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章 风云变幻
大宋景炎三年、蒙元至元十五年、大汉历二年七月初九,广东雷州湾外硇洲岛,大宋海上行朝的船只帆影重重,船板愈加破败、船帆愈加朽坏,海鸥在天空中凄厉的鸣叫,每只船上都挂起了白幡,从将军到士卒,无不大放悲声。 御舟官舱厅中,左丞相、知枢密院事陆秀夫,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刘黼,参知政事、广西宣抚使曾渊子,礼部尚书、直学士院邓光荐,吏部尚书、给事中陈仲微,工部侍郎马南宝等等一班文官站在左首;右丞相、枢密使张世杰,殿前司指挥使苏刘义,左军都统陈宝,右军都统凌震等等一班文官站在右首;国舅杨亮节、国丈俞如和几个天潢贵胄则站在玉阶之下,总共百十号人把官厅挤得满满当当。 文官武将们有的目眦欲裂,有的暗暗垂泪,正中椅子上杨太后已哭成了泪人儿,殿上愁云惨雾,真真王朝末世、惨不堪言。 半年前谢女侠一战,暴风雨中小官家就惊吓成病,不得上岸休息,一连几个月海上漂泊,船只颠簸风浪侵袭,一个长在深宫、不到十岁的孩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病情一日重过一日。两天前又是狂风暴雨,御舟颠簸摇晃,小官家本已病到了九分,这一番折腾下来,今天就龙御宾天了! 杨太后这一番哭,只哭得肝肠寸断,好几个宫女服侍,足足半个时辰才止住悲声,抽抽噎噎的问道:“诸位先生,我大宋朝享国三百余年,传一十七帝至今,从来没有这般窘迫。奴家女流之辈,到此方寸已乱。下一步该怎么办,还请诸位先生拿个主意啊!” 众官面有难色,大宋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正叫做油尽灯枯了,本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李庭芝战死扬州,陈文龙西湖殉节。陈宜中远遁占城。张镇孙广州自尽,时局到了如此地步,连小官家也一命呜呼,究竟是不是天道已移天命已改,大宋朝真的气数已 “投降元朝,尚不失归命侯之位”这句话在不少人的喉咙口打转,不过都是世受国恩的人,就算憋得面红耳赤。怎么也不肯说出来。 此时不可迟疑了!陆秀夫站出来,神色凛然的道:“度宗皇帝一子,卫王赵尚在。何不立他为帝?昔少康以一旅而兴夏,肃宗以匹马而昌唐,今百官有司朝廷尚在,士卒数万、百姓十余万。天若未欲绝宋,今日便是中兴之始!” 陆秀夫说得慷慨激昂。把众官心头那一点血气激起,纷纷地说:请立卫王为帝!吾等敢不戮力效命,启一代之中兴!” 人心可用。事不宜迟,陆秀夫便请杨太后将卫王抱出,此时卫王赵才六周岁,点点大的一个小孩子,牵着杨太后衣角,懵懵懂懂的走上了皇位。 行朝诸事草草,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虚礼了,陆秀夫领班,刘黼赞礼,文武百官三叩九拜就算是登基仪式,只陆秀夫每次叩拜,眼睛里都是热泪滚滚而下,把丞相的绯红朝服染得泪痕斑驳。 新帝登基地诏书发出。果然有提振人心地作用。官厅中人就听得外面兵船上传来一阵阵地欢呼。有了皇帝。士气沮丧地士兵们就恢复了几成希望。毕竟大宋绵延三百年。早已深入人心啊! 皇上登基之后。朝议地内容马上转向下一步地行动方向。 刘黼向来对陈宜中惟命是从。他一心希望行朝去占城。重新起用陈宜中。故而当先奏道:“当今虏势方张。蒙元铁骑纵横无敌。实不宜与他陆上争锋。前日陈丞相往占城借兵、借地未回。不若行朝直驶占城。在那儿立足。从广西、云南徐图进取。待克复成都。再联系东川合州重庆泸州一路。听说钓鱼城颇能坚守。到时候全据云贵川。再出夔门、顺江而下。取襄樊、剑指江南。亦可恢复祖宗基业。” “不行。闽广、中原百姓南望王师。若行朝逃奔占城。则人心溃散。兴复无望也!”陆秀夫一甩袖子。斩钉截铁地反驳。 曾渊子也是陈宜中知交好友。前些日子刚从雷州起兵。兵败后逃到行朝。拜为参知政事、广西宣抚使。他到行朝时陈宜中已经去了占城。两人并未会面。此时听刘黼地建议。立时明白了里面包含要朝廷重新启用陈宜中地意思。也跟着刘黼道:“臣以为。广东沿海距蒙元太近。为皇上千秋计。宜移驾占城。至于陆丞相说地嘛。以一员大将率水师在海上游弋sao扰。则蒙元必无暇南顾。沿海战事不绝。中原、闽广百姓希望不断。人心依然归宋。” 张世杰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一员大将。说得不是苏刘义就是自己。不管留哪个。两边兵权分散。陆秀夫一定把不足权柄。去了占城还不被陈宜中重掌朝纲?此事断断不可行! 还没等开口反对,马南宝就附和曾渊子:“曾相公所言有理,臣附议。” “臣何德附议。” “臣许敬臣附议。” “臣王政勤附议。” 朝中文官一大半是陈宜中的门生故旧,若是张陆二人能搞好倒也罢了,夺了陈相爷权柄,行朝的日子却还是一日不如一日,此时哪怕陈宜中真正昏蛋一个,他们也觉得姓陈地比张陆二位强得多,前面有刘黼曾渊子马南宝带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怕什么?一个个的跳了出来,嚷着要去占城。 眼见形势不对,张世杰喝道:“才出广东洋面,就吓死了一位官家,从这里到占城数千里,风浪颠簸,再遇到风雨怎么得了?小官家若有差池,我等万死不能辞其咎!” 老丈人着急,女婿赶紧帮腔,苏刘义道:“士卒疲敝,万万经不起远洋漂泊。且这些士卒皆是闽广沿海之人,若要他们随行朝远赴海外,难免滋生抱怨,一旦有变,恐有不忍言之祸啊!” 苏刘义的话也不是危言耸听,大宋今日地威权还剩下几分?官员们心头有数,若是坚持抵抗鞑虏,有忠义二字的激励,士卒还能死战,若是远遁占城,便没有天子守土的大义,到那时,到底如何就难说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 张世杰胸有成竹的指着地图:“广东新会以南八十里有天险,名为崖山。崖门对峙,内有海湾背山面海可以泊船,不妨船泊崖山海上,于陆地建宫室与官家居住,无海上风波之险,可保万全。” 广东梅州,文天祥拿着行朝地批复,一颗心沉了下去。李恒、阿里海牙、塔出、唆都,这几路大军的压力越来越大,若不是自己背靠着闽西陈淑桢,有她分担蒙元地军事压力,梅州早就不保了。 就是这么艰难的局面,为了取得行朝地信任,文天祥一不接受琉球的援助,二不让妻女从琉球回归,忍受着令常人早已崩溃地压力,在梅州苦苦支撑。 但是,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劳。 端宗忧疾而崩,卫王新立为帝,登基之后昭告天下,文书自然也发到了了梅州。文天祥以右丞相、少保、信国公、同都督诸路军马的身份上奏,要求行朝到潮汕洋面,和梅州兵会师,则必能力量大振,则进可攻广南腹地、赣南州县,退可和陈淑桢连成一片,攻守皆宜。 可惜,这样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再一次被行朝批驳下来,什么“广州坚城可守”,什么“行军海上神机莫测,敌不能料我”,呵呵,广州坚城怎么被唆都塔出打破,张镇孙自尽殉了国?若不是两月前塔出兵东进来打梅州,都统凌震、转运判官王道夫能重新收复广州?兵行海上就神机莫测,如何会被刘深追上,如何会有井澳、谢女侠的大败? 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文某,生怕我行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啊!君实啊君实,世杰啊世杰,你们想想,文某是那样人么?即便文某是曹cao,当今的局势,就算挟了天子,又令得动哪个诸侯?谁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降了鞑虏呢! 崖山,那地方是水军能去的吗?张世杰真真不通海战!听广东本地人说,崖山两崖之间为海门,涨潮时潮水从海门涌入,敌舰若顺流冲击必然势不可挡;若是战局不利,敌人又能趁退潮,顺着海水退出海门。这样一来,攻守主客之势易位,敌人要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实在无险可守 如此简单的道理,文某都能看明白,张世杰何以自履险地?文天祥一边挠头,一边提笔细细的写了一封书,劝张世杰移驻他处。 正写信间,文天祥突然想起了一月前寄到琉球的信函。妻子女儿不得团聚,两个儿子又死于敌人军中,真真是痛入骨髓,这些天背着人,文天祥不知悄悄哭了多少次。 大宋的忠臣,也是妻子的丈夫、女儿的父亲啊!他也有亲情,只不过,他的感情更加深沉。文天祥望着东北面琉球岛的方向,轻声问道:我的亲人们,你们还好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