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寿宴(一)
寿宴当天。 陈宫已经失踪了一天,最急的当然还是许沐剑了。 最初他还以为陈宫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实则见色忘义的家伙又瞒着自己偷偷跟萧歆瑶去套近乎,后来他见到萧歆瑶和梅侠东一行,便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再想想他们进山庄送贺礼的时候震惊众人,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不成是哪个动了心思将陈宫掳走劫财了? 这一想,许沐剑脑子里各种情形就全蹦出来了,他又想到那无尘剑门臭屁得不行的江谷淮,猜测着是不是那小子打击报复,暗地害人。想到了直接在万坟山下落不明的白衣男子,是不是他前来报仇。他甚至想到了是不是陈宫招惹了什么事情,自己溜之大吉,留下自己背黑锅。 万种想法也得不出一个结论的许沐剑动身亲自去询问庄里的杂役仆奴,而另一侧的梅侠东房间里,梅侠东轻声禀报:“情况都了解清楚了,今晚可以趁晚宴秋纵横与各派领头人敬酒之时,你前去拿那个东西,我会多帮你分散一些他的注意力,尽量拖延他。” 萧歆瑶点了点头,二人的关系看起来并非梅侠东对外界所说的叔侄关系,听梅侠东此时的语气似乎萧歆瑶的身份令他有着跨越辈分的尊重。 萧歆瑶嗓音空灵,甚是好听,问道:“那个陈宫如何了?” 梅侠东显然没有太多留意陈宫,也不知萧歆瑶为何此刻突然提起,皱着眉头答道:“失踪已经一天了,我们的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萧歆瑶淡淡道:“你觉得那人如何?” 梅侠东轻笑道:“看其举止显然是哪家出门历练的公子,品行不错,但行事有些冒进,考虑不周,就拿那逢春丹的事情来说吧,那虽然赢得了一时的面子,却也是自找麻烦。至于其武学嘛,我暗地里观察过了,有些身手,不过毫无内力,想来也只是学了些许空架子的公子哥吧。” 梅侠东见萧歆瑶听了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疑惑道:“他还有何问题?” 萧歆瑶摇头说道:“没有任何问题。” 梅侠东眉头紧锁,喃喃道:“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会有没有任何问题的人呢!他难道会妨碍到我们的行动?” 萧歆瑶轻合双眼,说道:“不知,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此举都必须行动。东一真人以九蛟定国运,是一手妙笔,却也给日后留下了隐患。如今这隐患已经暴露出来,我们擒住此处这条与大隋国运息息相关的蛟龙还只是第一步,但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只有拿下此蛟,方才能助我那困于一县之内的兄长起势,威号我大梁遗民。” 梅侠东神情激动地跪地叩首,沉声道:“公主拜入空山老人门下,学艺十五载,而微臣却是缩于一门之内苟且偷生十五载,心中羞愧万分。如今公主下山,统领复国,微臣定当身先士卒,万死不辞!” 萧歆瑶睁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地不起的梅侠东,叹息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为何而活,又为何而死。活得庸碌,死得庸碌,终其一生,毫无意义。人若如此,尚且不如一片化作尘泥滋养树根的枯叶。” 洞xue之内,姬青筠撑着头望着陈宫,陈宫盘膝而坐看着姬青筠,两人大眼瞪小眼。 姬青筠不耐烦地跳了起来,不满道:“那个女人还来不来了啊!无聊死了!” 陈宫打趣道:“你之前一人不也在这待得挺好吗?怎么我一来,你倒是静不下心了,莫非……” 姬青筠轻啐道:“得了吧,要点脸皮吧,虽然说你长得有那么几分姿色,但本少主还看不上你这种经不起捏拿的软柿子。我要喜欢就喜欢像我爹那样的男子,长得好看,功夫也冠绝江湖,心志还坚韧。你啊,还差得远呢!” 陈宫摸着鼻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姬青筠大声叹息,然后坐在石台上,双手撑头,低声道:“你说如果那人忘记了你,我们两个被困死在这里怎么办?” 陈宫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说道:“我想到时候我们就会化作一堆白骨了,就跟上次万坟山看到的那一样。十几年后,有人再来到这,肯定会被我们俩给吓死,结果啊他也成了一具白骨,然后这样循环不息。千百年以后啊,这里就成了人民口口相传的凶煞之地了。谁会想到,咱们俩是这么窝囊被困死的呢!” 姬青筠听了后没有害怕,反倒是大笑起来,指着陈宫笑道:“你可真能想!你以为我会跟寻常女子一样被你吓到嘛!本少主是谁啊!” 陈宫奉承道:“对对对,少主是谁啊!上天下地天地独尊百无禁忌万邪不侵说的不就是少主嘛!” 姬青筠拍了拍陈功的头,巧笑倩兮,说道:“不错不错,挺乖的,以后我可以考虑给你个护法当当。” 陈宫抱拳感谢道:“多谢少主。” 姬青筠放在陈宫脑袋上的手拍着拍着渐渐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收起,愁着一张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说道:“亏你还能笑得出!要是我们真就这么死了怎么办!我娘亲已经失去了爹了,不能再失去我了!我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没去,还有好多好多东西没吃过,我不想死啊!”
想到这毕竟只是个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又哪能真那般乐观,陈宫叹息一声,轻声安慰道:“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天色黑了下来,但秋骊山庄却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红色的旗帜红色的地毯,放眼望去,整座山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酒席之上座无虚席,在最上方的高台之上,有着美艳的女子正在表演歌舞,引得各路英豪齐齐欢呼大喝。 坐在贵宾席座的萧歆瑶显然不太能接受这般吵闹的场面,居于山中多年的她听惯了山林里的风声水声鸟叫声,习惯了眼睛一睁一闭之间昼夜便转瞬而过,那当真是一种世外桃源,不似人间这般吵闹。 在空山老人门下十五载,前十载习得一个静字,后五载养剑,遗世独立。 当高台之上最后一支舞结束,身穿锦衣的秋纵横走上台,举起一杯酒,声音经过内力的加持浑厚有力,整座山庄之内人人都可听得到却又不会觉得震耳,“多谢各位不远千里来参加秋某人的寿宴,在此,我先干为敬!” 秋纵横抬起手,一饮而尽。 台下的众人纷纷叫好,而其中一桌开席之前还心里因陈宫失踪而心里发愁的许沐剑此刻却是鸡鸭鱼rou猪肘子纷纷扒进碗里,满嘴满手都是油的他此刻啃着大肘子,引得同桌站起给高台之上秋纵横举杯敬酒的豪杰投来鄙夷的目光,感受到不对劲的许沐剑张开全是肘子rou的嘴巴,尴尬的笑了笑,沾满了油的手随便在衣服上抹了抹,然后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吐词不清地大喝道:“祝秋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歆瑶以茶代酒敬了酒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去,同桌的人见其是梅侠东的亲属,也没有多问,而是抓紧难得的机会寒暄套近乎。 有交情的被说成生死之交,没交情的则是一见如故也成了有交情的,总之这场寿宴既然已经送出了大礼,不捞点回本怎么行呢,这人情面子就是最好回本的东西了。 山庄屋檐上站着的黑衣人远远眺望那热闹非凡的宴席,看着升空绽放的烟花,发出桀桀怪笑,忽然一角的一道白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悄然跟上那道他认为本应该宴席上与其他人搭讪拉关系白影。