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苍苍横翠微（二

    寺院中有几个小沙弥在洒扫庭院，看到玄若带人走了过来纷纷双手合十向他行礼。四人走到寺庙后面的一个庭院中，庭院中间有一个大大的香炉，一枝婴儿手臂粗细的大香正在燃烧。烟雾缭绕袅袅上升，满院中都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庭院正对面坐南朝北是一座雄伟的大雄宝殿，里面真对大门供奉着释迦摩尼如来像，佛像高有一仗慈眉善目，全身用金粉漆成金色。佛像两边立着两位尊者，如来的两位弟子阿难尊者和迦叶尊者。东西两面山墙上画者佛祖收服的八部天龙众生。即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侯罗伽等八部众。画像精美，人物面貌栩栩如生。

    庭院东西两侧各有两个厢房，厢房门前植有几棵春冬常绿的柏树。厢房里面靠墙是一排蒲团，蒲团表面皆被磨的油光华亮。玄若带着众人走到西边的厢房里面，当先双膝盘坐在一个蒲团上。许阳与黄巢各自找到一个蒲团一屁股坐在上面，双腿叉开。王雨石则是规规矩矩的跽坐在一个小小的蒲团上面。玄若看看许阳和黄巢两人，眉头微皱眉毛微微挑了一挑没有说话。“老和尚，你看蒙的挺准的呀。怎么看出来这个大胡子就是老黄的？”许阳语含轻佻之意。

    “贫僧昨夜夜观天象，有一颗帝星星光黯淡摇摇欲坠之际却被天外一颗贼星掩盖住光芒。今天打坐修禅之时总是心中不宁，于是起了一课。卦象显示今日有贵人与日落时分前来。刚才于寺院山门之前看到三位走路之时隐隐有龙虎之姿。就知道是黄贵人当前。”玄若徐徐说道。“黄巢区区苟且偷生之人不敢得大师贵人之称。巢来此地只想向佛前常诵佛经来消我今世之业障。”黄巢赶紧盘坐好说道。“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大目犍连，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以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便以左手障钵，右手搏食，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连大叫，悲号涕泣，驰还白佛，具陈如此。”玄若并不回答只是缓缓吟诵佛经。

    “大和尚，不要装神弄鬼。你诵的是佛说盂兰盆经，讲的是目犍连救母的故事。这跟老黄有屁的关系。”许阳不耐烦的说。“黄施主与我佛有缘，只是此时尚未能明了自己的佛缘之所在。不过你既然来到这里，看来离你明了自身来历的时日已久尽了。只是可惜，这一世冤孽因果不知何时可以了断。”

    “你的意思是说老黄是目犍连转世？”许阳吃惊的问道

    “尊者名讳不敢直说，老衲确实知道黄施主就是尊者应劫之化身。尊者看母亲在饿鬼道受苦，勇闯地狱，却不小心放出八百万饿鬼。饿鬼投入人间欲在世间做乱，佛祖将尊者贬下人间捉拿饿鬼送入地府。”玄若仍旧不紧不慢的叙说。

    “疯子，你这和尚不怕造口业下拔舌地狱？”许阳满脸气急败坏。

    “施主，莫急莫急。这不是我们一家之言，你可知道当今的金紫光禄大夫杨筠松他也是如此看法，这几乎已经是江湖中公认的一段公案。否则，黄施主纵有登天的本领也难以攻入长安，杀掉那么多的士族公卿。”闻听此言，许阳心中稍微安慰一些，不过仍旧对于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不太相信。

    杨筠松，名益，字叔茂，号筠松。人送别号“杨救贫”。为唐僖宗朝国师，官至金紫光禄大夫，掌灵台地理事，为唐朝著名地理风水学家。别号亦玄，世称‘救贫先生’。著《疑龙经》、《撼龙经》、《一粒粟》、《天玉经》、《都天宝照经》、《天元乌兔经》。为后世风水师必修之课程。此时，玄若把杨筠松搬出来增强说服力。幸好许阳从懂事开始就磨炼筋骨学习武功，闲暇之余祖父曾经经常用江湖中的故事当作童话故事给许阳讲来听。也明白杨筠松在后世江湖中的地位，这是中国江湖八大门的祖宗。虽然他心里不把这种说法当一回事，但是也收起了开始嗤之以鼻的态度。更何况他在现在还是一个活神仙级别的人物，大唐国师，非人般的超然地位。对他恭敬点没啥坏处。

    “杨国师现在应该已经去了昆仑山。你何时听到他如此说过？”许阳木然的问道。

    “咸通五年，贫僧当时云游至少华山，在莲花峰上曾经和他相逢。他曾言天下兴亡：释教欲行于东土当有大劫难而来，有大神通降世而起风雨。尊者在我佛坐下以大神通为最。”

    许阳闻此言一时说不话来，心道这秃驴忒无耻，这明显是牵强附会。不过，看来他是想要老黄归于佛教门下。如此倒不必我费心来说服他们将老黄留在此处了，甚好甚好。他思绪片刻说道：“如此也罢！不过他留下这世上许多的孤儿寡母，罪业可全部算到他的头上。你们这些和尚要好好为他做点****，将那些死去的亡灵好好超度。老黄就留在你们这里吧。是供着还是让他剃度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我救他算是干扰了世事。你们不要让我以后在尘世中发现他的踪迹。否则我会亲自出手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这些话说的铿锵有力，让王雨石心里不由得一紧。其实，这也是许阳给玄若的一个下马威。就是看这些和尚的无耻的样子实在不爽而已。

    黄巢也是个光棍的汉子，双膝跪在玄若面前说道：“大师，巢细思巢一生行事皆凭心中喜恶。兴之所至无分善恶皆去做。而今思来恶行累累，愿能得大师教诲以洗脱此生恶业。”

    玄若左手竖在胸前，右手抚摸黄巢头顶说道：“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尊者能有今日潘然悔悟实在是佛门一大幸事。今日为你摩顶受戒，望你日后能修成无上正等正觉智慧。”

    说完他带领着黄巢出去为他剃度，受度牒。许阳和王雨石留在厢房里面继续品尝茶水点心。“朱公子，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若果陛下出现在尘世中你会亲手杀了他。”王雨石担心的问道。

    “你小子，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一遇到和你主子安危有关的事情就那么糊涂呢。你想想看如果老黄跑到尘世中，遇到以前的对头会是什么后果。他们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将老黄的脑袋揪下来去邀功领赏的。我那样说其实也是保护他的一种手段。他在这种深山中避世清修，平淡到老有什么不好的呢。何苦去那尘世中滚那一身污水。”许阳苦笑道。

    “你现在回家也要尽量不要露面。说不定有人见过你的容貌会拿你去领赏的。”

    “朱公子放心好了。陛下对我们当地的百姓都是极好的，他们都是支持陛下起兵马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李唐天下砸个稀巴烂。”王雨石兴奋的说道。

    看来这大唐的天下还真的该亡了。自古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官员奢靡成风，吏治腐败，焉有不亡之理。过了许久，就在许阳和王雨石快要瞌睡的时候。有个小沙弥推开门进来唤两人前去大殿观礼。两人来到大殿前，看到黄巢已经沐浴过，只穿亵衣跪在释迦摩尼佛像前。寺里众僧人分列在两旁，玄若手拿剃刀，身后两个小沙弥一人手捧一件袈裟，一人手捧度牒。玄若诵偈道：“寸草不留，六根清净，与汝剔除，免得争竞。”只听得刷刷的声音，一缕缕头发飘落地上。不一时，黄巢头发胡须已然剃得干干净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已经是另外一个面目，看他形容肃然，讶然是个有道高僧。

    玄若又拿过度牒说道：“灵光一点，价值千金，佛法光大，赐名翠微。”在度牒上写下翠微名号。

    黄巢得了法号，监寺过来赐了袈裟，念珠，木鱼等法器。长老玄悲与他重新摩顶受戒：“一要皈依佛性，二要皈奉正法，三要皈敬师友∶此是“三皈。”“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yin，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翠微禅师都一一记下。至此，农民起义革命家黄巢同志摇身变作光华寺翠微禅师。世界上再也没有黄巢此人。众人一一向前恭贺翠微。等到众人散去，许阳和王雨石向前恭喜道：“恭喜世上少了一个杀人盈野的黄巢多了一个道德高隆的翠微禅师。我们今天晚上去山上打点野味弄点好酒为你庆祝庆祝。”翠微连连苦笑摇头：“你们自己去自在吧。我还是在寺院中聆听方丈晚课讲法。”

    许阳看他似乎真的一心向佛，也不再撩拨他。带着王雨石找方丈要了一个干净的厢房，美美的泡了一个澡，洗去这些天的疲劳。这寺院的和尚似乎还在严守这过午不食的戒律。弄的许阳和王雨石饥肠辘辘。两人一商量干脆偷偷跑到山上捉了几只松鸡，开膛破肚去掉内脏，用水洗干净血水，糊上泥巴做成叫花鸡。两人美美的吃了一个饱，回到寺院一觉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