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避洞天历劫、观世事变迁。
转眼就到了谢仁离队的日子,昨天星期五,晚饭的肥酒让众人“中毒”不轻、宿醉未醒,谢仁早早起床,拎着旅行箱办理了离队手续,走出营门向山下走去。行至僻静处,他寻条小路拐入林中,又行了里许方才展开神行术,直奔簸箕顶。 青青已等在雾海之外。 进得洞天,谢仁住进了花海居的客房。除了每日午后与青青漫步簸箕顶、喝茶、听琴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参悟玉简、打坐修行。 谢仁把想带青青回家,介绍给家人的想法告诉了青青,小姑娘忸怩许久,才含羞点头。两人也算水到渠成,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算是确立了恋爱关系。青青对谢仁的称谓也从“你”变成了“谢郎”,惊得他鸡皮疙瘩一层叠一层。无他,青青最近正在看《天龙八部》。 住在营区时,这丫头就喜欢看《还珠格格》,当知道世间还有“小说”这种文化产品后,便央着谢仁给他推荐几本,谢仁只看过金大侠的书,哪里知道更多?便买了个MP4,装了几部在里面。青青自学完小学课程就开始看,每天看上几千字,权当了解人类社会、积累入世经验。 好说歹说,青青才答应独处时方才唤他“谢郎”,而在人前还是称“谢仁”,若将来遇到各派同道,则称他“宗主”或者“夫君”。 洞天内灵气充盈,无丝毫烟火浊气。入洞天没几天,谢仁就迎来了“魔境劫”,魔境随神念的成长而至,到了地步自然会来。与****劫类似,但又有所不同:****劫是对身心的双重考验,而魔境则是纯粹的心灵考验。 神念显形而出,对周遭事物的探查比心念更强,还能切入内里体察物性,能力变强的同时对外物的扰动程度也就变大,这样往往会招惹到一些“外魔”,比如意外横死之人停驻在人间的懵懂阴神、山野之中开启灵智的动植物等等,招惹来的是菜鸟还好,但若招惹到的是厉鬼凶妖,对历劫之人来说就凶险万分了。有宗门庇护的修行弟子,此时往往便会选择回到洞天之中度过魔境。 而魔境劫的另一层含义,则是让修行者学会熟练的驾驭神念。心念蜕化为神念是质变,这就像一个开惯了拖拉机的人突然去开跑车,如何能驾驭?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驾驭不了神念虽然不至于陨落,但也会闹出很多笑话,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收束不好便会扰动外物、御器时容易误伤、探查时有可能就把所探之物炼化了等等,不光闹笑话、还途耗法力。谢仁曾自悟“翻书功”,对心念法力的cao控极为精微,或者说他习惯了精微cao控,才没闹出这些笑话。假如换做无此际遇的修行人,恐怕此类笑话会层出不穷。 修行人经历了魔境的考验,熟练驾驭了神念才具备了炼器的基本条件,所谓炼器实际上就是将外物炼化提纯,使其物性纯粹精炼,方才具备特殊功用,且更易于御使。这与炼丹是同样的原理。 谢仁的魔境劫不期而至,当他某夜定坐行功时,大周天洗练地步已到,神念自然而然往外界延伸,不光罩住了青崖洞天,还穿结界而过,把方圆数公里的范围都笼罩在内——洞天结界,对外能干扰抵御神识、神念、法术、法宝甚至是神器的探查攻击,对内则不会,否则与囚笼何异?它不是一面墙,也不是一面光壁,更不是可以凭人体五感感知到的任何物质,它的凿建需要移转空间的大神通,丹鼎宗典籍记载:“真仙成就,方能有此莫测神通。” 青青察觉有异,发动神农鼎隔了花海居,为他护法。洞天中并无阴神妖邪,但生活着很多小动物,虽不知是否开了灵智,但对这扰动同样异常敏感。就如地震前,人没有感觉,而动物都会逃到地面上。小动物们纷纷涌向花海居,却被隔在墙外。放它们进去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惊扰谢仁定境,使他形神受创,修为再难寸进,要么被他护体法力震为齑粉。估计应是后者居多。 洞天内如此,洞天外可就热闹了:数公里范围内的飞禽走兽、蛇鼠爬虫皆往这莫名扰动的源头寻来。各种野生动物在雾海幻阵中钻进钻出,仿佛朝圣一般。花豹顾不上咬身边的麂子、毒蛇看也不看青蛙一眼、猫头鹰忘了抓老鼠、狐狸也不再去扑野鸡……大家都很默契、大家也都很着急。整整一夜,簸箕顶上兽吼连连、鸟鸣声声…… 芒康镇、军营、周遭的村寨都被惊动,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纷纷往簸箕顶张望:夜太黑,除了黑黝黝的大山,什么也看不清。 度过魔境劫的关键在于对神念的驾驭与cao控。谢仁cao控之精微自不必说,而驾驭则是水磨功夫,需要以一颗不动定心为之。谢仁生性恬淡、性格执着,定心、定力极强,与青青相处大半年,最多喝点龙诞液,从未越雷池半步就是佐证。 两人朝夕相对,谈情说爱、卿卿我我,难免会有心猿意马情动之时,谢仁皆是悬崖勒马、点到即止。不是他仍介意青青乃是妖属,而是有底线——不能如此稀里糊涂就生米做成熟饭。他要给青青一个名分,谢仁是一名负责任的好同志! 不提洞天外群兽闹哄哄的场面,谢仁此刻正沉浸在绝对静定的玄妙境界中。笼罩方圆数公里,乃是神念的自发行为,谢仁灵台并未接收神念所映射的外景,他此刻正处于一片静定之中——绝对的静定,灵台一尘不染。神念映射的外景就如飞鸟掠湖,只在湖中留下倒影,随着飞鸟掠过,湖面仍然还是湖面,它只是见证了飞鸟飞过,就似神念与他的本体意识剥离了一般。这是将来阳神显化化身的种子,这颗种子将随着他的功行不断孕育,直至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在此定境中,谢仁的身体自然而然转为胎息,洞天中灵气从全身毛孔入体,随大周天不断洗练炉鼎、补益生机——易经洗髓可享三元之寿,原因正是在此。从周身毛孔吸纳灵气,其效率比正常呼吸高得多。 定境持续良久方才渐渐退去,谢仁又接收到了神念映射的外景,见着洞天外一片乱糟糟,谢仁才将笼罩在外的神念徐徐收回,只觉得神念经过一晚淬炼,更加灵动如意,好似活物一般——魔境劫过了。 此时天已微明,群兽失了扰动,在幻阵中钻进钻出折腾一夜,个个疲累不堪,纷纷各自归巢。 这事情竟然被好事者报知澜沧晚报,不日后见诸报端,标题是:“群兽躁动,专家推测近期将有5级以上地震”。下面则是长篇累牍的报道,把这异象描绘得有声有色、有凭有据,就似那记者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一般,又抬出某某专家,引用其诸多言论,列出许多数据,还列举异象中的“实情”佐证,最后让读者不信都不行。这种现象,在那个异域神州的媒体中十分普遍,无论主流媒体还是地方媒体,无论报纸杂志还是电脑网络,一概如此。 媒体也要养活一大堆人,媒体也需要赚钱、赚很多钱,所以职业道德精神渐渐缺失——只要能吸引眼球、引人注目,增加自己的销量、点击率、点播率、收视率,就什么都敢报道、什么都敢编造、什么都敢吹捧、什么都敢引进、什么都敢模仿、什么都敢山寨! 神州之国就那么大,人口就那么多,上哪里找那么多“大事”呢?不去认真观察、不想深入调查、不愿付出劳动,确实没有多少“大事”。那好吧,吸引眼球很简单:“富豪结婚,婚车百辆,价值××亿”、“某女嫁入豪门,纯金首饰重达××公斤”、“某某明星离婚”、“某某明星结婚”、“某某明星涉嫌吸毒”、“母猪竟产下狗仔”……这正如附上一张风景照,故作深沉“如画般的××××”,谁看了照片都知道如画,但若问:如画在哪里?却答不出来——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人人都是艺术家,但却只有寻找美的眼睛,没有认知美的大脑。 这些内容空洞,甚至三观扭曲的“新鲜事”,占据了银屏、电脑、手机,充斥在耳边、眼底。不得不说,有了这些媒体,真是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啊……一机在手,天下我有,“低头族”应运而生。 然而,果真如此吗? “嫁女相当于卖女”,从哪里寻找思想根源、社会根源、媒体自身有没有责任?明星也是人,无非冠冕堂皇的顶着“公众人物”的帽子,他们结婚、离婚都值得长篇连载、追踪报道。为什么不去做一篇关于离婚率逐年升高的调查研究,好好剖析剖析原因所在?富豪有多少豪车不重要,报道一下这些豪车从哪里来、怎么来的才重要! 在这些花边消息、不实报道后面,隐藏的是深层次的问题,它关系到一个民族是否“名存实亡”。这些行为最大的诟病在于肤浅,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驱动是利益,而其生根发芽的土壤则是愚昧!对青少年的影响,更是流毒深远。 …… 魔境劫一过,胎息之法圆满,就可以辟谷不食,真正的餐霞饮露。洞天清修的生活很惬意,也就过得特别快。谢仁读完玉简,算是接过了丹鼎宗的衣钵,又对照自身情况重新梳理了一遍修为,便准备和青青踏上返乡的旅程。青青想见识更多的人烟风光,于是飞天到春城,而后乘火车前往荆襄。 火车从滇南郡出发,经黔州郡、湘南郡,穿荆襄郡而过,终点则是魔都,在荆襄省会江城停靠十一分钟,两人就在那里下车。二人坐在软卧包间里,对着窗外指指点点、低声细语,不时喜笑颜开,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谢仁一路都在给青青介绍,现在是在哪个郡,这站是哪座县、下一站是哪座府,而火车正好要经过平越府,并且在平越停靠六分钟,谢仁告诉青青,这里是半仙的家乡。青青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问这就是周期性龙走水的地方吗?但天空阴沉沉、灰蒙蒙的,感觉浊气横生的样子。谢仁说他也不甚知晓,黔州郡地处滇黔高原东部,冬季本就阴雨绵绵,也或许是这几年污染严重了。 到了湘南郡府所在,青青奇怪的问谢仁:“这边不下雨了,怎么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我感觉过了曲靖府,就再也见不到滇南郡那种湛蓝的天空。” 谢仁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是空气污染造成的……随着社会发展,人口越来越多。人多了,生存、生活的需求就大、消耗也大……现在和三百年前已经大变样了,工厂林立、到处都是烟囱,无时无刻不在排放着废水、废气、废渣。公路上的小汽车多得像蚂蚁,不停排放着尾气……这些废气中含有大量的粉尘,遮住了太阳、挡住了天空……咱俩的家乡蔡阳府,在我很小的时候天就不再湛蓝了。”
青青听得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一般道:“想不到现在有这么多人口啊……这就是高中教材里写的工业时代?” 谢仁:“也不算是工业时代,毕竟现在的科技比那时进步不少,如果在环保方面加大一些投入,也不至于恶化得这么快。只是大部分工厂为了降低生产成本,不往这方面投入罢了。” 青青:“我知道了,这就是老马书上说的,资本家为了200%的利益,就敢铤而走险、丧心病狂。” 谢仁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夸道:“我家青青真聪明。” 青青秀眉微颦,又道:“可他们就不为后世子孙着想吗?” 谢仁感慨道:“他们有了钱,早就把自己的妻室儿女送到山魔、欧罗巴、袋鼠、枫叶等其他国度去了,哪还会管别人子孙的死活?这些应该都是半仙口中的人魔吧……” 青青奇怪道:“朝廷、衙门也不管吗?” 谢仁又叹了口气,道:“他们需要的仅仅是经济增长的百分点,这才是为官一任的政绩,上面更大的官老爷,想看到的也是这个数据。不想管、不愿管也管不过来,有的甚至是不敢管。我爸就在京山县分管工业,虽然从不跟我说工作上的事,但我隐约也觉察到一些,里面的水有些深……” 青青惊讶道:“还有衙门不敢管的事?我想这些大人们的家室,估计也都在国外吧。人世间还真是复杂……” 谢仁轻轻搂着她,道:“不理这些复不复杂的了,你在世间没什么牵扯,就当是历练吧……遇事而为,尽本分便好,毕竟我们与世人已不同。” 青青在他怀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刚才的话题有些沉重,两人一时都在沉默,默默的思考着。 过了湘南郡府,地势渐缓、丘陵渐少,水网稻田逐渐多了起来,应是即将进入江汉平原。 快到午时,火车跨过了大江,看着浑浊的江水,青青轻声道:“果然不同了啊……以前水面很宽,清澈得都能见底……” 谢仁:“宗内的玉简,有几枚是先辈们游历神州的经历,他们也曾到过大江。那会儿的大江与你当年所见,应是相差无几。近两千年都没变化,区区一两百年却变了模样……走吧,过了江就该到站了。” 走在地下通道里,谢仁老远就看见站口外翘首以盼的meimei。谢慧敏刚放寒假不久,小丫头好奇心强,执意要先睹为快,看看将来的嫂子,谢证通磨不过她,只得由着她来。 谢仁上初中的时候,他们家就在江城买了房,三居室一百五十平左右,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将将够用。谢证通在外地工作,大多数时候是钟楚玲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里面,后来二人先后考上了大学,钟楚玲干脆就住到了医院的宿舍里,逢年过节一家人才会聚在这里。但是今年,他们将在新家过年——谢证通调到郡邸办任职后,就卖了这套房子,在大江岸边买了幢临江别墅。 谢仁向meimei挥了挥手,青青则挽着谢仁的胳膊,两人便有说有笑的拉着旅行箱,款款往出站口行去。随着二人走近,谢慧敏的眼睛则是越瞪越大——这嫂子也太漂亮了,那股出尘脱俗的气质简直无法形容,我哥是找了个仙女吗? 青青的穿着并不花哨:浅色高领毛衣和牛仔裤、一件淡绿羊绒大衣、白色半桶靴,还有条格子围巾。这还是在春城刚买的。依着青青的性子和修为,她嫌穿这些太沉——穿上次买的那些就行了,反正寒暑不侵,但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她还是听从了谢仁的建议。 走到近前,谢仁拍了下目瞪口呆的谢慧敏,道:“读书读傻了吗?见到老哥也没个拥抱,就知道看美女。” 青青扑哧一笑,盈盈伸出手去,道:“你好,竹青青。” 谢慧敏这才回过神来,伸手相握,道:“我叫谢慧敏。嫂子,你真漂亮!”见着美女,“嫂子”二字竟然张口就来。 青青脸色微红,忙道:“你也很漂亮。这是给你的小礼物……滇南特产,戴着可以养颜哦。”说着,掏出个翡翠挂坠递给谢慧敏。 挂坠成水滴状,有小指第一指节大小,通体碧绿通透、毫无杂质、光感十足。这已经不是种水色工所能评估其价值的了,因为这个吊坠是件法器! 高人就是高人,送礼都是送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