚上海鲜食府。”

    海鲜食府在宁海是比较有名的饭店，虽比不上鸿宾楼，但价格比大排档不知高了多少。

    去的时候陆良又叫上了边锋，一行几个人把特案科的吉普车挤得满满当当，临出发前，陆良提了个黑色的包，鼓鼓囊囊的。

    下了车，漂亮的迎宾小姐微笑着微微欠身，欢迎他们的到来，又优雅地在前面把他们领到一个单间里坐下。

    陆良这次是下了决心要给自己树立气势，转业以来这段时间他把单位上班的人的心理分析得相当透。这里的人不像部队上，大家都是身在外地，整天在一起，同事之间关系多了一份战友情，虽然有时为了利益，也会相互算计，但平时，关系还是比较亲密的。而地方单位就不同了，大家只是上班时在一起，下了班，就各自回各自的家，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圈子，脾气性格投缘的，会相互走动得多一些，不合的，那就是只单纯的同事关系，能保持相互的客气就不错了。在这种环境里，大家更看重谁有实力，虽说面对比自己更强的人会心里不舒服，会背地里搞小动作，但气势上会避让，时间长了，会形成一种习惯性服从。

    陆良拿过服务员递上的菜单，专拣最贵的菜点，等小姑娘把菜端上来，满桌子的都是海参鲍鱼等名贵的菜，看得在座的几位眼睛有些发直。

    然后，陆良把提的黑包打开，从里面取出几瓶茅台，往桌子上一放，说：“今晚就喝这个了，一滴也不要剩。”黑包里还有东西，陆良又拿出来几条中华烟，在坐每人发了一条。几个人都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菜，这酒，加上这烟，没有一万块钱是下不来，这基本上相当于一个人大半年的收入，可陆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其实凭他和徐宏的关系，他本没有必要在同事面前下这么大的本钱。一来这些钱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钱，其次，他是想让有别的想法的人知难而退，还有，就是制造气势，拉拢人心。徐宏可以帮他把大的事情搞定，但就像打仗时将军不可能帮着士兵瞄准还要替他扣扳机一样，事无巨细都要给他搞定，那样非和把徐宏累死，也说明陆良无能，扶不上墙。

    几个人习惯了大排档上的随便，到了这种地方，看到这种阵势反而有些拘束，陆良让小姑娘把酒打开，给大家倒上，顿时，茅台特有的酱香飘满房间，大家暗道：“真是好酒。”陆良招呼大家：“哥哥弟兄，快吃，先垫垫肚子，大菜马上就来了。”

    吃了一会儿，陆良端起酒杯，站起来，很郑重地说：“各位大哥兄弟，陆良来到刑侦支队，也有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有过低潮，也有过小小的成功，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收获很多，成熟很多，但最大的收获，是有了大家这帮好兄弟，好朋友，这是我最大的财富，我会一辈子珍惜。有句话，叫千金散尽还复来，金钱、地位都不算什么，金钱会花完，地位会失去，只有朋友，是永远的财富。我感谢大家对我工作上的支持、生活上的关心，我今天请大家好好喝场酒，以表示感谢，来，第一杯酒干了。”

    说完，一仰肚子，一杯茅台下肚。

    陆良说得真诚而动情，所有人听了心里都暖暖的。这就是语言的魅力，有些东西本来很微妙，总在若有若无之间，如果你不用语言描绘出来，它的存在就被忽视了，而当它被描述出来之后，却又能引起共鸣，这就是为什么口才好的人，更容易得别人的认可。

    众人都把杯子举起来，在桌子上磕几下，算是相互间碰杯。

    众人刚把杯子放下，陆良示意服务员再把酒倒上，大家还在品味这酒的味道，陆良又来了，他又举杯，说：“各位，刚才我敬了一杯感谢的酒，现在我再敬一杯团结的酒。我正式和大家一起工作之后，最大的感受就是我们特案科的气氛特别好。大家都是性格直爽的人，都比较投缘，在这种环境里工作，别管身体上多么累，但心情是愉快的。如果在一个互相算计、勾心斗角的环境里，一边忙工作，一边相互防备，想想那会有多累。这次升格给大家提供了机会，大家都要有想法，能到处长、副处长位置上去争取一下尽量争取，不然，我们这么辛苦又是为了什么。我们都要相互帮助，尽量把我们科的人多推出几个去。假如我们中的哪一个上去了，哪一个上不去，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随着职务的变化而发生改变，我们要把这份感情延续下去，永远是一个集体，让别的人一想到丁大力，想到王勇，想到陆良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不是某一个人，还他身边的这些兄弟，这就形成了我们的力量。来，为了团结，为了团结的战斗力，我们再干一个。”

    陆良这段话讲得相当有鼓动性，人是社会的人，是群体的人，其实都向希望成为某个团体的成员，能以团体的力量，将个体有限的力量扩大化，从而感觉自己的强大，陆良正是利用了众人的这种心理。

    大家又干了一杯，酒刚倒满，陆良又来了，他再次举杯，说：“我再最后敬大家一杯酒，喝完这杯，我的主持工作就算结束，大家随意进行。这第三杯酒是祝福的酒，干警察这一行不容易，平时加班加点工作，别人休息的时候我们还在工作，有时还会流血，甚至……”

    陆良顿了顿，接着说：“不吉利的话我就不说了，祝福我们大家平安幸福，祝福生我们养我们的老人健康长寿，祝福我们的下一代顺利成长，来，干了。”

    他又喝了，众人接着也干了。

    他敬完这三杯酒，拿起筷子随便吃了些菜，又顺着座位每个人单独敬了一杯，大家也相互敬酒。随着酒精在体内燃烧，气氛也热烈了起来，充斥于耳的都是兄弟感情，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情义，个人的得失似乎都融化在浓烈的酒里，不见了踪影。

    酒，真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